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和一个任天欣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岁数稍大些的女孩子开口说话:“你……是新来的肉垫?”
“肉……垫?”任天欣不解。
“你还不知道啊。”女孩子声音轻轻的,很伶俐,带点小世故。任天欣靠近她一些,看得清楚些,是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两只凤眼斜斜往上,约莫十岁上下,已经有些妩媚的味道了。她像个老员工似的,给任天欣做起新人培训:“一会儿他们会来,给咱们任务,各式各样的,看谁的胆子大。反正如果被选上了,他们就带出去。剩下的等下次机会。出去了就可以做肉垫了”
“任务?”任天欣听着就万分反感。“要是拒绝接受呢?”
“那你试试看呗。”女孩说着扭头去看那个畸形男孩——试试看吧,这就是现成的。
任天欣走到两个女孩中间,女孩们挪了挪,让她坐在她们当中。任天欣数了数,一共五个人,加上自己和那个畸形男孩,她几乎肯定这是个成气候的贩卖儿童组织如果说贩卖人口是罪大恶极,残害小孩就该万劫不复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那些个抢孩子虐儿童的。她记得二十一世纪就有这种恼人至极的事情:看孩子的保姆在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把小孩当畜生一样虐待,喂安眠药,踩在脚下殴打。幼儿园中的虐童事件更是比比皆是,拎耳朵的那个还算轻的了。更有甚者,把小孩子绑票了来,弄断手脚弄瞎眼睛或是烧伤皮肤去乞讨,太泯灭人性了。还有早年的新闻里曾看到过有贩子把小孩子皮剥了,趁皮剥下来肉还热乎着,弄个猴子皮粘上去,把小孩子当猴耍来赚钱……反正,人要是恶起来,什么形容词都用不上。
愤青着的任天欣,转头去问为首的女孩:“他怎么被弄成这样?就因为不听话?”
“先是不听话,后来……他听话了也这样弄他。反正弄了好久了。”女孩声音很空洞,和那男孩的眼神是一样的。一种毫无生机的气氛蔓延在她们四周,压得任天欣喘不过气。
“怎么能弄成这样?他们也不怕弄死他?”
女孩像看异形一样看着任天欣:“死了才好呢……他们不让死。他是生下来就在这儿的,我还有点儿记得呢。反正他们就折了他的手脚,用草绳栓着,后来好像长好了,能动了,有一次一个姐姐来看他,他们就又把他折了。”
草绳切断了他的血管流通,折断又折断,这样的损伤严重妨害了他的正常发育,都坏死了吧从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这么对他,他怎么能活下来了?这样活着,比死了痛苦百倍任天欣觉得眼圈发烫,脖子有些抽缩,愤怒之情已然掩盖了恐惧。这些人……这畜生,太可恶了
“你怎么这么大才被送来?你在外头待过么?听说,外头很美……”女孩望着任天欣的眼神,忽然有些闪光,像是憧憬。
任天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美么,他们会倍感身在此处的痛苦;不美,他们又哪里来的希望。
女孩见任天欣不回答,也不期待,转头怔怔望着前方:“反正,只要任务通过了,我也能出去。下一次”任天欣恍然觉得这女孩的神情看着有些眼熟。
“可是,出去做肉垫未必是好事。”任天欣想到那些被残害后乞讨的。说不定挑选胆子大的孩子,是为了让他们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只要能出去……”女孩坚定地说。边上的孩子同样坚定的点头赞同。看来这地方唯一的希望就是完成任务。
浑浑噩噩睡去,浑浑噩噩做梦,浑浑噩噩被噩梦惊醒,任天欣在木头牢笼里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地下室里面没有窗户,不见阳光,也不知时辰,肚皮却是会提醒她,到时候吃东西了。
可能是因为湿衣服捂太久,也可能是因为地下湿气太重,任天欣头疼起来,感冒症状一一出现。笼子里的孩子们似乎习惯了单调,静坐休息已经是生命的一部分,当任天欣问他们何时吃早饭,为首的女孩眨了眨眼睛问:“什么早饭?”
是啊,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能学会说话已经不易,早饭什么的人之常情,他们都没有机会了解的。任天欣有些迷糊,想讨口水喝。为首的女孩回答:“到了时辰会送吃的过来的。”
果然,任天欣饿到不知道饿的时候,有人送吃食来了。还是那个男小贼。他提着两个木桶,来到木门口,把木桶放在木门外头。小孩们很自觉的排到门口去领饭,任天欣使劲让自己跟上队伍,告诉自己,再怎么也不能让自己饿死在这破地方,太丢人了
靠近,看到木桶里头装的东西,任天欣没有食欲的胃开始造反。没有人会把这些泔脚称为食物,一桶是浮着些菜叶子的水,一桶是满满的碾碎的像是地瓜的东西。与任天欣相反,孩子们似乎对今天的饭食还挺满意的。任天欣又一阵反胃。
男小贼却没有让孩子们吃到“饭菜”,他恶作剧般把木桶往后移了移,嘴角扬起:“先做任务再吃饭。”
孩子们虽然饿着,却都有些雀跃,这次任务来得特别快嘛
任天欣觉得自己发烧了,即使这种情况下,她也觉得这次“任务”太有猫腻了。她朦胧中见着的男小贼的表情,有一种促狭。
“这次的任务……谁先下手杀人,杀死了就胜。”男小贼的声音里有一种蠢蠢欲动。
话音未落,几个孩子同时转身,鸡脚爪般的手迅速伸向新来的任天欣,如此整齐划一,像经过无数次练习。病中的任天欣努力演习着那本《逃之术》上的动作,避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突袭,只是黑暗中太难防备这么多孩子的攻击,一个疏忽,为首女孩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并且叫嚷着:“我抓住了,这次是我的,你们等下次别跟我抢”
卡住脖子并不是立刻窒息的,喉骨被死命按着,任天欣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大开,她竭力抓住为首女孩的手指,用指甲来阻止她的攻击,用力掰她的小指头,希望能让她的手月兑力,脑中一片空白,呛出了眼泪。
“住手”有个声音阻止了这场谋杀任务。为首女孩立刻听命松手,这是一群有纪律的孩子。瘫软在地上的任天欣听出这声音是萧玉忠。
“你现在会替我下命令了?”萧玉忠似乎在责怪男小贼。男小贼不作声。
“这个留着有用。你背着我弄死他,拿什么当肉垫送上去?”男小贼仍旧不回答,只听萧玉忠训斥。
“这里每一个都有留着的价值。你别给我添乱。别以为你能直接去上头,就能不听命于我。懂吗”最后两字,萧玉忠说得咬牙切齿,看来男小贼有抢班夺权的嫌疑。这上头是什么?莫非萧玉忠也是个小喽罗?想着想着,任天欣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