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了阔别多年的李旌!他高兴地快步走上前去打招呼:“阿风,你怎么也在这里?”上次分别时,他知道李旌是分配去陷阵军团任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他。
“殿下,下官是去年调来八军团的。现在下官是王将军的侍从官。”虽然以前跟张锐在一起时兄弟相称,但在这种正式场合中,李旌表现得中规中矩,尽量避免表现出与张锐特别亲近的态度。
张锐特别留意了李旌的军衔,见他佩戴的只不过是上尉标记,可见他这几年混得差强人意。而以他对李旌才华的了解,如果现在李旌是校级军官的话,才算混得马马虎虎。如果现在还是别人的侍从官,那么前途暗淡。
后面还有一大堆官员,张锐也不便与李旌多聊。只低声对他说:“晚上有空,我们兄弟再聊。”说罢,也不等李旌回答,又满脸笑容地挨个儿与各郡府的官员们寒暄。
张锐与李旌只说了两句话,但却引起了王世充的注意。心中暗暗思量,从疯虎称呼李旌的小名上看,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可为何李旌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他与疯虎相识?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他的一双眼睛在张锐和李旌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不知心里又打了什么主意。
与官员们见礼完毕后。大家又陪同张锐一起上路,日落之前到达了西平城。张锐在一行人带领下直奔城西,来到一处僻静地宅院。这处宅院占地很大,又与周围的宅院分隔开,形成**的一个区域,是理想的总部暂设地。
张锐听西平郡郡守说。此地已被征召为他的临时行辕时,很满意地点点头,道谢说:“有劳郡守大人费心了,这个地方选得非常好,甚合我的心意!”
西平郡守道:“殿下喜欢就好。不过,下官不敢居功,此地是王将军来后亲自挑选地,下官也只是出面与此地主人协商租借而已。”
在府门外,张锐又看见了许旺等以前的亲兵,大喜。热情地迎向前去,与他们攀谈起来。问罢才知,他们奉高朔之命。在整个平叛期间,担任自己亲兵护卫。
张锐笑着对高朔说:“吉元,你把亲兵都调来给我,自己岂不成了光杆儿将军了!?”
高朔笑着回答道:“殿下放心。属下从下面团里临时调来了两连人,担任师部的护卫,属下的安全不成问题。只是殿下的亲兵队长,属下不敢擅自任命,现在他们都由许旺暂时统领着。”
张锐呵呵笑道:“说实话,有许旺他们在,我晚上睡觉也睡得安稳。至于亲兵队长嘛就暂时不需要了。由许旺暂时担任队长吧。对于我的安全,难得你如此有心!我也就不推辞,照单全收。”
高朔脸上一红。实话实说:“给殿下调亲兵之事,如果不是王将军提醒,属下还真没有想到。”
“哦?”张锐没有想到,这也是王世充的主意,连忙转身对他道谢:“有劳王将军费心了。非常感谢。”
王世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殿为平叛主将。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末将能为殿下分担一些小事,实属份内之事。不敢领受功劳。”
张锐注意到在王世充说话之时,旁边的来护儿、李宽、薛举等人脸上都露出鄙视之意,心想,这几人也许都看不惯王世充对自己的阿谀奉承。对王世充的厌恶之情都溢于言表。希望他们之间地矛盾不要影响到剿匪大计。
进院后,王世充便来请示是否现在就用饭。张锐便对众人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商议军务。大家为了迎接我,也没有吃晚饭。都留下吧,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张锐发了话,众人也不推辞。王世充一边招呼着大家就坐,一边招呼上饭菜,忙里忙外,一副十足的总管架势。饭菜摆上来,张锐见每样菜的份量虽然十足,但菜色并不多,荤素搭配合理,其中有两样还是自己最喜欢地菜肴。席上也没有备酒,只准备了自己最喜爱喝的马女乃。心里不禁暗暗称道,王世充拍马匹的功夫非同一般。他不像一般人只是言语上的奉承,而是用足了心思。
从挑选临时行辕住地,到劝高朔调飞骑军前师护卫来担任自己的亲兵护卫,再到饭菜的安排,没有一样不符合自己的心意。由此可见,他是充分调查了解过自己的喜好,精心安排的。如果自己完全不了解他的品行,单凭他今日地表现,肯定对他有特别的好感。
吃完饭,王世充首先站起身告辞,说殿下一路长途跋涉需要休息,末将等就先行告退了。张锐了解到各部将领都住在离此地不远处的一座院落后,于是让他们先行回去。只是在王世充准备离开时,让他把侍从官李旌暂时留下。
张锐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感觉神清气爽,然后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前厅。李旌正在厅内来回踱步。
“阿风,我洗了个澡,让你久等了。坐,坐。”张锐热情地招呼他入座。
“无妨,无妨。属下也没有等多久……”李旌虽然等得有些不耐烦,言语还是很客气。他地客气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锐不悦地打断:“阿风,现在就只有你我两人,还用得着这么拘谨吗?难道你忘了我们有结拜之交?”
