谨行慎言 第二十五章 策划(二)

作者 : 谨行慎言

第二日一早,子衿便揣了钱出门去了。

锦言唤来彩霞,拿出一批红艳艳的喜布,说道:“也不瞒你说,我是个不会女工的,我前几日见你衣襟上的菊花绣的巧极了,想来这里也就你的女工最好,这事还得拜托你来帮我。”

彩霞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小姐,这怎么使得。这可是小姐的嫁衣啊,只能小姐自己来绣。”

锦言微微一笑,说道:“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我也确实是不会绣。”说着锦言就拿起针绣了两下。

彩霞看着锦言拿针的模样,再看看她绣的针脚,便知了她确实是不会绣。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竟然一下就痛快的答应了。

锦言又交代道:“打今儿起啊,你就专心帮我绣嫁衣,别的事都不用管了。”

彩霞点点头便抱着布匹退出房去。

不多时,子衿便略显紧张的挎着个篮子回来了,只见篮子里铺满了一层层的荷叶。进到院子里,子衿提着篮子就直接进了锦言房间。

锦言也有些激动的站起来走上前把子衿迎进来,走到房门口左右看看了确认四处无人这才把门窗关紧,又快步走到子衿面前,轻声问道:“怎么样?”

子衿激动的直点头,把篮子里的荷叶一层层搬出来,终于,在篮子的最底下一层油布纸包裹着的包裹露了出来。子衿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叠了五套男装,再下面是两双白底黑面的皂靴以及一双灰面布鞋。子衿把东西全部拿出来,把其中三套丝帛料子的衣服以及两双皂靴递给锦言,示意那是她的衣服,接着又把剩下的两件麻布衣裳和那双布鞋拿出来,两人分别试过之后,锦言的衣服倒还合身,反而是子衿的衣服却大了,子衿抱了衣服就要回自己房间改,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道:“小姐,我们换了男装如何出去?”

换了男装如何出去?子衿这个无意的问题一下把锦言问懵了。锦言自问在心中虽已千百次反复思考过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竟把这个最重要的一点给遗漏了。如何出去才好呢?自然是不能从正门正大光明的出去了,那后门呢?锦言想着,便问道:“后门能出去吗?”。

子衿摇摇头,说:“平日里后门都是锁着的。只有高妈妈、王妈和赵管家有钥匙。”

锦言思索着可行性,高厨娘和王妈都是殷氏的人,若是找他们拿了钥匙便等于把她的计划昭告天下了。那赵管家如何呢?不行,和这个人从未打过交道,也不知他是否是殷氏的人,就这么贸贸然的找他实在是不保险。锦言又在心中否定了。难不成要翻墙出去?锦言又不由得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就算晴天白日之下周围没有其他人她们两个弱智女流翻墙出去了,那又如何能翻墙进来呢?锦言心中一瞬间想过千百种方案,又一一否决了。

子衿偷眼望去,只见锦言脸色阴晴不定,想了想试探的说:“小姐,我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

锦言:“你说来听听。”

子衿:“再过两日,五月初八就是老爷的生辰,想必到时候府中必会大宴宾客,到时小姐和我混到宾客之中便能出去了。”

锦言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出去容易,进去的时候又怎么办呢?”

子衿:“往年老爷每年过生日,来往的宾客总要从早上闹到晚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我们不如一大早趁乱出去,办完事情再早些回来便是了。”

锦言:“好,就这么办。回来的时候,准备些东西就装作是来贺寿的宾客好了。”锦言想了想,此法虽说甚好,但却还是有个致命的一点,那就是——彩霞。虽说已用一匹嫁衣绊住了她,但若是一整天都见不着她们两人的人影,彩霞没理由不起疑心。锦言想来想去还是唯有求助一个人,才能确保此行万无一失。

“子衿,再替我上妆,我要去趟锦瑟那里。”

“啊?”子衿有些跟不上锦言活跃的思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拿了油彩替锦言上了妆。

二人收拾妥当便想锦瑟的屋子走去。

颜锦瑟的卧室在正厅后侧偏北方位,也是独门独院的一个院子。院子并不大,却十分的精雅。院前有水池,雕栏上追置盆花,拂袖生风,清香馥馥。锦言随着子衿来到隔厅等候通报,不多时锦瑟便亲自出来把锦言迎进了卧室。锦言向室内打量一番,见紫檀木镂花做成的牙床上,挂着淡粉红色的细罗纹蚊帐,床上叠摆着大红、品兰蜀锦薄被两床,粉黄色的湘绣缎枕,配上雪白的杭州挑花床单,在一对银灯的照映下,显出一种雍容中露淡雅、淡雅中见雍容的气派。和锦瑟的房间一对比,锦言才知道自己住的房间有多么的随意和简陋。

