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说要去逛街,林初荷还算镇定,倒是那简如意,一蹦三丈高地跳了起来:“那敢情儿好!我都听人说了,这县城里的胭脂色儿鲜艳,闻着也香,比镇上的可好多了,就咱那小叶村,就算捧着一手板儿的钱,那都没处买去!上回我跟包勇来,他死活也不给我买。爹,咱买泥鳅苗子,不是剩下来不少钱吗?正好,我……”
“你给我滚一边儿拉稀去!”简阿贵原本心情很好,被她这一通絮叨,眉毛立刻皱了起来,“你都被包勇休了,还整天把人家挂在嘴边干啥?咋的,现在又想起来人家的好了?你少在我面前提他,说的我心里膈应,恨不得一拳头鎚死你!”
简如意吓得肩膀一缩,退到旁边嘟嘟囔囔地小声道:“干啥呀,一天到晚的就跟我呼呼喝喝,跟荷丫头倒比跟我还亲,到底谁是你亲闺女呀!”
简阿贵懒怠搭理她,朝地下啐了一口,转身便对林初荷和颜悦色地道:“咱出来之前,你母亲原本就吩咐我在县里买几个尺头,说是比咱乡下的强。咱如今跟镇上的石记酒家长期做着买卖,徐老爷那儿,时不时也得来往一下,不能穿得太寒酸,那不像样。呵呵,丫头,你爹我是个大老粗,也不知道啥样的好看,你给出出主意,啊?”
林初荷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便点头道:“行啊爹,反正咱正事办完了,那我就陪你去逛逛。”
简阿贵呵呵一笑,这才对简如意道:“先说好了,胭脂啥的,我是不会给你买的,反正你每天都在家里往死了睡,也没人稀罕瞧你,买那些个东西也是白搭。我和你妹子去买尺头,顺便的,再买点糕饼点心之类的回去,你要愿意去,你就跟着,要不,你自个儿滚回客栈去。”
简如意嘟了嘴:“我也没说不去啊,荷丫头是个山里头来的,她懂啥好看不好看,还是我帮着瞧瞧得了。”
林初荷也不分辩,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转身就跟着简阿贵出了市场,往街里而去。
几人人生路不熟,也不知那衣料铺子在啥地方,又觉肚子有些饿,便在路边的摊档吃了点东西。简阿贵俭省,就要了三碗素面,简如意不满,闹着想要吃那肉丝面,又被简阿贵骂了个臭头。填饱肚子,边走边问,到了下晌,才寻到那间青怀县有名的衣料铺。
满屋子各型各色的尺头让简阿贵挑花了眼,不住地拉着林初荷问这问那,只把简如意晾在一边。两人低语了好一阵儿,商量着给简吉祥挑了一块艾绿的料子,靛青色的,就给简兴旺和简元宝做衣裳,简阿贵自己,则选了一块偏褐色的尺头,打算和谭氏各做一身新衫子。
随后,他又看上了一块海棠红的,用手搓揉了一下,对林初荷道:“这个色儿倒娇艳,给你嫂子……还有你大姐做衣裳挺好。至于荷丫你,我倒觉得你穿黄穿绿好看些,方才我瞅见那边儿有一个柳黄的尺头,咱一道儿买下,你看咋样?”
“我就算了吧。”林初荷笑了一笑,虽说觉得那柳黄的尺头的确挺好看,不过她可不想因为简阿贵给自己买了东西,回去就被谭氏骂,“我有衣裳穿,爹你瞧我身上这件,没穿过几回。”
“数来数去,也只有这件像样点,那咋成?”简阿贵正色道,“人徐老爷看重你,啥事儿都愿意跟你商量,那你就该打扮得齐整些,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话音未落,简如意就跳了出来(话说她这两天一直挨骂,为什么依旧不肯收敛些?),粗声大气地嚷嚷道:“爹,那海棠红的我可不要,那大红大绿,一看就知道咱是村里来的!你瞅瞅这大街上,稍微讲究些的大姑娘小媳妇,谁穿这种颜色?”
“你要看不上的,你就穿那些个旧衣裳,要不地,你拿破布裹着也使得。给你买点东西,还得求着你咋的?”简阿贵没好气儿地吼她,立即就将那海棠红和柳黄的尺头拿起来,又选了两匹做小衣的白细棉布,交给店里的女伙计,让她结账。
这几块尺头,一块就要七八十文,这便又是三四百钱使了出去。其后,三人又去到那“百味斋”买了几盒枣泥糕、双色马蹄糕、鸳鸯卷之类的点心,直弄得怀里都要抱不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
刚一进门,那贺掌柜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哟呵,几位回来了?买这么老多东西,累坏了吧?”
简阿贵十分疑惑地跟林初荷对望了一眼。
这可真是奇了,客栈的掌柜向来极会察言观色,这两天,他们住在大通铺房中,就算用脚后跟儿想也知道,他们是因为囊中羞涩,想省两个钱。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贺掌柜虽不算怠慢,但对他们,也万万称不上热情。今儿是怎么了,刚一进门就殷勤招呼,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安小子,你还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了,看着人小姑娘怀里抱那么多东西,咋就不知道给搭把手?”贺掌柜一边数落着伙计,打发他上来帮忙,一边就凑到几人跟前,笑得嘴都何不拢,“今儿有人来给您几位送东西,都在我那柜台后头搁着呢,我给您拿出来瞅瞅?”
