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791年5月16日晨,阴云密布,气温骤降。聚集在皇宫南门外的人群,高呼口号,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惩办杀人凶手张锐!”“以命抵命!杀人者偿命!”“交出凶手!望朝廷秉公处理。”一声声口号震耳欲聋,响彻云天。
除了振臂高呼的学子们,广场周围还有数万围观的上都百姓。大家交头接耳,低声私语。不更事的幼童见阵势热闹感觉很好玩,也跟着嚷嚷。怕事的家长连忙捂住他们的嘴,一边责骂,一边拖着他们离开此地。
卖小吃的、卖凉茶的小贩们哪儿人多往那儿钻,挑着担子在广场边摆起了生意摊,一边看热闹,一边吆喝着招揽生意。往日庄严、安静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噪杂不堪。
宫门前,上万名禁卫军和御林军武士们全副武装,排着整齐的队列,将神情激动的请愿的人群挡在宫门外,神色非常紧张,唯恐众人冲进宫里。
八时许,太尉的马车从皇宫的一处侧门驶入,马车内坐着太尉、独孤信以及高颖三人。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呼声,独孤信叹息道:“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了,人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不断增加,如何是好?”
太尉面目严肃,问高颖道:“昭玄,你那儿可查出是谁带头闹事的?”
高颖面色苍白,回答道:“吴老先两日前病故后,上都街面上就有人在传。说吴老先生去西苑见驾时突遇张锐,老先生不耻其人,便责骂了他两句。没料想张锐杀性极盛,噬血如狂,活生生地将老先生殴打致死。昨日这事就传到上都附近的校园里了,帝国政务大学的学生们听说他们的校长被人杀死,便在校园内集合商议,后来周边其他学校的学生踊跃参与进来。再后来不知是谁叫了声去找皇帝讨公道,结果就都来宫门声讨张锐了。这事似乎并不是有预谋的,像是偶然事件。”
太尉接着问:“谣言是从哪儿传播来的?”
颖稍一迟疑,而后低着头说道:“不知。吴老先生病故后,各种谣传满天飞,说法怪诞离奇。也查不出是谁最先散播的。”
独孤信摇着头道:“这事一定要尽快解决,昨日宫门前只聚集了学子数千人,今日看这架势怕是有两万了,再加上围观的人,至少也人数也在五万人以上,到了明日还不知会汇聚多少人呢。此事拖得越久,越不好控制。说不准到最后会闹出大事。幸好学子们不知陛下正在西苑渡假,不然他们去西苑门口闹事,定会惹得陛下龙颜震怒。”
太尉忽然问道:“吴家的子弟中可有人参与此事?”
高颖抬起头来。吃惊地望了太尉一眼,言道:“太尉是怀疑此事是吴家子弟指使的?”
太尉微微地点点头,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吴老先生虽不是被张锐所杀,但毕竟是与张锐发生后受了刺激才病倒的。也许吴家子弟为了报复张锐,就故意四处散布谣言。”
高颖又垂下头,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吴家子弟现都在料理吴老先生的后事。应该没有人参与此事。不过既然太尉提起,我会派人去监视他们的。”
太尉看了一眼高颖,见他今日的神色异常。神情恍惚。于是对他说道:“昭玄,这事来得突然,监察部没有预先发觉也属正常,你也别想得太多。”
独孤信也劝道:“是啊昭玄,别太自责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此事吧。”
“是。是……”高颖连声答应,可是心神仍旧恍惚不定。
说话间。车已到达文渊阁外。三人下了马车,步入殿内。进来之后,发现内阁大臣们都已到齐,正等待着他们地到来。
太尉坐定后,宣布今日的议题,说道:“今日商讨解决学子在宫门外聚事一事。各位大人,有何解决良策?”
