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历来都是男女同席,天赐坐着有些不习惯,他已经七岁了,按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惯例,除了自家母亲,从未与其他女眷同席吃饭。
这一桌上,除了两位婶娘,还有两个妹妹,赵天赐浑身都不习惯,再看一桌子乌漆漆的菜,顿时就没了胃口,拿着筷子一粒一粒拣着饭豆吃。
王氏也不高兴,老2一家回来,便将她家占了的两间屋子分了一间出去,心中如何盘算都不划算,脸上也就挎着脸色做不悦状。
赵李氏吃了几口,忽然想起来老2家的那一堆箱笼忘了处理,又重提旧话:“老2,你一家子四口人住西厢阁楼还是挤了些,箱笼如何放得下,我那屋里宽敞,还是放过去吧。”
赵明礼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但是老娘开了口,又不得不答,只好放了碗道:“让娘费心了,不过是些日常衣裳罢了。如今两个侄子跟娘住一处已是挤着娘了,还是……”
话没说完,一桌人都听出意思来了,王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再挤也不差放那两个箱笼的地方,莫非里头都是银子,二弟怕放到娘房里失了窃?”
她这一打岔,赵李氏便顿了碗,阴沉着脸说:“我跟你二弟说话呢,好好的,你插个什么嘴?这是挑拨的谁来?”
陈氏跟小李氏聊了几句,再加上这半日里的观察,对家中几人已是心中有了个底子,冷眼看去,老三一家脖子一缩并不出声,老大只拿着筷子拣碗里的肉吃,几个孩子更是捧着碗不吭气,心中便冷笑,婆母这话哪里是说大嫂?分明是敲打自己呢!
她也不急,放了碗柔声笑道:“之前事忙,差点混忘了。给大家备了些成都府的土仪,倒一直没有呈上来。刘妈妈,叫刘管家把箱笼抬上来开了,趁着大家都在,将礼物奉上来。”
刘管家抬了箱笼上来,陈氏自腰间取了钥匙,打开箱笼一样一样指了说道:“这石青色暗纹万字不断头的蜀锦寓意最是好了,相公特意买来孝敬娘的。还有这灭紫色、紫绀色、暗红色并这海老茶、深绯的,娘留着做衣裳也使得,送人也使得。都是极好的料子和花纹。”
另从箱中取了一个首饰匣儿,打开一看,是一对赤金一滴油的簪子,并一对银簪,一对银手钏,一同奉给赵李氏,道这都是孝敬娘的。
赵李氏喜不自胜,口中喃喃道:“折福哩,就是府城里那些财主们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又将先时给小李氏的礼物一并取了两份出来,说是带给大哥三弟的,王氏看着老太太的东西正眼红,一见给自己带的也有蜀锦,正摩拳擦掌准备接过去,却叫赵李氏一把接了过去,心中就是一跳。
小李氏在旁看了一眼,心中暗笑。自己藏了那银簪和手钏,二嫂拿出来给添到了婆母的匣子里,老大家的匣子里就只得两对银丁香而已。即便如此,还是叫老太太一股脑地接了过去,口中还说:“你们年纪轻轻的,没见过好东西,莫要粗手粗脚地弄坏了,还是我这老婆子操点心,帮你们收起来才好!”
话是如此说,可谁都知道这东西进了老太太的房里,怕是再也拿不出来了。
王氏正待发火,忽的被老大扯了一下,朝着儿子坐的方向努了努嘴,便又放开心坐下了。反正两个儿子都跟老太太一个房间住着,还怕没机会把东西弄出来么?
有了这节,赵李氏也不追究箱笼到底放到哪里的问题了,一家人吃过了饭,男人们自去院子里说话,小李氏要去后厨帮忙洗碗,被王氏叫住了,教训她:“你好歹也让人叫声三女乃女乃,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有那闲功夫,帮我给二妞做件衣裳,这孩子长得飞快,眼见这裤子又短了一寸,穿不得了。”
小李氏低声应了一声,便问:“大嫂几时将布给我,我便开始裁衣吧。”
王氏听了楞了一愣,心说这闷葫芦开了窍了,知道做衣服还要布,找自己讨要起来。转念一想她也是有女有儿的人了,想是也惦记着那两匹松江细棉给娃儿们做衣裳呢。转脸便冲赵李氏说:“娘啊,正好二弟妹拿了棉布回来,也别赶集去买了,将就那棉布给你孙子孙女做两件衣裳吧!”
赵李氏点了旱烟,斜了她一眼:“庄户人家的孩子也穿得起么?不怕折了福!老大家的,不是我说你,你家二妞成天在坡上瞎玩,你也不管管,那细棉布上了孩子的身,怕是没得两个时辰就得撕成布条子。你要是有那闲心,也别指使老三家的做孩子衣裳,把二郎旧衣裳找件出来改改不就是了?”
王氏急了:“娘啊,咱二妞是个女女圭女圭咧,怎么穿得二郎的衣裳?”
“怎么穿不得了?你当我不晓得,大郎、二郎穿旧的好衣裳,怕是你都捎回娘家了吧?你说你嫁到我们赵家多少年了,怎么还是养不家呢!”赵李氏开口便是骂人。
小李氏和陈氏对看一眼,各自寻了个由头下去歇息。
陈氏还好,毕竟累了一路,眼睛下面带着黑黑的一片,赵李氏摆手让她下去了,可小李氏她就不放了,盯着问到:“你也是,成日里就知道做衣裳绣荷包,倒没见着你拿几个钱家来。这一家老小吃饭穿衣不用银钱么?你那些荷包儿、鞋垫子都做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