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占地二亩有余,房子也修了两排,还有一座小楼。江南的建筑普遍精致,这处宅子又是黄元度给宋珏弄的,自然建得不错。现在,尽管宋家人不少,但住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宋铮一回家,便占了两间屋子。里间由宋铮住着,外间则应该安排使唤丫头。祝氏本来想把冬儿配给宋铮使唤,可宋铮有茗儿和瑟儿,一个个美得冒泡,祝氏便息了这个心思。小厮方面更不用祝氏操心,二黑和虎子,一个沉稳,一个精炼,堂堂的皇城司秘卒,不是宋小四和青山能比的。
当然,最令祝氏高兴的是,宋铮把陆嫱接来了。对于这个准儿媳,祝氏是越看越喜欢的。陆嫱也懂事,善良恬静,与祝氏性格相仿,婆媳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虽然陆嫱住进宋府,不太合规矩,可宋珏与陆恒山是旧识,宋铮与陆弘犹如兄弟,陆嫱住进来,也倒说得过去。
这么一大家人,宋铮在家也颇为心满意足。这一夜与陆弘聊完后,宋铮打发瑟儿去陪陆嫱,便坐在床上,暗运春阳谱。陆弘与翠雨,则睡在客房屋里。尽管憋了好多天,但在宋铮家里,陆弘不敢放肆,只能搂着翠雨过过干瘾,不敢跃马扬鞭,省得弄出点动静不好收拾。
刚入子时,宋铮便听到窗下二黑的声音,“公子,英将军来了!”
二黑和虎子,已经和韦不周的管家交割清楚,正式买下了风竹苑,宋铮算是有了自己的小窝。就在刚才,运转完一遍春阳谱的宋铮,还在琢磨如何打造自己的小院。
听到英吉来到,宋铮连忙坐起身子,亲自掌灯,打开了屋门,英吉跨步进来。
“英大哥!”宋铮声音微颤。
“小郎!”英吉上前一步,抓住宋铮的胳膊,“好兄弟,你终于回来了。若非刚刚去见过红娘,还不知道你已经到了。”
“厉姐姐醒了?”宋铮大喜。
英吉点了点头,“我去的时候,刚刚醒转。红娘身子无事,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那就太好了!”宋铮道,“英大哥,这次是我不好,连累了厉姐姐。也让皇城司死伤了这么多兄弟!”
“这是什么话?”英吉摆了摆手,“你与黄嵩和暗鹰结怨,那也是为了皇城司。只是我没想到,那黄嵩会对你这么忌惮!”
“难道他猜到北边的事是我们做的?”宋铮疑惑地问道。
“猜到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当时黄嵩就在中都。只是他为何对你如此嫉恨,倒是令人费解。”英吉也模不准,“按说,不管是在历城,还是在中都,你所起的作用,除了铁杆的弟兄外,暗鹰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些。甚至连副都统蒋麟也不知情,黄嵩又怎会知道!”
宋铮的心里一咯噔,如果黄嵩找自己,不是为了历城或者中都的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鲁王秘藏或者宋家庄高老头及茗儿。前者倒还好说,若是后者,自己便是必死之局了,若黄嵩知道自己洞悉当年宫廷政变的内幕,又救了公主,定会将自己力斩,甚至整个宋家都会陪葬。即便是逄桧知道了,也会置自己于死地。毕竟,弑杀先皇,杀死太子,实在是大到顶天的罪过了。
不过,从目前的情景来看,如果黄嵩仅仅是为了报复自己的话,泛不上这么兴师动众,或者直接下杀令就是了。当日袁蓉的表现也很奇怪,并没有直接下令干掉自己,而是要活捉。这说明黄嵩想要看到自己。换一句话说,是黄嵩想从自己身上问清楚什么东西。
宋铮琢磨来琢磨去,大体上认定,黄嵩在找其他两部分鲁王秘藏。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宋铮不愿意承认,那就是黄嵩和大金搭上了线。以完颜玉生现在的地位,黄嵩倒不可能直接与大金皇帝联系,但与完颜章寿或者狼卫联系还是有可能的。别看黄嵩原来和完颜玉生方面是对头,不过,世易时移,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倒不是不可能勾结到一块儿。若是知情者故意向黄嵩透露去年宋铮的所做所为,黄嵩那就会以除掉自己而后快的。
在宋铮心里,还真不愿相信完颜章寿兄弟或者完颜玉生本人这么冷血,自己可是实打实地救了他们的命。
英吉自然不清楚宋铮与黄嵩的怨念之深,他挥手道,“不管怎么说,小郎是因为皇城司的差事,才遭到暗鹰报复的,皇城司不能不管!”
“多谢英大哥,”宋铮拱了一下手,“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干掉那李元震。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其活着离开江宁!听说,英大哥要向那厮下战书,请英大哥算我一个,让我多砍两个暗鹰,为兄弟们报仇!”