帝国政务院大司徒王宜早就等着太尉这话,第一个抢先发言说道:“此事皆因张锐所起。我建议,应将张锐治罪,以顺应民意。”
王宜的门人王秉真,被张锐在商州羞辱了一番,这事已在帝国内迅速传开。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张锐的举动,不仅羞辱了王秉真,同时也扫了王宜面子。王宜原本就对张锐没有好感,得知此事后对张锐更是恨之入骨。
此前,王宜已联络了朝中的数名大臣,同时给同乐上了奏折,说张锐随意欺压良民,要求严加惩处。可同乐非但没有处置张锐,又是加封号又是赐表字,还令太尉传言,让内阁尽快定下张锐的晋升之事。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对张锐恩宠有加。
王宜虽不心甘张锐平步青云,但也只能作罢。昨日听说学子们为张锐在聚会闹事,王宜就想到了借此来打击张锐。来之前王宜还专门和几位内阁大臣交换过意见,认为这次定能惩治张锐一番,出出心中的恶气。
王宜地话音刚落,检察院检察长李穆便出言支持道:“王大人所言正是。现在宫门之外学子们情绪激愤,异口同声要求惩治张锐。如果我们不顺应民意,便会激起更多人的不满,事态也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帝国政务院大司空刘也点头说道:“依我看,有必要惩治张锐一番。吴老先生德高望重,品德才学,世人皆极敬仰,连陛下对他也尊敬有礼。张锐是何等人?论爵位不过是个子爵,论年龄也是后辈小子,论才德,那就更加不堪。如此之人,怎可与吴老先生发生争执?没大没小,肆意妄为,单凭这点,就应该处置他。”
三位大臣的明确表态,得到了大多数大臣们地赞同,纷纷谴责张锐的恶行。就连独孤也微微点头,赞同他们的看法。此刻屋内只有四位内阁大臣没有表态。
过了一会儿。大臣们讨论得差不多,纷纷转头看向太尉,等待他最后裁决。这时,宇文苞一边低着头研究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争辩几句,就要将人治罪?帝国有这样的法律吗?是何时增加的这条法律?我怎么不知道呢?”
宇文苞在内阁大臣中。是出了名的维护张锐。不论哪次内阁讨论张锐晋升之事,他都此刻再次为张锐辩解,也是多数大臣都是预料之中地事情。
王宜见宇文苞出言反对,微微一笑说:“尊老爱幼是我大汉帝国地传统美德,人人都应该遵守。而且吴老先生的爵位高于张锐,张锐出言羞辱吴老先生,就是犯了不尊之罪。理应惩治。否则今后无法教育世人礼教之道,子违父、臣欺君之事也会屡屡发生,道德伦常也会日渐败坏。”
宇文苞呵呵地笑了两声。抬起头来回应道:“我听说此次张锐与吴老先生发生争执,主要是因为吴老先生辱及张锐地祖先及家人才引起的。论爵位吴老先生好像比不过胡公吧,他骂胡公是不是也违理了?何况像吴老先生这样德高望重之人,都可以骂别人的祖宗及全家,那张锐回敬几句有何不对?比如,我如果侮辱阁下的祖宗,阁下难道还会笑着对我说话吗?”
宇文苞地话语说得王宜面红耳赤。郁闷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宇文苞在内阁中说话也是出了名地尖酸刻薄,众人皆因其父地缘故。无法对他翻脸怒骂反击。何况宇文苞本来就说的有理,如果自己地祖宗、先人被骂而不敢言,这才是不孝之极的表现。当宇文苞以做比喻之时,王宜自然不敢反驳。
刘见王宜说不过宇文苞,便出言相助。道:“张锐与吴老先生发生争执之事。可以不追究。但张锐在陛下面前肆意妄为,当着陛下的面发狂。还击断一颗大树,已算是犯上。虽然陛下圣明,宽宏大量,没有追究他地罪责,但我们应当处罚张锐,以儆效尤。既惩罚了张锐,也可以安抚学子,乃两全之策。”宇文苞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欺君犯上,我就想起吴老先生。他在西苑不仅将我们在座的各位都骂了个遍,还辱骂陛下,甚至还以死来胁迫陛下。我想问问诸位大人,如果吴老先生还活着,你们会不会想到要去治他的罪?诸位大人啊,希望你们对事不要对人,处事要讲公道二字!”
