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6点)
摊在简老爷子手心里的,是一块用红绳穿着的玉,大约有半个手掌大小,颜色比较淡薄,隐隐从中透出几分青绿,雕刻着莲花、法螺等物,似是寓意平安吉庆,但雕工并不见得精致。
“你为啥不能要?”简老爷子执意把那块玉往林初荷手里一塞,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咋的,爷给你点儿东西,你还瞧不上了?这也不是啥好玩意,你出去找那懂行的一问就知道,这么大一块玉,还不值一两银子哩!不过就是爷的一点心意,等过二年我闭了眼,你留着还能做个念想,你说是不?我……”
“爷你瞎说啥呢,你一准儿是要长命百岁的!”林初荷慌忙打断了他的话,心中却犹自有些犹疑。
这块玉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什么贵重物品,但简老爷子这样郑重其事地拿出来,多多少少还是让她有点犯嘀咕。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受不起,只是担心,一旦收下这块玉,往后万一给谭氏知道了,保不齐会闹出什么**烦哪!
像是看穿了她的担忧,简老爷子抬手模了模她的头,笑呵呵地道:“老简家这好几十年,从来也没富裕过。当初你母亲嫁到咱家,你女乃就把这块玉拿出来,想送给她来着。你母亲那是个精明人儿啊,一看就知道这东西不值钱,嘿,死活就是不要!你就放心揣着吧,要是在你跟前,我这块玉还送不出去,那我可真要生气了啊!”
听他这么说,林初荷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又抬头瞅瞅他,咬了咬嘴唇道:“那……那我就……”
“你就拿着吧!”简老爷子不由分说将玉往她手里一塞,“在我心里,你就跟我亲孙女是一样一样的,当爷的给孙女点小玩意儿,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这玉你愿意戴就戴上,要是不愿意的,收起来也行,倘若以后遇上点啥事,你还能拿出来换两个钱哪!”
林初荷低了头,看着静静躺在手板心的那块玉,心里有一种又酸又胀的感觉一点点浮了出来。
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也曾经是简家的一家之长,却当真称得上晚景凄凉。被大儿子赶出家门也就罢了,在二儿子这里,日子也同样是过得战战兢兢,动辄就要被谭氏指着鼻子地斥骂而无从反驳,可以说是毫无尊严地位。或许他并不像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疯傻,只是什么话也不能说,说出来也没人听没人信。如今他将这块玉送给林初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表达了他的疼爱和认同吧。
对于这个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小童养媳,他不能明着维护,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唯有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自己是站在她这边的。
林初荷揉了揉眼睛,心中暗笑自己苦日子过得多了,一点点小恩惠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见简老爷子如此坚持,她也就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将玉戴在脖子上,抬头笑着对简老爷子道:“爷,那我就不跟你客气,真个收下啦?你往后再想要回去,那可没那么容易咯!”
“臭丫头!”简老爷子笑骂了一句,在她脑袋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从胸臆中呼出一口长气,挥手道,“行了,天儿不早了,赶紧去歇着吧,明儿个一早,你和吉祥不还得去镇上么?”
林初荷点点头,站起身扶着他回了西厢耳房,自己也回到东厢房中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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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林初荷便带着那坛猴儿酒,和简吉祥一道去了河源镇。
简吉祥的病虽已有好转,却也是不能太过劳累的,两人这一路,就走得比平常更慢了些,到达河源镇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林初荷在路边一个小摊子上买了几个包子,和简吉祥分着吃了,一面就和他商量道:“哥,朱大夫经常都要出诊,也不知这会子在不在医馆。依我看,咱还是先去他那儿瞧瞧,他若是在的,咱就先把病给瞧了,若是不在,咱也能留个话儿。徐老爷那里,早一点迟一点倒是无所谓,反正咱也不急于一时,你说呢?”
