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与他老子杜小山坐车先走了。
张恪与唐钻到小车里,看着王炎斌手护着车门送唐学谦坐进来,一直等车离开校门,都看得见他朝这边行注目礼。
“小恪写了一篇好作文,中午去哪里吃饭,唐伯伯请你?”唐学谦笑着说。到这时候,倒没有人再提他糟糕的考试成绩了。
“我现在似乎也很忙呢,”张恪腆着脸笑着说,“不用你诱供,我的老实交待。前些天从我爸那里看到城区建设总体规模的草案,草案里提到沙田那一片要完全拆除,觉得有些可惜了,最近一直跟棋院的许鸿伯老师在学棋,讨论过沙田古街保护的问题,从这个问题引申出这篇作文。胡乱写的,你们不要当真,要当真的话也不要抓我去做苦力……”张小心翼翼的把话题往许鸿伯身上引,期中考试写这篇作文还没有意识到会以这种方式给父亲与唐学谦看见,从最初遇到许鸿伯开始,就有心将他引荐给唐学谦与父亲,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唐学谦与父亲也都认识许鸿伯,但是那种成年人之间的隔阂与猜疑,加上许鸿伯刻意冷淡官场中人,要没有自己在一旁推动,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三人永远没有深识下去的可能。
“许鸿伯啊,我跟他下过棋,他不好意思赢我,我就没再厚着脸皮请他下棋了。”唐学谦当然也考虑到许鸿伯与现在市人大主任万向前的关系,不管张恪是不是胡扯,跟许鸿伯接触一下,倒是有必要的,问坐在前排的张知行。“知行,看来有时间要请许鸿伯指点一下我们的棋艺啊。”
记得张恪最近也提过他跟许鸿伯学棋地事情,张知行转过身来,笑着说:“海州棋院就在沙田,张恪作文里不是说沙田的古街保护?中午反正要找地方吃饭,不如去沙田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许鸿伯……”
唐学谦笑着说:“也好,很少去沙田看看,这篇文章让张恪先写出来,我这脸都没有地方搁了。”
刘文兵调转车头。往沙田开去,拐入疏港河畔的青石街,唐学谦特意让刘文兵开慢一些,他还没有认真的审视过这片古建筑群。海州棋院就在青石街尾的道观里,陈妃蓉家的小酒馆就在道观前面。
许鸿伯中午一般会在酒馆里喝酒,唐眼睛尖,看见陈妃蓉在前面骑着车子。陈妃蓉看见小车过来,忙停到路边让小车先过去。
“啊,陈妃蓉家也住这里?”唐恍然大悟地看着张恪,“难怪你经常来这里学棋。”
唐学谦往窗外看了看,女孩儿很漂亮,穿着海州一中的校服,听到唐的话笑了起来。
不单陈妃蓉住这里。许思家也在里面的一条巷子里。张不理会唐,爸爸与唐学谦没那么八卦。换上老妈听到唐这句话,反应就不一样了。到陈妃蓉家门口,张对唐学谦说:“唐伯伯。往东别有家建酒店,在附近来说还算不错,你们先过去。我去找许老师,找到我们就走过去,车子也不好坐。”
唐学谦见酒馆挺破落地,本打算让张知行去请许鸿伯,听张恪主动请缨,没有多想,就让他下了车。
陈妃蓉推着车往前走,看见张恪从小车里下来回头看着自己,有些慌乱,停在那里,盯着张恪。
张恪见陈妃蓉仿佛掉入陷阱的小兽一般,眼神慌乱无措,咬着殷红的嘴唇,加上清丽月兑俗的面容,更愿意让人生出邪恶地念头。
张恪侧着笑了起来:“怎么,看到我就不回家了?”
陈妃蓉硬着头皮推车往前里,细着声音问张恪:“你找我有什么事?”即使如此,声音还是娇柔悦耳。
“瞧你的样子,没事就不能找你?”张恪笑了笑,不忍心继续逗她,“我过来请许老师去喝酒,我想这时候,他应该在你家酒馆里。”
“你找许老师?”陈妃蓉粉脸微红,推车到酒馆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回头对张恪说,“许老师在里面,”声音又低了起来,话似乎很难月兑口,“我妈住院的事,要谢谢你。”
张恪笑了笑,说道:“举手之劳,不要郑重其事的道谢。”
“这事对你们来说是很微不足道,但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陈妃蓉话没说完,推着车从只留下很窄的院门进了院子,
张恪愣了愣,才推门走进酒馆,酒馆里还是很冷清,陈奇这段时间也没有心思打理酒馆,看见许鸿伯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三指夹着酒碗。
“听到你的声音,说是又要请我喝酒?”