宋铮说得咬牙切齿,心里连袁蓉也恨上了。这袁蓉不识好歹,竟然拿自己送给她御寒的衣服,哄骗厉红娘,以致厉红娘乱了方寸,这才大打出手的。
“妈的,都怪老子心软!”宋铮心里暗骂了一声,当时若不是存了拉拢袁蓉的念头,宋铮儿犯不上对袁蓉这么照顾。现在,她反过来却伤害自己的女人,怎不让宋铮生气。而宋铮对黄嵩的恨意,又深了一层。仿佛把黄嵩大卸八块,也难消心头之恨。
英吉低声道,“其实,我与李元震约斗,一方面是为了替红娘出气,另一方面也是王爷的命令。”
“王爷的命令?”宋铮吃了一惊。他知道,英吉是逄桧的贴身侍卫,虽然隶属于皇城司,但实际上只遵循逄桧一人的吩咐。逄桧同意英吉约斗李元震,那这件事就不像单纯的复仇那么简单了。
“王爷的心思很难揣度,不过,这件事应该与李元震的出身有关。”英吉慎重地道,“李元震虽然算得上大半个江湖人物,但毕竟出身西夏皇族。此人极少在江南地区出现。这一次不但来了,还和暗鹰搭在一块。那就不简单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黄元度和西夏有勾结。”
宋铮沉默了一会儿,“英大哥,现在我们知道李元震住在哪里吗?”
英吉摇了摇头,“江宁城太大了,高官显贵集中。所以,尽管我们皇城司的人不少,但还是照顾不那么全面。暗鹰要想藏个人,是很简单的事。不过,我们估计,黄嵩应该见到了李元震,所以直接把战书下给了暗鹰。”
“什么时间?”
“十一月五日夜,不过暗鹰那边没有回应。具体情况如何,等着暗鹰的消息。”
“英大哥,有了确切消息,算我一份。”宋铮迫不及待地道。
“你去干什么?”英吉摆了摆手道,“你的任务就是武进士考试,大哥盼着你拿回武状元令来!”
“那怎么行?”宋铮急道,“英大哥,我与厉姐姐的关系你也知道。这李元震如此嚣张,不把他的命留下,我如何甘心!”
“小郎,我知道你心急,不过,我们与暗鹰约斗,是有规矩的,一对一,你如何插手?”
狗屁规矩!宋铮暗骂了一句,接着道,“皇城司与暗鹰是对头,这种约斗应该有过多次吧?”
“有过几次,这种约斗都是同等级别的。皇城司普通的秘卒、班头、统领、大统领,对应的是暗鹰的黑鹰、绿鹰、红鹰、紫鹰。当然,我们与暗鹰高层的联系不仅于此。对了,说到这里我倒给你提醒一下,你以后不必对暗鹰太过担心,王爷已经让蒋麟传过话去,说你是皇城司的统领,暗鹰的人要对付你,要依着规矩来!”
“什么?”宋铮瞪大了眼睛,“王爷让蒋麟给暗鹰传话?还说我是统领?”
“嗯!去年的大金之行,小郎居功至伟。你原来是个班头,现在当个统领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这个统领只是挂名的,不会派你下去掌管一州。至于让蒋麟传话,肯定是以蒋麟我名义。即便如此,短时间内,黄嵩也不敢再派暗鹰来拿你,你放心就是。不过,这人诡计多端,肯定会有其他手段。”
宋铮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他首先想到的是,黄嵩肯定会知道,这种传话是奉了逄桧的命令。若非如此,以自己和蒋麟的恩怨,他断不会传这种话来保护自己。这个消息对宋铮来说喜忧掺半,喜的是自己真的被逄桧看重,使自己更容易走进大齐的高层。忧的是,自己的脑门上被打了记号,黄嵩甚至黄元度会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逄桧的人。这对自己复仇来说,可不太利。
见宋铮有些发怔,英吉推了推他,低声问道。“小兄弟,你是怎么来江宁的?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
宋铮理了理思绪,将自己的经历向英吉叙述了一遍,与袁蓉及韦不周的一部分细节,被宋铮略去。比如,袁蓉手中的那件长衫,被宋铮说成是诱敌时用过的,算是能自圆其说了。
英吉并没有深究这些,“你能结识不周先生,造化不小。你与他结伴而游三天,他又把园子让给你,看来他对你也颇为看重。至于袁蓉,哼!别让她再犯到我手里,上次若非一个姓木的救了她,我定取其性命!”说到这里,英吉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姓木的?”宋铮立即想到了木玉,“英大哥,不知道这姓木的现在在哪里?”
“怎么?小郎对这姓木的感兴趣?”
“不是,只是我跟着厉姐姐,与山东路暗鹰的紫鹰统领木玉见过面,不知道是不是此人?”
“正是这人!不过,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英吉道,“小郎,你现在不要管这些了。你放下一切心思,考好武进士就行。王爷让我转告你,只要你考中武进士,甚至拿到武状元令,有一场大好处等着你!”
宋铮悚然而惊,逄桧这是要干什么?先让人给暗鹰传话,以保护自己,现在又拿所谓的‘大好处’来诱惑,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逄桧手中的一颗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