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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广森稍微愣了一下,接着便模了模下巴:“小姑娘别打量着我是那起没见识的人,所谓‘飞英会’,老子还真就听说过,小姑娘莫不是想依葫芦画瓢?怪不得你搭了那么大的花架子呢!这玩意儿说起来,倒也有些趣味,只是忒雅了些,咱小山居终究做的是老百姓生意,谁知道人家买不买账?”
“正好,你听过,我也就用不着费口舌来跟你解释了。”林初荷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第一,太过雅致的事物,的确不容易为大众所接受,但咱们也没必要全盘照搬照抄,稍微改动一点,让其雅俗共赏,这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其二,咱小山居如今也算是有点名气了,为什么偏偏要只限于做百姓们的买卖?那些个有钱人,对好酒更是趋之若鹜,放着他们那么大的肥羊不宰,我傻么?”
她说着走到曹广森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两丝俏皮的意味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胆子要大一点嘛,老是这样固步自封,怎么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滚一边儿去!”曹广森啐了一口,拨开她的手,笑骂道,“你这个小姑娘,老子对你和气些,你倒真敢蹬鼻子上脸啊你!罢了罢了,既然你心中已有完全之策,我也无谓多废话,反正这与外头人打交道的事儿,向来是你做主,老子只管酿好自个儿的酒,正好落得轻松!”
林初荷点点头,但笑不语。
所谓飞英会,指的是北宋文学家范镇和他的朋友在家中相聚的故事。暮春里,正是荼蘼花盛放之时,众人坐在硕大的荼蘼花架之下饮酒详谈,风一动,芬芳馥郁的花瓣便随风飘下,落满人们的衣襟,这便是“飞英会”名字的由来。虽说范镇与友相会,凑在一处多是议论政事,但这法子却是有趣得紧,稍作改动用来替酒坊做宣传,倒很有可能会收到极好的效果。
小山居如今的名头愈加响亮,难免令人野心勃大起来,只做老百姓的小生意,已经无法让林初荷满足。借这改头换面的飞英会,不仅能招揽买卖,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小山居的品味、格调上一个台阶。自古以来,文人墨客与酒皆是密不可分,只有打进文人的圈子里,才能真正令得小山居名噪一时。
接下来的三四日,更是愈加忙碌。林初荷拟好宾客名单,央山下一位字迹工整清朗的算命先生帮忙写了请帖,安排小六子和岳昆去到临近几个镇,挨家挨户地送到诸位宾客手中,又打发其他人采买果碟糕点、置办席面。既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张罗一回,钱银方面,也就不能太过吝啬,所有糕点皆来自于县城的“百味斋”。林初荷曾说过要为这次的宣传下血本,那可真不是说说而已。
关于请柬的去处,沈醉、沈紫棠他们是一早说好的,镇上徐老爷和与小山居有生意往来的几个掌柜、东家也自是不必多言,除开他们之外,林初荷还下帖邀请了附近几个镇上有名望的乡老、文人,河源镇上墨华书院的秦先生也在其中。小山居与京城的胡御厨有了生意往来,要邀请这些人,忽然就变得非常容易,几乎所有接到帖子的宾客,都当场一口应承必定准时到场。
至于青怀县令乔文山,林初荷原本心中并不太愿意请他过来。毕竟这是一场民间的欢会,有当官的在场,恐怕难免会令得众人拘束,不得尽兴。但转念一想,那乔县令也曾亲自来小山居交代修路一事,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这么大的活动不跟他打个招呼,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因此,也打发小六子送去请帖一张,至于他来不来,便只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为免生纰漏,曹广森浸泡的酴醾酒将好未好之时,林初荷特地亲口尝了一尝。虽说还没到饮用的时候,那酒却已然散发出浓冽馥郁的香气,入口绵软,回味悠长,荼蘼花香充斥在口中,十分柔甜清爽。林初荷心中有了数,办起事来便更加踏实有干劲。
到了正日子那天,一大清早,林初荷便去到了小山居。
李氏知道她是要办一件大事,恐怕也从曹广森那里或多或少探听了一些细节,但在林初荷面前,却没有多问一句。当天早上,也只不过准备了丰盛的早点,让林初荷吃得饱饱的再去忙活,省得气力不够,累坏了身子。
“我知道你这次肯定得忙得鸡飞狗跳,但娘不中用,没见过啥世面,若是跑去帮忙,保不齐就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家柏腿脚灵活,让他跟了你去,好歹能帮你跑跑腿儿啥的。”李氏如是说。
林初荷对她这样的安排感觉很满意,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娘,越来越懂得站在她的立场上想问题,李氏,她终于明白了该怎样心疼这个唯一的女儿了吧?