“前面的建酒店,我爸跟唐市长请你喝酒,据说是要切磋棋艺。”张笑着说。
“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市政府秘书长,棋艺比我要强多了,切磋谈不上,酒还是可以喝的。”许鸿伯扭头朝里面大声喊,“陈奇,今天地账先挂着,张恪请我到别地地方喝酒。”没等陈奇出来应一声,就与张出了酒馆。
出了青石街,坐出租车赶往建酒店。许鸿伯都成了人精,意思一点就透,不需要费什么口舌。
赶到建酒店,刚下出租车,一辆丰田轿车从后面靠过来。张恪吓了一跳,丰田车停稳,一个胖子从里面钻出来,他围着停在酒店前的尼桑车转了一圈,确认是唐学谦地座骑,紧步往里走。张恪跟着他进酒店大堂,就听见他对前台后面穿侍应生制服的服务员大呼小叫:“唐市长在哪里,快领我过去。”
得,也不用问了,跟着走就是。
张恪与许鸿伯相视而笑,跟着他从大堂转角楼梯拾阶而上。走到三楼,胖子才注意到张恪、许鸿伯一直跟在后面,眉头扬了扬,脸上的笑意倒没有消失:“你们找哪个,三楼都是包厢?”又朝身边地服务员抱怨。“难道这时候就没有人来招待客人吗?”
“听说唐市长在这里吃饭,正愁找不到地方。”许鸿伯笑着说。
胖子迟疑了一会儿,认不出许鸿伯与张恪一老一少是什么人,自持能跟唐学谦搭上边的人,层次不会太差,笑堆到脸上。说:“敝人姓吴,口天吴,吴天宝,你二位……”见许鸿伯、张恪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也不见恼,紧着往前走,指着前面地房间,“318间。要不你们先进去?”
张恪笑了笑,看他气势,大概是建酒店的老板,听到唐学谦在这里吃饭的消息,急冲冲赶过来,临进门却怯场了。不理会他,张恪与许鸿伯先推门进去,临进门还回头望了一眼:“吴总,你要不要进来?”
“要进的。”吴天宝让张一喊,将额头的汗星子抹掉。也跟着进了房间。
张知行欠着身子请许鸿伯入座。看到吴天宝跟着进来,有些奇怪。看了看张恪。
张恪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认识,径直在唐身边坐下来。
吴天宝才发现许鸿伯、张恪原来是赶唐学
局地。紧忙自我介绍:“人是建酒店的经理,中,还到我们建酒店来用餐,是建酒店全体员工的荣幸……”
“虽然忙,饭还是要吃的,”张恪转过身子,“谈不上荣幸不荣幸地,”侧头看着压在唐胳膊下的菜单,“怎么尽挑你喜欢吃的点?”
“你有什么意见啊?”唐秀眉微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睛看着张,声音娇柔妩媚地说,“有意见也不搭理你。”
张恪无奈的笑了笑,看着唐学谦说:“要等唐拿定主意吃什么好,我们都要饿死了,不如让吴经理帮忙推荐几个菜吧?”
唐学谦哈哈一笑,说道:“那就请吴经理推荐几个菜……”
吴天宝多看张恪一眼,有没有张恪这句话,还没有他说话的份,推荐过几样特色菜,拿着菜单就下去亲自布置了。
许鸿伯与唐学谦、张知行都算认识,又算不上熟悉,话题自然从张学棋扯起。张小学时在少年宫学棋,那时许鸿伯刚辞去公职,在少年宫教棋混日子,那时张知行与唐学谦都还在海州师范任职,张恪没有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话题自然要小心翼翼的避开许思,从棋艺说起,就要说起海州的围棋传承,青石巷尾的道观,从明末就屡出围棋高手,海州的围棋到民国才逐渐没落,提及道观,自然要道观周围百年的深宅大院以及深灰杂白的民居特色。
一边吃菜喝酒,许鸿伯一边侃侃而谈,并不是有意买弄,在张恪提及拆除还是保留地问题之后,他花了精力认真研究过沙田这一片地民清建筑群,也听到规划局的那班人都倾向于拆掉重建。能在唐学谦面前秉笔直书,他自然要不遗余力对唐学谦施加影响,如此才能挽回沙田古建筑群地命运。
唐学谦笑着说:“这个问题还是张恪先提出来的?”
“他撞着我在酒馆喝酒,一盘棋先煞了我的威风,之后又问我沙田全部拆掉重建可不可惜,我才细想这些问题,”许鸿伯说道,“我这些天着手做一些工作,就是要把沙田古街地历史拼凑起来,疏港河源出锦湖,不过锦湖在六十年代围湖造田中填掉,只剩下人民公园内的小锦湖,湖面不足十一,疏港河成为运河,河畔青石街原名沙田直街,至少当地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旧名。直街尾的道观是青羊观,建于南宋末年,元末毁于战火,明初重建,规模却小……沙田虽陈旧破败,但是海州文化传承积淀,不能拆掉了之,难道历史文化与现代文明就截然对立?”