锦瑟牵着锦言坐下,道:“大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锦言叹道:“其实今日确实是有不得不向妹妹求助的事。”

锦瑟轻笑道:“大姐姐,我们姐妹之间何须用一个求字?有什么事大姐姐直说便是了,妹妹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帮。”

锦言认真的看着锦瑟的眼睛说道:“五月初八那日,无论如何帮我拖住彩霞一天。”

锦瑟:“既是姐姐吩咐的,妹妹自然尽力而为。那日我让紫云去拖住她便是了。只是,姐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锦言摇摇头:“还请妹妹不要多问原因,只当姐姐求你一次。”

锦瑟幽幽一叹:“姐姐若不愿说,不说就是了。”继而又道:“大姐姐,你还是在怨我让你掉下假山吗?自大姐姐醒来之后就与我x渐疏远了,以前我俩可是无话不谈的。即便现在是只对着我一人,姐姐都不愿示以真面目了吗?”。

锦言闻言一惊,勉强笑道:“妹妹开什么玩笑,什么真面目?”

锦瑟叹道:“大姐姐,你又忘了,我前番才和姐姐说过的,我自小就过目不忘。那日在正厅中,我记得姐姐左手食指上是有三粒褐色的麻点,今日再见姐姐左手食指上又没有麻点了,且方才想必姐姐是心中有事,喝茶时手指上不小心沾着水了,那水珠自成圆形而不滚落,姐姐若不是上了油彩是什么?”

锦言心中一震,她素来是知道这个妹妹聪明的,但没有料到居然观察的如此细微如此的让人防不慎防,多一个如此精明的敌人不如多一个这样的朋友,锦言如是想着,便把对子衿的那般说辞搬出来道:“其实那日我娘并没有说五月十八日要我抛绣球成亲的话。”

锦瑟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立马就想到了锦言的目的:“你是想要逃婚?”

锦言点头承认。

锦瑟问:“我这般帮你,大姐姐若是逃婚了,我岂不是反而少了一个盟友,更是人单力薄了?”

锦言笑道:“妹妹,我如果就这样走失了她也不会好过。妹妹放心,待我月兑身之后,必会假托鬼神留书揭穿她的所作所为。”

锦瑟:“好。有大姐姐这句话妹妹我就放心了,妹妹自当倾力以助姐姐。”

锦言:“我本计划八日那天趁着父亲过寿,溜出去探路,但唯恐那日回来之时盘查甚严不得其门而入,所以那日还需妹妹从中协助。”锦言顿了顿,问:“不知妹妹和赵管家可相熟?”

锦瑟:“赵管家也是家中的老人了,他虽说奴性颇重,但却的的确确是我父亲的人,我说的话他还多少会听的。”

锦言:“那就好,那日麻烦妹妹提前找赵管家要后门的钥匙,若听见后门有炸爆竿声那便是我回来了,劳烦妹妹派人给我开个门就成了。”

锦瑟点头应道:“我让紫芝时时盯着后门的动静。”

两人又细细相商了一会儿细节,锦言这才带着子衿回到自己房里。

转日正是五月初七,天方透亮,夫人房里的小丫鬟云茹就来锦言屋外候着了。

锦言也不愿让她多等,随意换了件衣服,带上斗笠便让她进来了。

云茹进来低声说明了,锦言这才知道,今儿殷氏请了法源寺的和尚来给珍珠、小三儿、芳芳和春桃做法事,让锦言用了早膳就赶过去。

锦言没料到殷氏这么快就会给她们几个做法事,原先颜锦言的鬼魂只告诉她当年她是受人挑唆过失害死了珍珠、小三儿、芳芳和春桃几个,却并没有点名是受了谁的挑唆。当初她顺着殷氏个话锋把她们几个的名字说出来,也不过是想刺探刺探。现在看来殷氏如此急急的要做法事,怕真的是心里有鬼。

锦言到的时候,法事已经开始了。屋里屋外已挂起了各色长长短短的帷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佛香的香气。屋内端坐着七位大和尚依北斗七星的方位一次坐好,每人面前都放着小小的一个木鱼,嘴里喃喃念着经。

锦言正欲进去替往生者上一炷香,却被一个和尚拦住了。只见他先是念了一声佛号,这才一指一旁的水盘道:“请施主先净手。”锦言依言洗了手。那和尚又另外端了个小小的金盆,用手指沾了里面的水一一掸在锦言的身上,这才让她进去。

锦言这一整日就像个木偶一般,晕晕乎乎的人人摆布。大和尚要她上香她便上香,要她磕头她便磕头,要她诵经她便诵经,要她吃斋她便吃斋,要她请佛她便请佛。

直等到皓月当空,法事才结束。锦言带着一身香火味,疲惫的躺在床上,心中想着至少是真心诚意的替颜锦言做了一件事情,希望能助她早日投胎吧!如是想着,锦言便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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