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两人吹箫的工夫,宋铮缓缓地退出回来,仍然由原路退了回去。再厉害的高手,在办这种事的时候,对外界的注意力也大为减少。
想到这里,宋铮不禁暗自庆幸。若非刚才那个紫袍人处在夹壁中,恐怕自己瞒不过他的耳力。
宋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此处虽然是临时的宅子,但是防卫严密,墙上亦遍布荆棘,下面则布置了常人难以发现的陷阱。当然,宋铮是院子的主人,自然给自己留了出入的小口。
刚刚敲了一下门,屋里便传来低喝,“谁?”声音是茗儿。
“为夫。”宋铮轻声笑道。
门打开了,屋里亦掌起了灯。宋铮抬眼一看,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都齐整整地坐在屋子里,嫱儿、茗儿、瑟儿,一个也没落下。
见宋铮灰头土脸的样子,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一齐围了上来,“小郎,你没受伤吧?”声音极为齐整。话一出口,瑟儿和茗儿都红了脸。嫱儿毕竟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倒是十分自然。
三个女儿家围着宋铮看一圈,发现没缺胳膊少腿儿的,只是身上的夜行衣沾满了土,皱皱巴巴的。三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同时忙活起来。嫱儿伺候宋铮宽衣,茗儿去拿新衣服,瑟儿则打来了清水。
宋铮伸着胳膊静静地立在堂上,心里自是得意无比。
忙活了一通,宋铮焕然一新,这才在椅子上坐下。茗儿又沏了一茶清茶,摆到了宋铮面前。
“小郎,你今天与人争斗了?”
“没有,只是今天晚上的事有些匪夷所思。”想起今天所听到的那些消息,宋铮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哦?又有什么奇事?”瑟儿好奇地问道。
“怎么说呢,线索非常多,让我现在还有些糊涂。”想起那一幕幕,宋铮又陷入到沉思中。
瑟儿还要开口,茗儿却瞪了她一眼,“想不清楚的事,今天就不要想了。时候不早了,先歇着吧。”说着,她拉了一把瑟儿,两人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嫱儿走上来,抱住了宋铮的肩膀,“小郎,茗儿姐姐说得对。我从没见你这么累过,还是先休息吧。”
宋铮点了点头,“哦,茗儿和瑟儿怎么会在这里?”
“你出去了,我很担心。她们两个何尝不是,每次你回来晚了,她们就陪着我一齐等你。要是你不在家,她们便彻夜陪着我。她们……她们和我的心思是一样的。”
宋铮轻嗯了一声,不禁想起了厉红娘。从连玉的话头听,桓兴可能要对厉红娘下手,只是没找到机会。今天晚上,想必厉红娘也在想着自己吧。
见宋铮发愣,嫱儿轻声道,“茗儿和瑟儿都对你情深意重,我看相公也挺在意她们。不如……不如这两天把她俩收了吧。”
说到这里,嫱儿的声音有些低沉。无论多么善良的女子,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地把丈夫交出去与别人分享。
宋铮心里何尝不想把这两个人收了,可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太特殊了些。茗儿倒好些,早就不在乎什么公主的身份,但瑟儿呢?尽管宋铮心里也爱极了她,但总觉得有些别扭。何况现在完颜玉生已经知道她在自己这里。这是个定时炸弹啊!对于完颜玉生的人品,宋铮并不是那么信得过。
“相公,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生气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瑟儿和茗儿与我情同姐妹,都是咱们宋家的人。”
宋铮吸了一口气,模着肩膀上的小手,“嫱儿,我宋铮能得你这样的女子作妻子,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如此善良,善解人意,我又怎么会怪你呢。乖,不要瞎想,先去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嫱儿点了点头,小脑袋在宋铮耳边蹭了蹭,方转身走到榻上。
宋铮又思索了一会儿,见嫱儿躺在榻上,亮晶晶的眸子仍然在盯着自己,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乖,快睡吧,我有点事儿要吩咐一下蔡勇,马上回来。”
嫱儿羞涩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宋铮吹熄了灯,转身出门,来到前屋蔡勇的住处。值守的护卫将蔡勇唤醒,蔡勇立即起身,来见宋铮。
“公子!”蔡勇施了一礼。宋铮这么晚来找自己,定是有十分重大的事,所以蔡勇瞪大了眼睛,很快便没了惺忪之态。
“你到开封后,立即告诉木玉,让其火速返回江宁。”
“那颖昌府那边?”