唐学谦深以为是的点点头:“市里委托城规局起草城市规划总设计稿,是在去年,规划思路是市常委会议讨论通过的,只提及旧城改造,没有涉及到旧城保护,思路受到严重的限制,有进行调整的需要……”从夹克口袋取折叠好的试卷,说道:“张恪写了一篇作文,许老师帮他看看……”
否决丁向山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关键规划思路是市常委会议讨论通过的,唐学谦也有一份子,其他常委都还在任上,重新调整规划思路,阻力不会少。许鸿伯不晓得张写了怎么的文章能让唐学谦这么重视。许鸿伯接过来细细品读,越读越惊讶,这短短两千字里帮自己未完全想透的问题都一一点亮,这世间果真有天纵天才的人物。
许鸿伯轻声读到“碧水绕城、粉墙黛瓦、古桥连绵”,抬头说:“好文章,至少规划局的那班大爷都要拜读……”
“可惜文章太短,文章要留余韵,要让别人认同,意思还要点透才好,”唐学谦看了看张恪,“能不能写一篇大文章?”
张恪手正抓起一只孜然猪蹄在啃,满手油腻,吱吱唔唔的说:“许老师对这个有研究,要写大文章也要许老师妙笔生花,乱抓童工不好。”
许鸿伯辞去公职的事情,唐学谦比其他人知道还多一些,没有把握得到许鸿伯的认同,试探性的问了张恪一句话,却让张恪轻轻拨到许鸿伯的身上,果然机灵。有这篇文章做底子,补充资料就能成好文章,但是这篇文章出自谁之手,影响力是迥然不同的。
唐学谦也不敢将虚名据为己有,他带头重议城市规划的思路,谁知道其他常委以及万向前会有怎样的想法,这么政治风险太大。
许鸿伯是民间人士,但与海州官场并不遥远,加上许鸿伯之间的那段履历,文章出自他,真是神来之笔。
这么想来,唐学谦更觉得张恪机敏中藏着成年人不及的智慧,听张这么说,自然要顺水推舟的试一试,装作无奈的笑了笑,扭头对许鸿伯说:“许老师教张恪下棋,也请教他写文章,这篇文章还需要许老师润笔,要什么资料,让知行帮你去跟规划局那班大爷打招呼……”言语间对机关行局的官僚作风也很不满意。
许鸿伯有些犹豫,这篇大文章自然是唐学谦要用,其中的关窍转眼间也能想明白,答应下来,无疑会被重新卷入那漩涡之中,无法再月兑身事外。
“许老师是觉得青羊道观拆了不可惜,还是说我的棋艺太差,不值得教?”张恪拿起湿纸巾,擦去嘴唇上的油腻,定睛看着许鸿伯,心想:费了这些心思,将你绕进来,让你随便就滑月兑了,岂不是冤枉死我了?见许鸿伯迟疑着不答应,又说道,“酒是好酒,宴非好宴,我刚刚跟建酒店的吴经理说是许老师请唐市长吃饭,你要不答应,这桌酒菜钱就够你头疼了。”
“胡说八道,你当你唐伯伯是市井无赖?”唐学谦哈哈大笑,对许鸿伯说:“万主任当书记时,你写出几篇好文章,我都喜欢读,可惜只是好文章而已……”
许鸿伯犹豫了一会儿,才笑道:“我口袋里只有二十块钱,这酒我是请不起了。”如果规划思路不能调整过来,沙田全部拆除,确实太可惜了。
酒尽羹残,张恪在桌下将皮夹递给爸爸,虽说吴天宝不会收餐费,但是爸爸是抹不开面子白吃吃喝的,口袋里未必就带足了钱。
张知行拿过皮夹,打开一看,厚厚的一叠钞,比自己钱包鼓了不知多少,也不晓得谢晚晴到底给张恪多少钱用,看来零花钱不比他老子少,苦笑不已,拿着皮夹出去付账。
大家站起来要走,张恪说道:“剩下这么多菜丢掉可惜了,许老师住这附近,我帮许老师打包送回去。”
唐学谦笑着说:“不跟我们走就算了,还找借口,哪次吃饭,你会觉得剩菜可惜的?”
张恪腆脸笑了笑,这时候不跟唐分开,等会儿肯定月兑不开身。昨晚领着芷彤见了许维,今天让许思领许维直接去公司见晚晴姐,引荐人总要露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