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背后轻轻拉着帝王的衣袖,眼神之中透漏着焦急,能成为传说中的仙人,那可是每一名凡人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就有一个机会摆在父王面前,可父王却拒绝了。
帝王充满爱怜的看着少女,笑而不语。
白发中年人虽然沒有意料到帝王的选择,但转瞬他就想知道帝王的不修仙的理由是什么。
“那么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帝王呵呵一笑:“自我起兵起义之时,结识了许多勇敢的兄弟,现在他们都成为了一方诸侯,我还有一位妻子,为了我她可以独自带着孩子等待十多年,十多年啊……我们凡人有多少十年?”
这时,少女已经泣不成声了,想起了与母亲坐在院子外等候父亲的归來,每当问起父亲时,母亲总是温柔的说:“父亲在为我们的将來打拼,会回來接我们的。”
果真,当父亲归來时,已经是一朝之主,一万之上万人之下的王,但父亲沒有抛弃母亲独享繁荣富贵,至此也沒有再娶妃子。
少女靠在父亲的怀抱中,听着父亲继续说:“因为我那群兄弟,我不能修仙,我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仙人,因为我的妻子和女儿,我不能修仙,我不想绝情寡义。不过,最重要的是当我看到一名真正的仙人,满面愁容,眉头紧锁,可见他平时并不风光,我虽为凡人中的帝王,可看人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确实,白发中年人并沒有掩饰自己内心的现象,从而被帝王猜测出少许。
白发中年人微微惊讶,原來,不想修仙的理由就这么简单,可实际上,谁人可以看透这其中的奥妙,谁能有勇气选择放弃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你,你们二人下山去吧。”中年人微微摇手。
帝王与哭成小花猫的少女向仙人拜了拜,随即说笑的向着山下走去。
王元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们父女经过的路上,他的脸色有些微变,或者说,帝王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曾经,王元也幻想过自己沒有步入修炼一途会怎样,莫非这位叫做王元的帝王就是自己的第二条命运之路?
但是第二条命运之路他已经放弃了选择,选择的是修炼这一途,身边沒有兄弟,沒有妻子,沒有儿女,有的只有日日望月的思念,有的只有化悲愤为动力,修炼至今就想把妻子挽回,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帝王与少女都注意到了那身穿黑衣的人突兀出现,帝王紧了紧少女的手,把她拉在身后。
能这般神奇的出现,也只有仙人能做到。
“这位上仙,您……”
王元上前一步,凝神看着帝王:“或者,你的选择是对的,修仙,修的是什么仙,修的是问心无愧。”
帝王沉默着,聪明如他,立刻知晓了这位仙人知晓了与那位仙人说的话,而且还带有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王元,我有一件事求你。”说着这个名字,王元并沒有绕口,像是在对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对话。
“上仙请说,在下一定会做到。”帝王抱拳点头。
“此事不难,但只有你能做到。我求你好生对待你的妻子和女儿,要用你的余生去守护她们二人,你能不能做到?”
帝王浑身一颤,被那双眼睛盯着,似乎只要自己说一句谎话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可这也是自己能打拼到现在的意念,妻子女儿是自己的精神支柱,余生根本不够用,要用生生世世去守护!
王元不需要听帝王的话,从帝王的眼神当中,他已读出了想要的。
当王元与帝王擦肩而过时,两个不同的人,却又相同的人,两种经历交织在一起,命运的捉弄让他们见面,到底谁是前一世,谁是后一世无关紧要。
王元唇语对帝王说了什么,少女并沒有听清,直到身穿黑衣的王元向着院落走去。
少女红彤彤的大眼睛看着王元离去的身影,竟一时恍惚,以为走过去的是自己的父王。
“爹爹,刚才上仙对你说了什么?”少女好奇地问。
帝王并沒有回答,而是大笑了起來,在这空旷的山峰上,有这么一个人在豪爽的长啸,星河之中的群星闪烁起來,又有一个流星划过。
少女眼睛一亮,看到流星立刻闭上了眼,做许愿状,许久才睁开大眼睛,就看到父亲正看着自己,小脸一红。
“方才许的是什么愿?”帝王笑呵呵的问。
“哼,爹爹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少女小鼻子一紧,摇晃着小粉拳舞弄。
“那好,为父不过问了。我们快回去,为父要为你们母女亲自下厨,就做‘有一居’内的名菜。”
“咦,那太好了,爹爹真棒!”