简吉祥对于她说的话,向来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当即便点头答应了,两人立即就去了绿云巷的广德医馆。
这一天,朱大夫倒恰巧留在了医馆里,见林初荷和简吉祥来了,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招呼道:“哟,简家兄弟和林丫头来了?我正担心你们把看诊的日子给忘了呢!一路上累了吧?来来来,先坐一会儿,我这儿还有个病人,等瞧完了她,马上就给简家兄弟问脉。”
林初荷扶着简吉祥在屋子靠墙的一张竹椅上坐了,抬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就见大堂中央的竹榻上,倚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一个青衫丫鬟在旁伺候着。那妇人脸色蜡黄,神情也是恹恹地,衣着十分富贵,明明已是春天,却仍旧穿着一件灰鼠皮滚银边的锦袄,头上的钗环看上去也都是昂贵之物,一望而知,家境十分殷实。
妇人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儿,身材高大,生得眉目朗然而神采飞扬,面上薄带两丝担忧,同样穿着得非常讲究,十有八九,正是那妇人的儿子。
朱大夫吩咐东子给林初荷和简吉祥倒了茶,便开始为那妇人诊脉,许久也不说一句话。那年轻公子哥儿等得心焦火燎,忍不住开口道:“朱大夫,我娘这些日子总嚷着心口憋闷,吃不香睡不着,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依你看,可有大碍?”
朱大夫收回手,捋着胡须哈哈一笑,道:“乔公子无需忧心,乔夫人身娇肉贵,每到冬春换季,身子有些不适也实属正常。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给开两服药,你们回去煎来吃了,平日里再经心照顾着,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那乔公子闻言,神情立刻轻松起来,嘴角上翘,笑着道:“真的?这样我便放心了,也不枉我们山长水远地来一趟。”
他原本面貌生得不错,这一笑,居然好似将满室阳光全都吸到了自己身上。原本亮堂堂的屋子一瞬之间变得灰扑扑的,唯有他一人在那里烁烁生光。
嚯,一个男人,笑起来居然这样阳光明媚,还丝毫不让人觉得女气,厉害厉害啊!林初荷朝那乔公子瞥了一眼,心中默默地道。
“我就说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朗儿你偏是不听,巴巴儿地非得从县城来一趟。”乔夫人听说自己的病无碍,表情也好看了些,回头拉了那乔公子的手,话虽然说得好像是在埋怨,那语气里,却是一点嗔怪的意思也无,“你爹也是,听风就是雨的,你们爷俩儿,真是……”
“乔夫人,乔公子这可是一片孝心哪!”朱大夫一脸讨好地冲那乔夫人笑道,“你们家庭和睦,感情深笃,咱老百姓看在眼里,别提多羡慕了!也正因为如此,咱青怀县才风调雨顺,平和安宁呀!”
他说着立刻打开百子柜亲手抓了药,回头道:“乔公子,你们今儿就打算回县里?那么请稍坐片刻,我这就先让人煎一服药,服侍令堂吃了,回程的路上也好添些力气。”
语毕,他立刻就把手里的药交给东子,让他去后院煎煮,自己则走到简吉祥跟前儿道:“简家兄弟,最近觉得如何?可还有胸口火灼之感?身上……”
见他开始问诊,林初荷便老老实实退到一边,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起来。冷不丁一回头,却发现那乔公子正一瞬不瞬地瞅着自己,眼睛亮得好似星星。见林初荷看过来,他立刻不自然地梗着脖子望向别处。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美女啊?
林初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走出广德医馆的大门,在台阶上晃悠了一圈。那乔公子的眼睛滴溜溜追着她转,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物,舍不得挪开目光一般。
“你……”林初荷觉得这乔公子实在是古怪得紧,本想出言问他讥讽两句,但想想那朱大夫诚惶诚恐的态度,和对乔夫人说的话,又担心自己贸贸然胡来,会得罪了真神,只得把即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气呼呼地坐回竹椅里。
“恢复得挺好,那药可得按时吃,一天都不能耽误,这样,不出半年,你这病绝对能好全乎了!”又过了一会儿,朱大夫给简吉祥也瞧完了病,笑嘻嘻地对林初荷道,“丫头,你把你哥照顾得挺好啊!”
