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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荷偏过头看了看简吉祥,淡淡道:“下山吧,好几天没去酒坊,我得去瞅瞅我那几缸酒酿成咋样了。”
说完,就打算随着顾老头一起往山下走。
“妹子!”简吉祥有些发急地拦在她面前,这一回,语气却是硬了些,“你……”
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朝渐渐走远的人群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嗓门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初荷心道,废话,能不生气吗?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我可能是要带人来把那泉眼挖开,那么,你就该替我在谭氏面前先瞒住才是,省得她上来捣乱。你可倒好,二话不说领着人就来了!平日里口口声声说信我信我,真到了紧要关头,那个“信”字,就被你塞进狗肚子里去了?
简家这几个孩子,除了简如意脑子进水,把爹娘的话不论好赖,全部当成耳旁风以外,其余几个,却都是那种正经听话的主儿。而简吉祥,虽说他会为了简老爷子的事情跟谭氏呛声,但从根本上而言,却仍旧是一个将父母之命奉为圣旨的乖宝宝,轻易不愿悖逆。
十几年里一直生活在谭氏的高压之下,性子软糯些,当然可以理解。但是,只要一想到简吉祥遇上了事儿,第一反应是跑去找谭氏,林初荷浑身上下就哪哪儿都不得劲,总觉得仿佛看见了一个哭着喊着抱住娘腿要糖吃的超龄鼻涕孩儿,让人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思维方式和态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要改变,也的确不易,但如果不扭转这种局面,往后,可就别指望着简吉祥能立场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头。
想到这里,林初荷便对简吉祥笑了一下,道:“头先儿也不知那泉水到底是个啥情况,我心急火燎的,又见哥把娘也带了来,心里难免有点不高兴。不过仔细想想,你不也是因为担心咱家酒坊吗?我一个小孩儿,办事不分轻重,也不怪你放不下心。”
“我……我不是那意思!”简吉祥赶忙摆手道,“我见酒坊没人,一时不知道该咋办,就回了家。娘见我失魂落魄的,追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地问,我这才把事情给说了出来。我也知道她肯定会上山来找你的麻烦,可是一着急,就啥都顾不上了……”
“娘那性子,假如今天不来,任凭我做主的,那我还真要觉得奇怪了。”林初荷就笑着道,“哥,你别这么紧张,我想明白了,就再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有几句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
“你说,我肯定听得进去。”简吉祥见她脸色平和,使劲点着头道。
“咱家虽然只有六亩地,但人口少,如今买了泥鳅苗,又请不起帮工,那咱爹和咱娘肯定就得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那上头。酒坊的活计,既然咱俩接了过来,那就得靠着自己的力量来将事情照应好。咱家这酒坊是娘当年一手一脚竖起来的,她肯定比任何人都紧张,如果咱再一出点啥事就跑去找她,还不把她给忙死、急死?”
“我年龄小,办起事来难免会莽撞些,也很可能会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但哥你是念过书的,脑子又比我好使,酒坊那点子营生,还能难倒了你?做买卖嘛,不管哪一行,都难免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往后咱再有难题,就一块儿想办法,若不是实在没辙,就别去给爹娘添堵了,你说是不?”
林初荷不紧不慢地说完,便笑盈盈地瞅着他。
简吉祥低了低头,耳根子有点发红:“妹子,你这些话是个啥意思,我都懂,要说脑子好使,我咋的也比不上你。不过你放心,从今儿起,我指定是不会添乱了!娘一遇上点事就骂你,我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这算什么,骂着骂着就习惯了嘛!”林初荷噗嗤一笑,“行了,咱赶紧下山。算算日子,明儿我哥也该来给咱送果子了,这回肯定又有不少好东西,咱先得回去把酒坊里的事情捋一捋。”
从她的神色来看,的确是没再生气,简吉祥放松了些,却难免还是有点儿惴惴不安,缩手缩脚地跟着她往山下走。
林初荷见状,便打趣道:“对了哥,那胖猴子给咱惹这么大的祸,过两天我打算找它谈判,你来不?”