少女湿润的红唇轻轻在帝王的脸颊上碰了一下,然后蹦蹦跳跳的就向山下跑去,那里两只仙鹤已经等待了。
帝王沒有去追问,少女也沒有追问,这是父女之间的秘密。
……
王元轻轻迈着脚步,來到了这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一段段碎片记忆开始融合,一个个声音在耳中飘过,有清脆的,有沉重的,有嫉妒的,有敬佩的。
临渊派,已经不是当初的临渊派,人走茶凉,灵山变成了荒山,灵泉变成了干涸的沟壑。
以王元数百年的见识,什么灵丹妙药不曾见过,但他还是被药圃上的那两个小土包吸引过去。
神色动容,竟然轻轻地颤抖了起來,眼角微微抖动,还记得当初一脚碾爆土包,可如今,两个土包,其中一个已经结出了种子,长出了幼芽,另一个,以王元的目力,看出了其内新生的种子正要破土而出。
但那要破土而出的种子正在吸收着旁边的土包养分,可以想象,假以时日,一个种子要发芽,另一个发了芽的种子却要失去养分干枯而死。
“生与死,因与果,循环如此。”王元低语。
当年之因,今日之果,问道意念真的结出了种子拱出了女敕芽,这是讽刺他数百年來的白白努力吗,还是在刺激着他数百年來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吗?
一丝厌恶生出,王元走过去,抬脚,落下,止住。
这一系列动作是瞬间完成的,看着断剑,王元收回了脚。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低声重复这句话,王元似懂非懂的看向了正在向他看來的白发中年人——魏猛,亦是他的师傅。
这一刻,无法言表魏猛波浪滔天的心思,前一刻一个王元离开了,这一刻,又一个王元出现,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哪一个才是梦境。
“真的是你吗?”魏猛颤声说,他由坐站立,目光闪动。
望着这个当年剑锋脊背的魏猛,如今有了些弯度,也沒有了那一股不服输的干劲和威严的双目,就像是一个老人在看着归來的游子。
一别数百年,王元幻想过见面之后会说什么,可是沒有答案,因为无话可说。
以威猛的资质,修炼到元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元婴为何如此的微弱,像是他在放弃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沉沦下去。
王元一指魏猛,庞大的灵压逼近魏猛,可是魏猛却苦笑了起來:“沒用的。”
果然,灵压中蕴含着王元强悍的生命力,可那元婴却无动于衷,这只是证明,魏猛的心已死,他主动断绝了自己的生命。
“我不让他死的人,他不能死,你也不行!”王元眼神凌厉,似在捶问魏猛到底为何这么做,王元也猜测出少许,但是他不敢去想。
冰火之体出现,更加强盛的生命力从体内的残留药力中逼出,强行灌入到那元婴小人中,元婴小人眉头紧闭,本不想接受,但是一股意念不得不让他接受这股生命力。
生命力是虚无的东西,也只有逆修之人才能进行这种交易,因为他们掌握的是最玄妙的“生死源”,超月兑生死。
浩瀚的生命力虽然灌入到元婴之中,可魏猛内心泛不起一丝波澜,脸上流露着苦笑。
收回冰火之体,目光与魏猛相对。
“你……”
“你……”
二人微微错愕,又连忙改口。
“我……”
“我……”
两个男人如此的尴尬,数百年之间,性子还是如此。
“不说了……喝酒。”
“不说了……喝酒。”
二人说着同样的话,纷纷拿出酒葫芦,向空中一抛,摩擦交替,互相接过对方的酒葫芦。
王元缓慢的走过去,坐在已经坐下來的魏猛身边,杀人如麻的他,也有轻微颤抖的一刻。
今夜,格外的宁静,上空的繁星如同棋子,掌棋之人在笑眯眯的对弈,这是一盘人生棋局,哪位修士要是顿悟到,日后的造化绝对很高。
观看天空万年在变的棋局,沒有输赢,沒有结束,有的只是时间匆匆流过,岁月蹂躏。
王元与魏猛,或者说一师一徒坐在一起,并沒有交谈,而是自顾的喝着酒,沉默不语,抬起头看向遥远的星空。
只不过,二人的眼神,都蕴含着故事,蕴含着只有他们能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