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儿,你莫大意。”宋瑜有些担心地道,“这两年我也听说过黄嵩这个贼子的一些消息。此子可不同于其兄的张扬,反而低调得很。即便是担任江宁府少尹,也很少与人交际。不过,了解他的人都对其颇为看好。董兰成虽然与黄元度尿不到一个壶里,却对黄嵩比较赞赏。曾与我说起过,让我注意此人。”
“三叔放心,我决不会看轻他。就凭当年他在宋家庄的那些手段,也能让我高看他一眼。现在,这厮掌管着暗鹰,更是黄元度的左膀右臂。黄元度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我又怎会大意。”
“嗯,那我就放心了。”宋瑜点了一上头,“可惜,他行事低调,让人难以抓住把柄,对付他不是易事。”
“三叔,我们不急。你现在刚有起色,我也刚刚立足,实力还差得远。惟今之际,就是蓄养力量,以待时日。黄元度和逄桧,总不能像现在这般,几乎共掌天下。大齐的皇权,总有发威的时候。届时,便是见分晓之日。你我借势而动,将他们连根拔起来,彻底报了这段仇怨。”
“铮儿!“我真没想到,你仍然要践行当初的诺言。你那时不过十一岁啊!”宋瑜面现激动之色,“这两年来,我我没有你的消息,可是愁煞我了。有时候,我甚至想一个人冲到那相府里,把那黄嵩宰杀了,却又怕误了大事。每念至此,便觉十分悲苦。”
“是侄儿的不是了!我也有不得不办的事!”宋铮略一沉吟,便将自己在密州、历城以及远赴大金的事儿一一道来,让宋瑜听得目瞪口呆。
好半天,宋瑜才从惊愕中缓过神来,“铮儿,你怎做了如许大事?若非亲口听你说,我还以为是在讲评书呢!”
“若非我费尽心力,那逄桧又如何这样照顾我。不过,逄桧此人极为厉害,和他在一起,我有浑身被看透的感觉。而且他还知道当年宋家庄的一些事,至于了解到什么程度,我还看不准。不过,有一点确定,他应该不知道茗儿的身份。否则,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应该如此,”宋瑜道,“茗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现在入了皇城司,算是厉红娘的手下,现在只是呆在家中。过了年,我会有大事让她一块儿去办。”
“大事?不知是何事?可以对付黄嵩那厮吗?”
“差不多吧。这件事若是做得好了,对付黄元度,我们就成功了一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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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来,走一个!”黄岳端起酒杯,向着宋铮一示意,便扬头喝下。
宋铮笑了笑,同样将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一共五个人,除了宋铮、黄岳和徐明轩外,还有慕颐、慕伯约父子。这里是黄岳的私宅,距离相府只有里许。宅子不大,只有两三亩。但相府周围,是高官云集之地,在这个地方弄个宅子,可比宋铮的风竹苑贵得多。
时间已经是年初十了,过年的喧嚣渐渐淡了下去。昨日,黄岳约宋铮到自己的私宅喝酒,宋铮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黄岳此前一直对自己如此照顾,下面是自己出谋划策帮助他的时候了。
此前,宋铮先是忙于武比,后又熟悉禁军,接着便到了过年。黄岳与宋铮关系还在相互接近阶段,不好直接说出太露骨的话。现在,时机也成熟了。
当黄岳又一次举起杯时,宋铮摆了摆手,“大公子,承蒙款待。你是海量,兄弟我够量了,再喝可就要出丑喽!”
徐明轩惊讶地瞥了宋铮一眼。宋铮的酒量他是知道的,称之为酒神也不为过。喝了这么多次酒,就没见他醉过,甚至连一点醉态也没露出过。现在,宋铮居然说够量了,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
黄岳看了一眼慕颐,见慕颐点了点头,便哈哈笑道,“也好,咱们就在这里说说话吧。”
宋铮转过头,向着徐明轩挑了一下眼角,徐明轩立时会意,站了起来,“大公子,在下不胜酒力,出去吹吹风。”
“还是我陪着徐公子吧。”慕伯约察言观色,也站了起来,“徐公子,这边请!””
黄岳指了一下旁边的侍酒的两个婢女,“你们陪着伯约和徐公子。”两个婢女应了一声,跟着两人出去了。眨眼间,屋内就余下黄岳等三人。
宋铮端起身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并没急着开口。
慕颐与黄岳对视了一眼,向着宋铮笑道,“小郎,你看大公子为人如何?”