说着便亲手走进柜台,从里面一摞接一摞地抱出来许多东西,皆是包裹得十分精美。
林初荷心下着实觉得奇怪,细看看,那些东西里,除了三个上好的尺头,还有同样从“百味斋”买的点心。贵妃红、金乳酥、四甜蜜饯,比他们自己买的可要高档不少。除此之外,还有几盒一望便知价格昂贵的胭脂水粉,色艳味浓,红香白滑,就连那装胭脂的盒子,也是格外精致。
简如意一见那几盒胭脂水粉便不得了,惊叫一声劈手夺了去,贺掌柜便笑嘻嘻地道:“这馥香阁的东西就是好,除了他们家,这青怀县里,保准你再买不到这么好的胭脂哪!”
简阿贵给唬得嘴都合不拢,磕磕巴巴地道:“贺掌柜,你是认错人了吧?别说我们在县城压根儿就没熟人,那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阔绰。你瞧,这些个东西太贵重,保准不是送给我们的。”
“没错,绝对没错!”贺掌柜指着简如意道,“这姑娘,是姓林的吧?”
林初荷心中一惊,这该不会是……
“我姓林。”她慢吞吞,不情不愿地道。
“咦,是小姑娘?”贺掌柜也觉得有些讶异,但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道,“那就绝错不了了!这些东西,就是给你们的!”
“给荷丫头的?”简阿贵愈加模不着头脑,瞪着贺掌柜道,“借问一句,送东西来的是哪位啊?”
“呵呵呵,老哥,不是我说,你心里头还能没数?这么些礼物,都是咱乔县令的公子打发家仆送来的,明说就是给一位姓林的姑娘。老哥,你闺女是遇上贵人了,虽说现在年纪小,那保不齐过二年……嘿嘿!”贺掌柜说着,意味深长地模了模下巴。
果然是那个乔朗送来的,这人到底能不能有点谱?林初荷暗自叹了口气,完了,这回算是摊上大事儿了。
“乔……县令?”简如意将那胭脂拿在手中反复把玩,忽听得这三个字,一下子反应过来,一把将林初荷拽到自己跟前,大声道,“荷丫头,那天咱们在沧波楼遇上的那位乔公子,是县令的儿子?!”
“……是。”林初荷耷拉着脑袋,毫无底气地道。
“人乔公子可是个善人,长得也俊俏,这城里但凡有点家底儿的姑娘,谁个不想有朝一日嫁进他家,飞上枝头变凤凰?人家可是县太爷的儿子啊!对了,你们的房钱,乔公子的家仆也帮着结了。要我说,你们认识了这么个大贵人,还住啥通铺房,我这店里的好房间,那是随便你们挑哇!”贺掌柜兀自在喋喋不休。
林初荷偏过头偷眼看了看简阿贵,见他表情虽然还有些发懵,但显然,已经把整件事的关键处给弄了个清楚,脸也垮了下来。
她吐了吐舌头,连忙道:“贺掌柜,那送东西来的,是乔公子家的家仆?他来了多久了,啥时候走的?他家住在啥地方?”
“小姑娘这是怎么个意思?”贺掌柜怔了怔,“你该不是想把东西送回去吧?人家一番好意,你怎么这样不爽利!那家仆来等了一会儿,久不见你们回来,把东西搁在我这儿就走了,那都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了,你哪里还追的上?”
“再说,那县太爷的住处可就在县衙后头,你就是去了,没有帖子,你也进不了门!你要真把东西还回去,可太不给人乔公子面子了,这不是给自家惹祸吗?我劝你呀,就别推三阻四的,这些东西,对人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你大大方方收了,不就得了吗?”。
“既然还不回去,我就把东西依原样留在你这儿,麻烦你帮我……”林初荷又道。
“别来,别来,这种事我可不包揽。”贺掌柜连连摆手。
简阿贵越听越气,那张脸已经阴得好似要下雨,厉声对林初荷道:“荷丫头,到底儿咋回事?”
林初荷心里震了震,老老实实道:“爹,我也不知道那乔公子为啥要送来这些个东西。上回我跟我哥去镇上,在朱大夫那儿看病的时候,不是被人把衣裳给弄脏弄坏了吗?那人就是乔公子,后来,乔夫人就领着我去裁缝铺做了一件新的……”
“既然已经把衣服赔给你,那你们就两清了,他巴巴儿地送这些东西来,又是想干啥?他咋知道你来县里了?”
我怎么知道?!
林初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天我和大姐去沧波楼买包子,恰巧遇上的。爹,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哼,既然人家送你东西,你又还不回去,那你就收下呗!至于这件事,等明儿个回了家,咱们再细说!”简阿贵说罢,背着手蹬蹬蹬就往客房走。
“老哥,要不你们住楼上,那儿宽敞,舒坦,反正房钱已经给了,还有富余的哪!”贺掌柜追在他后头叫道。
简阿贵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我们就住通铺房!”
======
三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