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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入了秋,前院不少花草都开始枯黄,清早张大娘刚清扫过,这一会儿功夫,又落了不少黄叶,看着便有几分杂乱。
左右无事,小小便挽了袖子,寻了扫帚要来清扫。唬得西兰赶紧来抢,说是有她在,怎么能让姑娘做这些事情。
两人正玩笑,大门儿便响了。这个时候,会有谁上门?
西兰汉话说得不是很好,小小便叫她去放东西,自己上前开了大门。
外头一辆两轮黑漆马车,门口立了一个中年男人,一副管事打扮,见开了门,笑着问道:“这里可是赵明礼赵大人府上?”
小小点头应是。那管事朝后招了招手,马车上下来两个丫头,细一看,可不正是红玉和碧莲两个?
那管事口气虽好,态度却不见得有几分卑下,指了指两个丫头,对小小说:“我家主母已经教过了,特命我给赵大人送来。往日若是有所不当之处,还请赵大人见谅。我家主母说了,人已经给了赵家,便是赵家的人了,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若是赵大人不喜欢,直管随意打发就是。”
这话初一听倒还听得,可在嘴里一咂模,竟是个强送的意思。小小不由心头火起,强按了下来,也笑着回道:“多谢你家主母好意了。只是我们赵家院子太小,住不下这许多人。既然这位大叔也说了随意我们赵家打发,那就请大叔将她们带走便是。家中还有客人,慢走不送。”
说罢就要掩了院门。
这管事一愣,随即面上就露了几分讥讽之色道:“主人的事,你一个小丫头也做得主?还是引我们进去,待我替你美言几句,免得你被主人责罚。”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里走。
小小乐了,合着这位是把自己当丫头了?也是,她本来就不是赵家的正经小姐,平日在家也要做活,身上也没穿什么绫罗绸缎的体面衣裳,不过粗布的寻常打扮罢了。也不相让,横了一步挡住这管事的去路道:“多谢这位大叔费心了。只是您口口声声说是将这两个丫头送给我们家大人,此时我们家大人不在,您还是等他在家再来吧!”
趁那管事发愣的时候,赶紧关了门,招呼西兰回去后院了。这事须得尽快禀报给陈氏知晓,人家送了一次又送二次,保不准还有第三次呢!
外头司马家的管事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司马也是大姓,虽说自家老爷只是旁支,点了这穷乡僻壤的放了知县,可也从没人敢这样给过他没脸。这还是一个小丫头呢,想也知道这赵家人是什么德行了。他气呼呼地转身,招呼红玉碧莲两个上了马车,就把脾气全撒在了两个丫头身上:“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赵家人,连累我都跟着没脸!还有赵家那个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一看就让人清楚赵家的底细,果然是泥腿子出身,没点底蕴的……”
司马管事兀自发泄着不满,红玉低着头没出声,碧莲绞了绞手里的帕子,轻声说道:“司马管事,那个不是赵家的丫头,是表小姐。”
“哼!什么表小姐,不过是大少爷的童养媳罢了!”红玉跟着轻声附和了一句。她们俩在赵家日子也不算短,小小是天赐童养媳的事情也是街知巷闻的,因此想也没想就随口哼唧了出来。
司马管事却来了兴致,摩挲了一下手掌问道:“什么童养媳?怎么没听你们俩提过?快好好跟我说一说。”
不提红玉和碧莲怎么分说赵家的事情,里头郑夫人哭了一场,觉得心情舒坦了不少,抹着眼泪对陈氏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进来,倒叫妹妹看笑话了。”
陈氏叫了小小打水,回头嗔怪地说道:“既然称我一声妹妹,还说这些干什么?快些洗个脸,留下来用午饭吧!”
郑夫人摇摇头:“不了,家里那一堆子事情,我若是不回去,还真当我怕了她们。”一面说,一面伸手净了面。小小见陈氏眼色,取了她惯用的面脂过来服侍郑夫人用了,将水交给西兰出去处理,回来就听见郑夫人跟陈氏聊起面脂胭脂的话题来,还约了陈氏过几日去江陵府瞧瞧。
这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购物、说话都是一种发泄的渠道,正巧陈氏也发愁松滋买不到什么好些的下人,立即点头应了,两人又说起出门的事情。
小小在旁边有些着急。午间赵明礼一般是不会回来的,可司马家的作态实在有些奇怪,她还是觉得尽管跟陈氏说一下得好。眼看就快午膳,吃过饭陈氏照例是要小睡片刻的,等她睡了起来,差不多赵明礼就回来了。哪儿还有时间说这些?
