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团保卫战（28－30）
敌机瞬间掠过三号阵地，径直往南飞去，虽然从**团营区上空消失了影子，但在瞭望哨兵的望远镜里依然那么清晰。
按照规定，在没听到防空解除警报之前，除防空火力阵地之外，任何人不准走出坑道，当然，团部的人也不能离开团部。
但任凭赵大年怎么呼喊，山子头也不回，一口气爬上团部前面的丘岗。
望着被敌机炸得血肉模糊的战士，再看看浓烟烈火中倒塌的营房，山子此时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铜色。
赵大年知道，此时劝山子回团部如同火上浇油，其结果适得其反，于是要求玉梅带领小茹等人赶紧返回团部。
山子陡然转身，满月复的怒恨全都发泄到赵大年的身上：“还有你，你们全都滚回去。”
然而话音刚落，九架敌机又从圈子岭以南咆哮而来，就这么一去一回，前后不足60秒钟。
山子大喊一声“隐蔽”，随即架起重机枪，朝迎面扑来的机群左右横扫。
此时敌机抛洒着一串串炸弹，已经越过第三道火力线，机月复下喷射的子弹齐刷刷击打着地面，如同骤疾的雨点唰唰逼近山子。
情急之下，小刘冷不丁饿虎扑食，将山子奋力扑倒在地。
如此同时，赵大年高吼一声“卧倒”，继而飞疾转身，与小孙一齐将玉梅和小茹扑倒在地。
一波子弹从肩旁腿边嗖嗖掠过，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炮弹掀起的烟尘土石遮天蔽日，顷刻掩没了六个人的身躯。
仿佛从浑沌中清醒过来，山子一翻身推开小刘，却见小刘两眼紧闭，头部流出的鲜血模糊了腮颊，裤腿也被鲜血染红一片。
惊促地扶坐起小刘，山子的呼唤声快要撕破嗓门，但小刘丝毫没有反应。
在场的人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一齐朝小刘围拢过去。
赵大年握紧小刘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说：“小刘，赵大哥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们，快醒醒，咱们一块回团部。”
可是小刘依然没反应。
就在这时，瞭望台传来有节奏的哨子声，这是防空解除警报。
赵大年突然回头，怒目瞠视着小孙和小茹：“小刘兄弟没死，你们哭什么，快喊担架队，快喊卫生员。”
小孙嘎然止住啜泣，撒开两腿就跑。
此时望着山子木然僵呆的样子，玉梅如同一位剽悍的泼妇，一挥手啪地打了山子一个耳光：“王子凯，你混账，你不配给我们当团长。”
山子接着怒吼：“小木瓜，你他妈是草包，是孬种，你要就这么被小鬼子吓跑了，老子把你扔到山沟里，扔到山沟里喂狗，喂老鹰。”
听着山子的怒吼，玉梅和小茹哭得更厉害。
然而山子的怒吼似乎吓醒了小刘，于是小刘恍惚地睁开眼睛。
在一片惊奋亲切的呼唤声中，小刘终于辨认出山子的面孔：“团长，没想到你还活着，这是真的吧？”
山子眼泪簌簌地骂：“你这个王八蛋，哥还以为你先走了呢。”
小刘咧嘴一笑：“我都说过多次了，跟着你不会死，你是孙猴王转世，阎王见了你都躲着走。”
山子这时抹把眼泪，用双臂倏地托抱起小刘，就这么一步步走下丘岗。
敌机空袭刚一结束，日军又从四面向我**团阵地快速前进，欲发动第二次大规模地面攻击。
然而各路大军距离**团阵地不足五百米的时候，指挥官突然接到石井旅团长的命令，部队立即停止前进，速回宿营地待命。
原来在日军总指挥部的帐篷前，石井通过日制十三式望远镜清楚地看到，**团二号阵地上，轻重机枪以及掷弹筒等重火力纷纷进入战壕。
况且从人数和武器配备上看，石井认为，**团整体战斗力与空袭前并无多大差别，至少保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有生力量。
果真时辰不大，南北东三路日军也向石井报告了同样的结论。
于是石井断然决定，暂缓二次地面进攻，请求师团长继续空袭**团，直到特种作战部队赶到为止。
田原与安藤一致同意旅团长的决策。
一看日军全线撤退，各阵地的战士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然而此时团部里的气氛依然那么凝重。
玉梅说：“赵团长，趁敌人停止进攻无战事，我提议，立即召开党委会，讨论个别人违反战时纪律等问题。”
赵大年说：“我同意。”
可是山子大声喊：“报话员，请立即通知高连长，防空分队各就各位，没经允许一律不准离开阵地。”
报话员还没来得及应答，赵大年问：“王团长，你以为敌机还会空袭吗？”
