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和城上的兄弟们都静了下来,看着城下那百十来个倒戈投敌的兄弟胡吃海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史进那双眼睛一直在伍三狗的身上滞留,看着他从官兵手里夺过酒坛,开封痛饮,看着他和他的部卒在那里举坛相敬,看着他们撕扯大块的牛羊肉,就像饥饿许久的恶魔,拼了命地将美味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咽,倾尽酒坛将所有的美酒都一股脑地倒入月复内。
史进看着伍三狗抱起酒坛的姿势,不经意又想起了他初初上山时的情景,那时的伍三狗跟着陈达还是初次见到史进,在那晚的酒席上,伍三狗只是作为一旁的陪席,为史进和三位当家的哥哥斟酒。史进见他斟酒动作麻利,做事风格豪爽,便邀他同饮一坛。那时当伍三狗接过史进递来的那一小坛子酒时,便是像现在这样,一揭封泥,便以口相对,大口大口地痛饮着,就连那一股股从嘴角溢出的酒水将他的衣甲打湿,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那天史进劝他慢慢喝,伍三狗却一饮而尽,将酒坛往地上轻轻一放,说道:“好汉聚首,最美不过如此,以酒表心,痛饮方显真义!”这一句文邹邹的话,却从他嘴里豪迈地说出来,顿时叫朱武等人连声叫好。
而此刻,伍三狗还是原来的伍三狗么……史进看着看着,就有点莫名的感伤,为这世事的变迁,亦为这人心的不古。
孟督监看了看他们痛痛快快地吃喝,便又昂起头来,朝着史进就是一阵冷笑,那笑中的的含义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嗟来之食”尽是侮蔑。只是,两军相隔距离甚远,史进却瞧不见。两军就这么对峙着,安安静静地对峙着,没有一点嘈杂,更没有人言语。有的只是阵前伍三狗那一伙**吃大喝的声响,还有锅里沸腾的汤声。
就在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无聊又乏味的安静,大多官兵看得眼都困了,心都疲了的时候。史进却看见伍三狗又拎起了一坛酒,此刻的伍三狗已经步履蹒跚,貌似已分不清了东南,显然是有些醉了。但就在那伙兄弟醉得丑态百出的时候,伍三狗混迹其中又是将那坛酒以口相对,倾尽所有,那副痛快的样子,好像喝过此次就今生不再,那份留恋那份悲壮若有若无地显现出来。但他这次,却是遥遥相对,有意无意地都是面朝着史进。他醉了,在喝完最后一口酒的时候,酒坛都有些拿不稳了。
此刻的孟督监看着伍三狗这群降军败卒醉酒的丑态,不由地脸面上浮起一层高傲的声色,此时他羞辱嘲笑的已不再是这群人,而是嘲笑着城头上一直隐忍的史进,一直沉默的守军,笑他们少华山有这样一群烂泥一样的兄弟,笑他们少华山就是这样见利忘义的兄弟之情。他高傲地看着史进,心里不经地得意起来,你九纹龙再厉害,也不过是带出这样一群跳梁小丑,如何挡得住我泱泱大宋的剑锋铁蹄!想着想着,孟督监不由地又笑了。
就在这时,史进的锐利的眼眸徒然睁大,因为他看见伍三狗借着酒态的扭捏,用臂膀比划出了少华山的暗号,虽然史进看不清他的手势,但他比划的动作却分明传递着血淋淋的两个字——拜别!
史进只觉的心下猛然一跳,紧接着就看见伍三狗和那百十个兄弟都是短暂的一顿,接着一幕意想不到的事情便轰轰烈烈地在官兵的阵营中上演了,而史进的心也随之又是一紧。在那一瞬间,伍三狗和百十个兄弟同时大喝一声,就在这猛的一嗓子把官兵唬住的刹那,伍三狗将那酒坛用尽毕生的力气,奋劲砸向了孟督监,而那百十个兄弟亦是将酒坛甩向了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军部将。
很多大宋的部将被之前太过平静的假象所蒙蔽,面对这这突然的发难,很少有人能料想的到,更没几个反应得来。近百个酒坛在一晃影的功夫便漫天打来,照着那些将军的面目砸的碎片横飞血溅五步。但孟督监毕竟是驰骋沙场的老手,他自己的部将躲不过,但他却有着超凡的应变能力,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虽然已经来不及拔刀,但他老练地一挥手臂便护在面前,暗中双腿使劲更是将坐骑稳稳带住。
可是意外之外,却又是生出了意外。就在孟督监一拳将伍三狗砸向他的酒坛打了个粉碎之后,他拳势已尽,但那酒坛之后却又紧接着闪出十多把寒光闪闪的飞刀来。孟督监此刻能辨认得飞刀已属不易,更哪有功夫来截得住它。但求生意念让他下意识地随势后仰,好在方才他双腿已加紧了马腿,此刻才没有因为太过突然的动作而栽倒马下。但当他脊背贴住马臀的时候,还是顿然感觉胸前肩上传来撕裂的痛觉,两把飞刀末柄捅入,鲜血随之横飞。
孟督监这边还算好的,那些列队站在督监左右的统军部将,有些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只是见眼前一晃,便有刀锋透甲而过直插月复中,更有甚者连哼都来不及便命中要害跌下马去。一时间,官兵的首脑前锋被伍三狗等人这么突然的发难,顿时乱作了一团。而此时的伍三狗和他所带的百十来个兄弟一点醉意都没有,方才的丑态都是故意装出来迷惑官兵的,此刻他们动作麻利地让官兵看着都心生胆寒。
伍三狗等人一把飞刀射完,立刻另一波人也将那口大锅合力推翻,借着那滚烫汤汁的飞溅,将护在众将领前面的朴刀兵阵顿时冲开一个缺口。伍三狗等人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心要杀了那些自大忘形的将领,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他们以命相搏,哪里还顾得上此刻地上汤水的滚烫。一个个犹如凶神恶煞一般,抄起燃烧的柴火便朝着那朴刀兵破阵而去,直望着相隔很近的统兵将领们逢人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