好在郑夫人也没久留,两人议定了后日去江陵府,她便匆匆地走了,一副斗志昂然的样子,看得陈氏在后头悄悄地笑。
送了郑夫人出门,她就对小小感慨:“好在咱家没有这些破事儿……”
小小苦笑了一下:“姨母也别高兴,只怕离得不远了。”说罢就将之前司马家又送了红玉和碧莲的事情说了一番,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那管事的态度着重点了一下,听得陈氏眉头直皱。
待小小说完,她才叹气道:“原以为送回去也就罢了,没成想居然还贴上来了,这司马家看来倒是个心诚的,只怕这事一时还完不了。”旁的也就没多说了,只叫小小去看看厨房饭好了没有。
果然一家人正用着午饭,赵明礼就怒气冲冲的进门了。不过见到一家人都正围桌吃饭,他脸色变了变,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推说有些疲累,往内室进去躺了。
天佑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跟进去问候了几句,倒叫赵明礼脸色缓和不少,不过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转个身脸就又垮了下来。
到松滋上任六年,虽说仕途未曾寸进,可在县衙里头,赵明礼的人缘一向是挺好的。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司马大人请他往后衙书房小酌一杯。自从到任之后,因为嫌弃后衙地方太小,司马大人一家另择了院子住下,后衙其实也是个空的。虽然有些模不着头脑,可上峰相邀,赵明礼怎么敢不去?
寒暄了几句,喝了几口酒,司马大人就说了几句自家的烦恼,什么妻子管得太多啊,下人管得不好啊,听得赵明礼直皱眉。之前虽在一起聚过一次,可到底私下里两人无甚私交,无缘无故地说这些私房话干什么?赵明礼便起了三分疑心,存了三分小心,再用了四分的谨慎,尽量不做回答。谁知说到最后,司马大人提了句早些时候送人过来,叫赵府的小丫头把管事拦在门外的事情,直把个赵明礼羞得满面通红。闹了半天,人家司马大人是在说自己呢!
这三分疑心、三分小心加上四分的谨慎,全酝酿成了十分的恼怒。自后衙书房出来,赵明礼就径自回了家,只是当着两个儿子的面不好说什么。强忍着等陈氏吃完进来,便劈头盖脸地训了陈氏一通,下午也懒得去衙门,扯了被子将脸一蒙便睡了。
本来看他脸色有些不对,陈氏便估模着是早间小小拒了丫头的事情发了,陪着小意儿进来嘘寒问暖,岂料赵明礼一句也不问,就冲着她发了一顿脾气。气得陈氏捂着胸口,半晌也没缓过气来。
这也忒没道理了。不管如何,人是赵明礼送走的,早间的事情也只是听了司马家的一面之词,他回来竟然问也不问一句,就冲着自己发起脾气来。陈氏越想越呕,又想起早上郑夫人说自家内宅的事情,她还在心里暗笑郑家人多事杂,不是今儿倒了葡萄架,就是明儿碎了玉簪花的。照这模样看来,自己那被人拿捏的日子,只怕也不远了。
坐了一会儿,陈氏便红着眼眶出了内室,叫厅堂里头等着的小小看个正着,上前扶了她的胳膊往椅子上坐了,天赐天佑上前担心地问道:“母亲,父亲的身体不打紧吧?”
陈氏拿帕子揉了揉眼睛,强笑道:“没甚大碍,只是累了想偷个闲罢了。你们俩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快些去歇午觉,一会儿你们父亲起来,就该检查功课了。”
两个孩子将信将疑,天佑还要进去看看,叫天赐扯走了。父母之间有些不太对劲,虽说父亲在里头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可他还是听见了几个字眼,看样子应该是吵架了,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吵架。想到这里,天赐眼神一暗,不管父母为什么吵架,做儿子的总不好上前劝解什么,总不能说这个不对,那个对的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再说也没有儿子管到父母事情的道理。若是想知道,只能悄悄问一问小小了。
这边小小正打了水进来,低声对陈氏说:“姨母先擦把脸吧。瞧刚才天赐哥哥那样,只怕也在担心您呢。别的不说,您也要问天赐哥哥、天佑哥哥想一想啊。”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陈氏眼泪又下来了:“天赐都这么大了,真不晓得相公在想些什么!”说罢又觉得有些失言,自己投了帕子捂住了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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