宋铮沉吟了一下,“若大公子五年前如此,想必二公子也要甘拜下风。”
黄岳两眼猛睁,一股复杂的目光投向宋铮。宋铮却若无其事,继续喝着茶水。
慕颐也没想到宋铮会如此回答,当即也微怔,片刻之后才笑道,“小郎慧眼如炬。既然小郎哪此聪慧,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宋铮摆了摆手,“大公子折节下交于我宋铮,我宋铮岂不拾抬举。我先要说一点,那就是有关我的身份,我曾加入皇城司。不过,我在密州加入皇城司时,年龄还小,先前并不知道皇城司与暗鹰的纠葛,以致后来倒是与暗鹰的人发生过龃龉。我希望以后这一点,不会妨碍我与大公子的关系。”这一点,慕伯约定是告诉过黄岳和慕颐,宋铮倒不怕“泄密”。而且此时说出来,便有了一股交心的味道。
黄岳眼睛又张了一下,“小郎说得够坦白。你是秘卒的事儿,我早就知晓。”
“既然大公子早就知道,为何还如此待我?”
“小郎人才难得,我是诚心结纳,与小郎交个朋友。至于小郎的皇城司身份,与我无干。”黄岳爽朗地一笑。
宋铮笑道,“大公子如此说,我就放心了。刚才慕伯伯问我如何看大公子的为人,那就恕我直言了,大公子若没有出色的举动,恐怕会一直被二公子比下去,永无翻身之日。”
慕颐吃了一惊,如果说宋铮刚才的话还带着掩饰,那么现在就非常明显了,已经是直接刺激黄岳对付黄嵩,这让慕颐一时还难以接受,他当即笑道,“小郎说笑了,大公子与二公子乃是嫡亲兄弟,我……”
慕颐话未说完,宋铮却站起身子,“今日在下非常尽兴,不过这酒劲儿也太大了,在下只好先请辞回去了!”
黄岳也愣住了,“小郎,你……”
“没什么,只是大公子的酒甚好。在下不敢再贪杯罢了。”宋铮拱了拱手,就要往外走。
“小郎且慢!”黄岳伸手拽住宋铮的衣袖,“怎么说走就走呢?咱们还没好好说话呢。”
宋铮没有动,而是目视慕颐。
慕颐苦笑道,“没想到,小郎还是个急脾气。”
宋铮摇头叹道,“大公子,你我交往虽然时间尚短,却颇为知心。年前我拜访相爷时,二公子对你这个大哥颇为不敬,在下是看在眼里的。刚才慕伯伯有言,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以为是要彼此交心,以故我直言了我的身份。我对大公子遭遇有所不平,想略尽一分绵薄之力,没想到慕伯伯还以虚言欺我。”
慕颐有些尴尬,他刚才只不过觉得宋铮的话有些露骨,本能地想要掩饰一番,却换来了宋铮这么大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关于拉拢宋铮对付黄嵩的事儿,他本来还想再拖些日子,等再过几个月,宋铮真正靠拢过来,再谈如何对付二公子的问题。只是黄岳等不及了,黄嵩的事儿如梗在喉,迫切需要一些助力。
慕颐不是没想过拉拢他人,只是黄岳的朋友全是纨绔子弟,喝酒玩女人个个是好手,干正事却拿不上台面。慕颐不得不想找点新鲜血液。韩奎倒算一个,但那是多年前慕颐遵照黄元度的吩咐干的,而且韩奎此人现在入了都卫军,一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而宋铮却不同,不但武力方面能力压韩奎一头,而且机智多变,当日在与黄岳冲突时便显露出老练之态。正是合适的人物。
“小郎,是老朽失言了。”
“哪里,哪里,是在下一时失态。”见慕颐道歉,宋铮也就坡下驴,“慕伯伯的顾虑我也知道,古人云,疏不间亲。说实话,再下也有这样的顾虑。”
宋铮巧妙转弯,不但使气氛融洽下来,也把话题回到刚才的分节点上。
“小郎的顾虑有道理。大公子,还是你说吧。”
“既然小郎如此直言,那我就明说了,我需要小郎助我。”黄嵩眼里泛起热切之意。
“在下既然连自己的身份也说出来,便说明了在下心迹。公子尽管吩咐就是!不过……”宋铮顿了一下。
“小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黄岳能做到的。”
“从那日情景看,想必大公子现在不大受相爷看重。大公子若有怨言,想在下对相爷不利,那接下来的话不说也罢!宰相大人的人品政绩,我是非常佩服的。另外,家父也是倍受相爷看重。至于王爷那边,在下人卑言轻,更不想以卵击石。”
这些天,宋铮在与黄岳交往中知道,黄岳对其父黄元度,也大为不满。不过,黄元度是成了精的人物,而且旁边有一个慕颐在,宋铮不敢冒进。他先把话说到前头,省的黄岳一时疯狂,让他冲着黄元度下绊子,那纯粹是找死了。另外,他提到逄桧,也是留下一个活扣,那就是:逄桧不是不可以对付,而是对付不了。其中的深意,纵然黄岳听不出来,慕颐也肯定能听出来。
黄岳愣了一下,慕颐则哈哈一笑,“小郎言重了,我们家大公子虽然受冷落,却对相爷没有丝毫不满。而且大公子对王爷尊敬有加,怎会去对付王爷!”
宋铮暗道,慕颐果然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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