见张锐这么说,李旌也卸下了面具。嘿嘿笑道:“大哥说地是,小弟俗套了。”
张锐这才露出喜色,李旌落座后,又随意地问道:“你是怎么调到八军团来的?”
“这个……”李旌面带难色,似乎在考虑怎么跟张锐讲。
“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告诉为兄?”越是如此。越激发了张锐的好奇心,继续追问道。
李旌犹豫了一番,把心一横,也就对张锐道出了原委。
四年前,李旌被分配到陷阵军团前师担任一个小排长。一次偶然的机会,前师师长甘继慎下部队视察,见李旌精明能干,很欣赏他,很快就把他调去任侍从官,不久就提拔他为中尉。
李旌担任甘继慎侍从官期间。为人处事小心谨慎,处理公务兢兢业业,很快赢得了甘继慎地信任。把他当作心月复培养。
就这样在甘继慎身边干了一年多,期间又被甘继慎提拔为上尉。甘继慎还私下对他许偌,说只要有机会就调他去担任营长。那时,李旌认为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只是可惜汉元794年底发生地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他地命运。
当时,陷阵军团前师驻防在乌河城堡,以防对岸地鲜卑人。汉元794年12月的一天,甘继慎突然接到报告,说下面某营在巡查国境线时,发现几个鲜卑人越过边境。已将这几人缉拿。据鲜卑人交待,他们隶属右贤王所部,过境来劫掠了几座村庄。
甘继慎大惊。一方面命令部队戒备,另一方面命李旌去调查此事。李旌来到被劫掠的村庄查看了一番,发现这几个村庄的确被洗劫一空,村民不是被杀,就是被劫走。一片荒凉肃杀的气氛。可见鲜卑人所言不虚。
他还是感觉其中疑点重重。因为他知道这个时期鲜卑正在与罗马开战,本来就自顾不暇。除非右贤王疯了,否则绝无可能再来招惹汉帝国。可眼下人证物证摆在面前,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他不信。
为了小心从事,他又亲自提审那几个被抓的鲜卑人。当他分别审问鲜卑俘虏,问他们所洗劫的村庄在何处时,几个鲜卑人的回答各不相同,漏洞百出。这让李旌更加觉得此事很蹊跷。个别鲜卑俘虏记忆出错也许可能,但全部人员所说的被劫村庄地位置都各不相同,就很难解释了。
李旌猜测,很有可能是陷阵军团内的某支部队干出了洗劫村庄之事,然后抓这些鲜卑人来抵罪。至于到底是哪个将领干的,他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些鲜卑俘虏,都拒不承认是代人受过。
由于甘继慎给他地调查时间有限,李旌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审理此案,只有先把初期的调查报告交给了甘继慎,并在报告上附注自己的猜测意见。甘继慎在拿到他的报告后,把他夸奖了他一番,说查出真相后,要去指挥官那里为他请功。
然而,甘继慎把这份调查报告交给陷阵军团指挥官陆柯后,就没有下文了。过了两、三个月后,传来了朝廷准备与鲜卑开战的消息。李旌闻之大惊,鲜卑人越境劫掠这事明显疑点重重,怎么能不调查清楚就把罪行轻易的推到鲜卑人身上,还要开战。
李旌找到甘继慎,劝他再仔细调查。甘继慎却支支吾吾起来,对他说,这事朝廷已有结论,不需要再深入调查。
李旌不甘心放过真凶。一次,军团指挥官陆柯来前师找甘继慎商议军务,他趁空隙时把自己的意见对陆柯说了一遍。不料陆柯大怒,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拂袖而去。
此举不仅激怒了陆柯,连带甘继慎也对他不满。不久之后,便把他从身边调走了,被列入了闲置人员名单。