林初荷冲他咧嘴一笑:“那不是应该的吗?我哥病了这些年,遭老罪了,如今终于有了点盼头,我肯定得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我哥能好起来,我爹我娘那颗心,也就放下了。”
朱大夫点点头,转身冲着后院的方向高声叫道:“东子,这都多久了,药还没煎好?你又给我躲懒!”
内堂之中却没人应答。
“臭小子,年纪也不小了,只知道玩儿,一点忙都帮不上!”朱大夫低声骂了一句,林初荷见状,便站起身来道:“朱大夫,要不我去瞅瞅东子哥干啥呢,叫他一声吧。”
朱大夫千恩万谢地答应了,她便立刻走到后院里,片刻之后,端着一碗药走了出来。
“使不得,姑娘,这事儿哪能让你来做?”乔公子见此情景,连忙站起身走过来,伸手就要接林初荷手里的碗,“我娘理当由我自己照顾,麻烦姑娘了。”
“东子哥不在后院,我见药的火候差不多,就自作主张给倒了出来。”林初荷说着就往旁边让,“不妨事,我在家每天都要帮我哥煎药,是做惯的,你……”
话还没说完,也不知怎的,两人的手就撞到一块儿。刚煎好的药原本就比较烫,林初荷只捏着一点碗边儿,本来就端得不稳,再被乔公子这样一撞,大半碗药都泼了出来,淋在她手上,溅得衣服上到处都是。
“啊呀,真是抱歉,抱歉!”那乔公子吓了一大跳,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就要替林初荷擦拭手上的药汁,一面忙不迭地问道,“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有没有烫伤你?”
“你给我撒手!”林初荷气得半死,赶紧把手里的药碗往桌上一墩。
“妹子,没事吧?”简吉祥也迅速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拉起林初荷的手仔细看了看,“肉皮都红了一块儿,疼不?”
“还成,哥你别担心,等会子我管朱大夫要点药膏涂一涂就行,这不算啥,就是我这个衣裳……”林初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有点无语地撇了撇嘴。
因为要和徐老爷见面,想着得打扮得体面一点,她今天身上穿的,正是谭氏过年时给她做的那一套姜黄色的新衫,拢共也没穿过几次。此刻被那黄褐色的药汁泼出一大块水渍,滴滴沥沥的,看着别提多糟心了。
“没事儿,不过是一件衣裳,回去我让娘再给你做一套,她要是不肯的,我拿自己的钱给你做。”见林初荷一脸懊丧,简吉祥连忙软声安慰,说着还回头瞪了那乔公子一眼。
“姑娘,都是我的不好,你别恼,衣裳钱我赔给你行不?”乔公子自知理亏,忙又赶上来,说话间就要从钱袋子里往外掏银子。
“你离我妹子远点!”简吉祥偏过头死死盯了他一眼,不自觉地展开手臂把林初荷往自己怀里护,“我们不要你的钱,你走开点就行。”
“我真的……很对不住你们,这钱你们无论如何得受下。”乔公子慌慌张张的,伸手就想把银子往林初荷手里塞,林初荷赶紧往后躲。谁成想,也不知怎的,那乔公子竟不小心又勾住了她的袖子,嗤啦一声,将袖笼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林初荷饶是修养再好,这时候也忍不住了,使劲推了他一把,叉腰竖眉道:“你成心找茬的吧?我好心好意给你端药出来,咋还落不下一个好了?”
这家伙看着好眉好貌的,怎么竟然是个闯祸精?
“林丫头,别胡说!”朱大夫连忙冲林初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闭嘴。
正闹得乱七八糟,一直倚在竹榻之内的乔夫人忽然开口了:“小妹子,朗儿他真不是有意的。这城中有间裁缝铺,跟我家有些关系,等会子我领你过去,让他们立刻做套新衣裳给你,你别生气,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