小山居里如今已准备齐全,偌大的场子里架了一个十尺来长的花架,以碧青藤蔓为主,其间点缀了五颜六色的繁花,一眼瞧过去,便令人神清气爽,浑身惬意。花架下摆放了五六张四人小圆桌,不是什么名贵木材制成,却自有一股朴拙之意,每张桌上都摆放了两盘果碟糕点,另外,便是一坛曹广森浸泡的酴醾酒。
为了腾出空地,原本在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大酒缸都挪到了角落里,今日山中恰巧有风,微微袭来,浓烈的酒意混杂着花香,在院子里少站一会儿,都会觉得醉意醺然。林初荷又忙活了一上午,和伙计们一块儿草草吃过午饭,未初刚到,宾客们便陆陆续续上了门。
徐老爷领着马管家和两个随从,是最早到的一拨人,可谓给足了林初荷面子。甫一踏进院子,他便指着林初荷的脸笑着道:“林家丫头脑子活络,又弄了这么个新鲜的玩意儿,既然是与酒有关,我肯定得早点来凑热闹,哈哈哈!”
林初荷与他寒暄几句,其余的宾客也都陆续来了。乔文山人虽未到,却派了乔朗来代为参加,这样一来,既表达了他支持的态度,又令得众人不至于太过束手束脚,至于有没有其他意思,此刻,却不是深究的时候。
林初荷将众人让到花架下落了座,沈醉和沈紫棠最晚来,毕竟身份不同,被特意安顿在稍远的一个小凉棚下。林初荷顾不上和他们多说,让岳昆和郑威就近照顾,待得人逐渐来齐,便走到场子中央。
“感谢诸位今日来到小山居捧场。”她微微笑着道,“小山居自开张以来,多得大家的照拂提携,我们无以为报。如今寒鸣山中正是荼蘼花盛开之时,色香俱美,今日请各位来,也就是想请各位赏花饮酒之余,还能小聚畅谈一番。桌上的酴醾酒,是我们小山居的曹师傅亲自浸泡,还未开封,特意请大家一起品尝,请诸位不要客气,尽兴为上。”
“林家姑娘,你不要客气才对,我们今儿来,就是因为知道你小山居的酒好,特意来占占便宜的!”醉仙楼的周老板扯着嗓子笑嘻嘻地道。
林初荷笑着看他一眼,又望向墨华书院的秦先生:“大家凑在一起,光是喝酒未免有些无趣,不知可否请秦先生来出个酒令?”
那秦先生虽然是读书人,但同时也是酒中豪客,林初荷这话,正好对了他的胃口。
他也不推辞,站起来走到林初荷身边,沉吟一番对众人道:“今日山中有风,我瞧着花架顶子上还搁着一大包荼蘼花瓣,猜度林姑娘是想仿照那飞英会,让咱们得些雅趣,既如此,咱索性就完全依照而来。一会儿有风吹过,花架顶上必有花瓣掉落,落在谁的酒杯里,谁就得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今日不论政事,大伙儿一块儿畅饮一番方是正理。”
“这个酒令雅啊!”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话音未落,就是一阵风掠过,花架顶的荼蘼花瓣扑扑簌簌落得人一身都是,可巧落在乔朗和徐老爷杯中。
“既这样,两位可要对饮一杯了。”林初荷笑着道。
那二人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徐老爷立刻开口赞道:“这酴醾酒从前我也是久仰其名,只是荼蘼花期不长,要正好赶上时候,颇要费些周折。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这曹师傅,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哪!”
乔朗本不善饮酒,搁下酒杯之后,只是冲着林初荷微微点了点头。
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今日来到小山居的宾客,有些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有些人则互相仰慕许久,只是不得机会相交,凑到一起,用不着林初荷怎样张罗,已然是互相推杯换盏大声谈笑,气氛十分热络。
小山居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住在附近的老百姓当然要赶来看看热闹。乌泱泱将院子外堵了个水泄不通。林初荷让小六子提着酒坛过去,给他们每人也分了一杯酴醾酒,让他们尝一尝。
沈醉的目光始终毫不掩饰地灼灼跟着林初荷打转,沈紫棠用手肘杵了杵他,笑呵呵道:“五哥,你心里肯定特高兴吧?我早就说过了,初荷姐虽然年纪不大,那股子伶俐能干的劲儿,却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沈醉一勾唇角正要说话,林初荷抱着一个酒坛走了过去。
“这是你让小芳带给我的酒。”她将酒坛往桌上一顿,“咱打开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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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稍微有点忙,晚上尽量二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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