在很长一段时间,李旌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直到与鲜卑之间的战争爆发后,他似乎才有所觉悟。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留在陷阵军团则永无出头之日。
幸亏他是韩擒的外甥,在军中也有一些人脉关系。他猛然想起,怒火军团中军官是韩擒地旧部,早几年自己与他就认识,关系还不错。于是厚着脸皮写信,请中军官帮忙把自己调到八军团来。
调动一个闲置人员。对于手握人事权地中军官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去年,李旌终于被调来怒火军团。他刚到军团总部报到,刚巧王世充也到总部去要侍从官。中军官知道李旌以前做过甘继慎的侍从官,就把他分配到王世充地手下。
张锐一边听李旌说,一边感慨不已。心想,早就怀疑鲜卑人挑衅的事件是陆柯等人安排的。今天听闻李旌一席话,就更加确信无疑了。李旌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还追着叫陆柯调查真相,也难怪陆柯气恼他不识相。
张锐深为李旌感到可惜,也认为他只做侍从官会影响他的前途。于是,问李旌道:“阿风,你想过没有,去别地地方任职?”
李旌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面露喜色地说:“小弟早就想换个地方任职。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果大哥能帮忙成全,那最好不过了!”
张锐沉吟了一下,又问:“你是想担任参谋之职。还是想下部队带兵?”
李旌眼中大放希望之光,说道:“小弟愿意带兵打仗。”
本来,李旌如果说想担任参谋,张锐打算把他调入飞骑军。让他先在范明手下担任参谋官,等以后自己调范明去上都后,再让他接替范明飞骑军前师参谋长地职务。
既然他说愿意带兵,那就只能留在八军团。他是步军学院毕业,来飞骑军担任参谋尚可,但担任骑兵将领则不合适。只能找个机会,给王世充打声招呼。放李旌下去当个营长。他相信,凭借李旌地才能,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张锐把这个想法跟李旌一说,高兴得李旌手舞足蹈,连声道谢。张锐又趁机问李旌道:“我看王世充与来护儿等人地关系似乎不好,其中原因你可否知道?”
李旌道:“这事在八军团内部谁都知道,就是大哥不问。小弟也准备找个机会对你说明。”于是李旌。便把王世充与来护儿等人的恩怨详细地说了一遍。
以前,王世充只是薛举的副将。薛举与前任西部战区参谋长许铭球是同乡。私交非常的好。几年前,西部战区前任统帅韩擒不满许铭球的能力和人品,用刘武周撤换了他。对此,薛举私下说了几句怨言,不料有人给韩擒写了一封告密信。韩擒叫来薛举问询,薛举为人老实,对韩擒直言不讳,说自己的确说了那些怪话。韩擒大怒,下令罢免了薛举地职务,右师师长之职由王世充接任。
后来有传言,说那封告密信就是王世充写的。在整倒薛举之后,一次王世充的一个心月复酒后失言,自己暴露出了此事实为自己地得意之举。八军团的将领们大惊,终于看穿了王世充阴损的面目,都很鄙视他的为人,不愿与他交往。
后来八军团从西部战区撤回内地休整,军团指挥官也到了退休的年龄。本来,前师师长来护儿无论资历、军功,都是新任军团指挥官的第一人选。就连来护儿本人也认为,军团长之职非自己莫属。
然而,八军团指挥官退休都快两年了,军团一直没有接到朝廷对来护儿的任命。直到现在,军团指挥官之职还是空着的。
据传言,来护儿没有接任军团指挥官,也是因为太尉也接到了一封告密信。信上说,来护儿是韩擒的铁杆心月复,对朝廷撤换西部战区统帅之事心怀怨恨。皇帝、太尉不满韩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来护儿既然同情韩擒心怀不满,朝廷当然不会放心让他担任八军团指挥官。