“嗯,你还是去一趟。另外,告诉在开封的姜大奎,让他一定要保护好水副都统。另外,你可以转告水副都统,原山东路皇城司大统领陆智,与我颇有交情。水副都统要去山东路,可要求陆智提供帮助。另外,木玉原来也曾做过多年的山东路暗鹰大统领,请木玉在回来前,将相关情况告知水副都统。”
“行,我已经记下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宋铮想了想,本欲让蔡勇再跑一趟连水儿的老家,也就是袁州宣风镇桑鱼村,但考虑袁州在江宁西南,蔡勇来回似乎颇为不便,这件事倒可以安排袁蓉去做。
“好了,没有别的了。你此行一定要迅速,当然,到繁城镇的时候,要谨慎。”
蔡勇点了点头。宋铮吩咐他抓紧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城。
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嫱儿已经睡着了。宋铮躺在榻上,开始整理今天晚上的种种线索,一时哪里睡得着。他千方百计,想把今天的事理出一个脉络。
首先一点,自己由于身份和经历的特殊性,成了中心人物。国公逄通一方的人,现在千方百计的想要干掉自己,从而引发逄桧和黄元度的不信任,进而把大齐现在相对平稳的局面搞乱,从而给逄通创造机会。
按照宋铮原来的设想,大齐的势力应该分为三方:除了逄桧、黄元度,逄通原来应该算作“保皇派”。然而,从今天的事情来看,逄通显然另有图谋,回想起罂粟以及国公府背后的疑点,宋铮越发感觉逄通深不可测,而且背后还蕴藏着极大的势力。像连水儿、桓兴以及那个紫袍人等一干人马,逄通身上的迷雾越来越浓。几乎可以肯定,逄通预备的这些手段,小皇帝应该是不知情的。
现在宋铮要做的,是如何做好防卫。从紫袍人的话来看,除了策动黄嵩到黄娇那里揭穿自己的经历外,应该还有别的手段。只是这些手段是什么,宋铮心里没有底。
现在宋铮要做的,是如何让小皇帝知道大金那些事。虽然宋铮问心无愧,但小皇帝怎么想,宋铮也不敢确定。宋铮现在的权势,最主要的是来自小皇帝的信任。如果没有了这番信任,宋铮几成了无根之萍。
坐以待毙显然不可取,宋铮除了设法向小皇帝表明心迹外,关键是要拆穿逄通背后的动作,模清逄通到底牌有哪些。
现在宋铮要查清的不仅仅是桓兴等一干人马,而且还要搞清连玉、连水儿、平习之,甚至是葛昭等人的嫡系。宋铮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人都有可能归到了逄通旗下。
当然,还有一个疑点就是,袁蓉为何竟然知道咏絮巷那个院子。袁蓉没有自己去查证,而是秘密通知自己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有一切,都有让宋铮感觉山雨欲来,所以他想让木玉快速赶回来,共同商量大计。
“圣上,救命!”第二天一早,宋铮就进了宫。在西斋,宋铮暗示小皇帝遣退左右后,当即跪倒。
小皇帝明显吃了一惊,连忙从桌后转出,扶出宋铮肩膀,“宋铮,这是何故?快快请起。”
“有人要杀为臣,对方势大,为臣无可奈何,只好求救于圣上!”宋铮以头触地,样子无比委屈。
“什么?”逄瑛惊道,“宋师现在可是右司监正,是朕的左膀右臂,谁敢对宋师动手?”
宋铮泣道,“此事说起来匪夷所思,还请圣上容臣详禀。”
“宋师,你起来说话。”逄瑛又拉了一把宋铮。
宋铮借势起来,“圣上,你可曾记得为臣上次险些被炸死之事?”
逄瑛点了点头,“宋师曾说过,怎么,背后之人可有了线索?”
宋铮点了点头,将连水儿、桓兴、连志、黄嵩等人的关系,以及昨晚自己探查到的内容说了一遍。现在,正是交心的时候,宋铮没有做任何隐瞒。
小皇帝脸色数变,愣在了那里,直勾勾地看着宋铮。宋铮被看的心里发毛,亦是沉默不语。
逄瑛毕竟并非常人,半晌过后缓缓道,“宋师,有关大金之事,昨晚母后曾向我言明,说你不可靠。朕虽然不信,但亦颇有疑虑,还望宋师给我解答一二。”
宋铮先是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黄嵩的动作居然这么快。接着他又暗松了一口气,小皇帝既然连这个也说出来,说明对自己还是信任的。既然如此,他自己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把当日大金的情势,以及自己赶赴大金的种种情况,叙说了一遍。尽管宋铮尽量简说,但其中惊心动魄的种种情况,仍然让逄瑛张口结舌。听完后,久久不语。
宋铮心里忐忑不安,却依然很镇静地挺立在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