“谈判?”简吉祥终于笑了出来,也故作严肃道,“嗯,是该找它好好说道说道,那到时候,我就陪你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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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荷原本打算着第二天在酒坊等着林家槐,趁着他来送果子的功夫,再跟他商量一下挣钱营生的事,可没料到,隔天却被谭氏绊住了脚。
买回来的泥鳅苗并不能存活太久的时间,即使是勤换水,保持空气通畅,三五日已是极限,必须得尽早放养进水田里。这两天,老孙家也在张罗放苗的事,腾不出空儿来帮忙,谭氏唯有动员全家,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韦氏以外,将所有人都拉到了田里帮忙,就算是简吉祥这个病人,也不例外。
泥鳅命贱,养活起来并不难,几乎靠着水田泥中的微生动植物就能够存活,但一般的人家为了让其长得更好,还是会定时往田里投放米糠、豆饼、豆渣之类的饲料,让泥鳅们尽情吸收营养。眼下这个季节,米糠是比较难找的,所以,早两日,谭氏便去那卖油的铺子花钱买了不少豆饼豆渣,准备定期投进水田之中。这对成长中的稻苗,同样是很有好处的。
大太阳底下,简阿贵领着简兴旺将田埂筑高,林初荷打着赤足挽了裤脚,跟在谭氏和简如意背后,给进水口、排水口扎上二道网。做这些事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将泥鳅苗牢牢地圈在田里,防止它们逃跑。
光脚踩在稀泥里,对于自小在城市中长大的孩子来说,或许会觉得有点恶心。不过,林初荷在乡下已是住得惯了,反而觉得新鲜有趣。水田之中寸步难行,又得小心不要踩坏了幼女敕的秧苗,泥巴将小腿的一半都给盖住了,倒显得露出来的皮肤更为白皙,只要稍稍一动,那泥巴就会在脚趾缝里穿来梭去,滑溜溜的,还有些发痒——就当是免费做个湿泥护理了。
简吉祥和简元宝借了老孙家的板车,从家里运了两桶井水来,见林初荷和谭氏、简如意从田里爬上来,连忙就舀了两瓢水递过来。林初荷接过去正要喝,却被简元宝捂嘴嘻嘻笑着拦了下来。
“姐,你咋恁傻,这不是给你喝的,是让你洗脚的。娘说,咱家田里的这种泥巴,干了以后特别难洗干净,你要是现在不赶紧把脚洗洗,一会儿回了家,可得搓下二斤泥来呢!脏儿巴稀的,看你晚上咋睡觉!”
“哦……”林初荷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想了想道,“那我等会儿再洗,说不定还得下田里呢。”
“不用了,六亩地的二道网都扎好了,等会儿帮着你哥把泥鳅苗放进去就行,你趁早把脚洗了,要是回家蹭脏了我的被褥,看我能不能揍死你!”谭氏在旁冷冷地道。
林初荷撇了撇嘴,这才将脚上的湿泥冲干净,和简吉祥一起将那细竹篓子里的泥鳅苗小心翼翼地倒进田里。
“哥,你说等这泥鳅长大了,咱能卖多少钱?”她一边轻手轻脚地扶着竹篓子,一边就对简吉祥道。
“唔……我也不知道这泥鳅究竟是个啥行情,不过,听孙坚告诉我,要是养的好,这一亩地,就能产六七百斤泥鳅呢!你想想,就算是五文钱一斤——我估模着这价格肯定低了——那咱这六亩地,不得赚个十几二十两银子?”
“这么多?”林初荷咂舌道,“花三两多银子买的苗子,这也太来钱了!比种地、开酒坊挣得都多哪!”
“谁会嫌钱多?再说了,咱第一次养,没有经验,肯定会有好些泥鳅苗都养不活,能活个五成,咱就该偷笑了!”
“我之前听那个鱼苗铺子的掌柜说,肯定能活七成呀!”
“你听他吹,孙坚都说了,能活六成,那就很了不起,他家养了两三年泥鳅,还没有养活七成的时候呢!”
“那也挺好,反正咋的咱都不亏。”林初荷就点点头。
正说着,她忽听得简元宝在身后欢实地叫嚷起来:“小乐哥,你咋上田里来了?”
她扭头一看,果见钱小乐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神情严肃地走了过来。
“小乐哥!”她大声招呼了一句,接着又促狭笑道,“你上地头来干啥?我说,你到底念不念书啊,天天在外头玩儿。”
“……休沐日。”钱小乐不苟言笑地应了一句,“我那天看见你家买了好些泥鳅苗,就知道你们这两天肯定得放进地里,所以来瞧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养泥鳅呢!”
林初荷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要说这钱小乐,明明也是个乡下孩子,只是生在里正家,倒被保护得像个城里的小公子似的,不知柴米贵。
“你笑什么?”钱小乐皱了皱眉头,又见林初荷一张脸给晒得通红,汗珠儿顺着额角直往下淌,犹豫了一下,便揭下自己的草帽扣在她脑袋上,“借你戴一会儿。”
“我不用这个,我爹我娘和我哥,不也是被直直地晒着?给宝儿吧!”林初荷连忙取下来转交给简元宝,“小乐哥,你跟宝玩一会儿,我正忙着,做完了事咱再说话。”
“初荷!”钱小乐连忙叫住她,思度了片刻,小声道,“你那天跟我说,你要倒霉了,结果咋样,回家没挨打吧?”
这事儿他还记着呢!林初荷嘿然一笑:“没事儿,我娘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动过我的,是我自己胆儿小。”
“唔,那就好,那你……”钱小乐话还没说完,远处的田埂上蓦地传来一阵叫喊。
“荷丫,荷丫!你家来人了!”
林初荷一回头,就见春喜站在十尺以外的地方,正拼命冲自己招手,她身旁,还站着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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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临时加班,今天恐怕赶不及三更了,抱歉~~顺便各种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