刘听了这番话后,也说不出话来。吴孟明在西苑所作所为,内阁大臣们都已知道得很清楚。吴孟明犯上地行为,比张锐还严重得多。可没人想到去治他的罪,这时如果单单要治张锐的罪,就很难说此事是公正的处理,自己做的问心无愧。
沉默了一会儿,李穆问宇文苞道:“你说应该怎样处理此事?”
宇文苞道:“学子们说吴老先生是被张锐杀死的。这好办,让学子们选出代表,随大夫一起去验尸。让他们亲眼看看,吴老先生身上到底有没有被殴打过的痕迹。如果没有,谣言不攻自破,学子们自然也会散去。”
“验尸?吴家子弟未必会同意。”李穆惊讶地说道。一般人认为,死者不可侮辱,哪能赤身**地任众人观看?
“心中无鬼怕什么?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自身没有污垢,哪怕别人看?吴老先生是君子,我想他老人家如果还活在世上必定不会反对。他吴家子弟又凭什么反对?不让验尸,就证明谣言是吴家人散布出去的。”
贺弱弼这时也开口说道:“我赞成公寿的办法,只有验了吴老先生地身子,才能使谣言不攻自破。”独孤信这时又点点头,另一些大臣也出言附和。
李穆迟疑一下,说道:“验尸能管用吗?如果学子们看过之后,还不肯罢休又该如何?”
贺弱弼浓眉竖立,冷冷地说道:“验尸之后,还不肯罢休,那就是在无理取闹或就是别有用心了。那时就应该拿出强硬手段来,让闹事分子看看朝廷的决
贺弱弼的话在大臣中引起议论,屋内嗡嗡之声大作。太尉轻咳一声,说道:“老夫觉得公寿和辅伯之言可行。”
见太尉发言,屋内的众人停止了私语,转头望着他。太尉继续说道:“此事在老夫看来,必是有人从中捣鬼所致。监察部要继续追查,如果查出幕后之人,定要严加处置。”
宇文苞闻言用疑惑的眼光瞅了王宜一眼,仿佛在说,此事八成是你在背后捣鬼地吧?王宜看见宇文苞地眼神后,知道他在怀疑自己。心说,此事可不是我干的,虽然我想整张锐,可也不至于会把事情闹到如此大地地步,煽动学子闹事,这个罪名足丢官,甚至丢命,这种事我是不会去干的。
王宜心中没有鬼,所以也直视宇文苞的目光,仿佛在回答,别看我,不是我干的。宇文苞看了半天,见王宜神色无异,像不是他所为。又感奇怪,心想,张锐这小子,也太招人怨恨了,这次又是谁在整他?
太尉见高颖低着头不语,于是想让他也说说自己的看法。谁知连叫他数声,他像是也没有听见。直到坐在他身边的贺弱弼轻推了他一把,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茫然四顾。
太尉见他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说的话,于是又问了一遍。高颖面色惨白,说道:“没……没有意见,全听太尉吩咐。”
屋内之人,都觉察到高颖今日神色异常。自进屋后,就一直低头坐在那儿,半句话也没有说过,现在太尉问他话,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众人也没往他处想,都认为高颖在为没能预防此事的发生而深感自责。心说,高颖这人就是太认真,但凡自己负责的事出了问题,便会自责内疚。
高颖是在自责不假,但与众人所想的却完全不同。太尉见高颖也同意,正准备商议由谁来负责处理此事时,忽听殿外钟声响起。
帝国法令规定内阁开会之时,任何人不许入内。擅自闯入殿内者,杀无赦。为了在便于紧急事件发生时,能够即时通知屋内的大臣们,殿外门口处设立了一口大钟。此钟不是可以随便乱敲的,只要钟声响起,屋内的大臣们就准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太尉急忙命敲钟之人入内禀报。不一会儿,一名禁卫军少将匆匆跑了进来,对着众人行礼说道:“各位大人,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