后来又有传言说,这封告密信也是王世充写地。因为,就在大家都认为是来护儿接任军团长之职时,他还在上窜下跳、四处联络关系,想争取到这个位置。
不过,他最终也是白忙活。一来,他在朝中也没有过硬的关系,二来,他的能力在八军团地所有将领中属于中下水平,谁也不放心把这个重要的职务委任给他。
王世充这次的告密,不仅是自己和来护儿都没有如愿当上军团指挥官,而且还顺带害了李宽。李宽本来是怒火军团左师师长,鉴于来护儿升任军团指挥是基本铁定之事,于是前任军团指挥,把李宽提前调到前师与来护儿接交工作。
可后来朝廷没有回复军团的提议,李宽再想回左师也无可能。因为,他来不久,左师师长已经被前任指挥官任命给他人。无奈,李宽只能屈就在前师担任副师长。
正是因为以上原因,来护儿、李宽、薛举三人都对王世充痛恨入骨。只是没有具体的证据,才没有公开与王世充翻脸。
说到最后,李旌道:“这次王将军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您地身上。为此,他可是费了一番心思。”
“什么希望?”张锐不解地问。
李旌笑道:“升任八军团指挥官地希望啊。”
张锐更加疑惑,道:“由谁升任八军团指挥官是由朝廷说了算,他对我报什么希望?我又不能升他的官。”
李旌嘲笑着说:“大哥虽然不能直接晋升他地官职,但您是这次平叛的主将。平定叛乱后,朝廷会对您上报的各部有功将领予以嘉奖。如果您对他的评语好,他自然晋升的把握就大。您说,他能不巴结您吗?”
张锐恍然大悟,心想,难怪他对自己如此的殷勤,果然是有目的的。
紧接着李旌又说,王世充自接到出战的命令,就下令右师全速往青海郡进发,并规定了部队日行百里的命令。副师长薛举劝他说,右师是从松潘郡进入番州,路途险峻,日行百里的命令过于苛严,强行军有可能对部队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但王世充执意不听,说军情紧急,任何人不得耽误行期。
之后,王世充便带着薛举等师部人员日夜兼程赶来西平城。他们到达之时,就连出战部队中驻地最近的八军团前师还没有到达。此后,王世充便如同张锐的先行官,把行辕住地之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见当地因连年灾害,蔬菜、肉食稀少,还命人特地去远在几百里外的兰州城采购,而今日采购队才刚刚返回西平城。不过据昨日右师传来的军报,说在右师现在每日行军已超过十五个小时,部队将士疲乏不堪。现已有数十人因赶路睡眠不足,行军时神思恍惚,不慎掉下山崖摔死,另有上千人掉队。如此下去,只怕部队到达天武集结地时,已经成了毫无战力的疲惫之师。
张锐听罢李旌对八军团几员将领之间恩怨的一番介绍,心里也有些担忧。让王世充与来护儿等人合作,肯定会出大乱。最好的办法就是,解除王世充的职务,让薛举暂时指挥右师。
但王世充又没有犯大错,他写告密信是八军团内部的矛盾,并没有影响到眼下的战事,而且这事也不归自己管。他巴结自己,也不是犯法之事,难道为了派人给自己采购点蔬菜、肉食,就撤他的职务?他命令部队强行军,也不能说不对。因为部队越早集结到位,自己就能越快地部署平叛行动。
正当张锐在为此时伤脑筋,忽听许旺在外禀告,说有人要捉拿来护儿将军,而来护儿将军的部下不许,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了。
张锐大怒,立即带上许旺等亲兵动身前往来护儿等人的住处。心想,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在我的眼皮低下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