山子说：“敌人欲进又退，是因为发现我们**团还健在，除了派飞机轰炸，量他们打不出别的馊主意。”
赵大年接着说：“防空分队的战士们刚从阵地撤下来，应该让他们放松一下精神，好好休息一会。”
山子问：“鬼子能放松吗？”
赵大年回答：“就算敌人早有二次空袭计划，我个人认为，至少今天不可能实施，退一万步说，让战士们休息两小时应该没问题。”
山子说：“赵团长，无需我来提醒，鬼子的飞机从潍涞到圈子岭，来回只需要一小时。”
玉梅清冷一笑：“王团长，你这是在抬杠。”
山子一听“抬杠”这词儿，发梢差点儿竖起来：“姜玉梅，我看你是懈涣怠慢，对**团不负责任。”
一听山子用“懈涣怠慢”这些词诬陷人，玉梅既委屈又恼怒：“王子凯，你不要血口喷人，难道还让玉梅把心掏出来你看吗？”
赵大年一看玉梅与山子针锋相对，于是说：“姜政委，王团长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一急眼口无遮拦，但什么话都是嘴上的，理解吧。”
玉梅不依不饶，气咻咻地唠叨：“独断专横、飞扬跋扈，这让人无法理解。”
山子铁青着脸问：“还有好用的词没？”
玉梅冷冰冰地回答：“这些足够了。”
山子接着喊：“报话员，请立即向高连长传达我的命令。”
报话员不敢怠慢，急忙答应一声。
短短半分钟的光景，报话员很快传达完了山子的指令。
可是报话员刚放下话筒，玉梅又说：“我再重复一遍，趁这会大家都没事，应立即召开党委会，讨论个别人违反战时纪律等问题。”
山子这才从正面对待玉梅的提议：“请问谁违反纪律了？”
玉梅反问：“难道小刘为谁受伤还不知道吗？”
山子阴沉沉地干咳一声：“姜政委，我可告诉你，其实不光是小刘，**团受伤牺牲的战士多得是，难道都是为我吗？”
真可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山子的诘问居然把玉梅堵塞得心口发闷，四肢发抖，但却无言以对。
山子最后表态，大敌当前，婆婆妈妈的事统统扔到一边去，当务之急是要探讨一条能把敌机打下来的好办法。
中午时分，防空分队班长以上干部齐聚会议室，他们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听山子讲授如何打飞机。
山子说——
从大家刚才的发言中看得出，这次没把飞机打下来，一个是没经验，说到底是打法不对头，再就是头一回跟这玩意打交道，心里头虚慌打怵。
其实虚慌打怵很好治，你就当它是一只蚊子飞过来，大不了从额头上咬一口，咬出一个红点子，无所谓。
山子接着说——
要说打飞机没经验，我和赵团长、高连长分析过，都觉得只要咱们的机枪射程够得上，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先让小茹画个图给大家看。
不一会，小茹用粉笔从黑板的正上方画一架飞机，又从左下方和右下方各画一挺轻机枪，机枪射出来的子弹用虚线表示。
于是山子又说——
飞机速度快，一眨眼好几里路过去了，一旦飞来，如果前面的机枪瞄准机头或机肚，后面的瞄准机，那你肯定打不着，所以应该这么打。
经过一番仔细讲解和论证，与会者大彻大悟，包括玉梅在内，无不对山子的新打法充满信心和决心。
从会议室走出来，山子并没右转西行，而是径直往南走去。
赵大年喊：“王团长，你要干么去？”
山子头也不回：“你们先回去。”
赵大年正犹豫，玉梅说：“赵副团长，咱们回去吧，让子凯自己散散心，或许心情会好起来。”
赵大年不经意地叹口气，与玉梅一同朝团部方向走去。
可是小茹锁好会议室门锁后，却转身望着山子，久久伫立在大门前。
因为没有了小刘的陪伴，此时山子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
不一会登上一座丘岗，山子举目环视四周，满眼都是错落不、大小不一的弹坑，足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据统计，在这次空袭中，共有十三间营房被炸毁，二十一名战士被炸死，另有十几名战士受重伤。
幸运的是，在营区建设阶段，**团粮储仓库，包括枪械弹药储存库，都被建成窑洞式，此时就在山子的脚下。
而在山子的左右不远处，便分布着两处防空火力点。
四周打量一番，山子陡然转身，遥望北方的天空注目凝神，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内心巴不得敌机早一点飞来，自己亲手把它打下来。
山子正想的入神，只听小茹亲切地叫一声“团长”，之后朝丘岗款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