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会和杰拉德在一起?”
在送葬的路上伦格一直不停的暗自询问着自己这个问题,虽然为了隐藏分歧,不论是盖伊还是伊莎贝拉都在尽量向民众展示着所谓基督徒兄弟般的友谊,甚至盖伊在葬礼前还当着众人的面邀请伊莎贝拉参加自己在王宫里举办的守祭仪式,但是只要稍微知道点风声的人就都知道,这两位耶路撒冷王座最有资格的继承者之间的仇恨和分歧。[]
而现在让伦格觉得诧异的是,特洛恩的汉弗雷居然对这种分歧视若无睹的陪伴在盖伊支持者的身边。
随着六个身穿黑色丧袍的抬灵人缓慢的举起华丽的灵床扛在肩头,人们慢慢的跟在鲍德温五世的棺柩后面走到了王陵地宫的入口处。
在这里,年幼国王的陵寝将封闭进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幽深坟道之中,然后会用混合着粘土和碎石被夯成大块大块的烧砖堵上,然后巨大沉重的石头和大理石板将形成一道道的屏障守护着灵柩不再受到世间任何人的侵犯。
嗅着阴冷气息走下地宫的台阶,伦格有种很恍惚的感觉。前世时的丁超没有机会见到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事实上这座鲍德温家族的地宫会在差不多百年之后被终于重新夺回耶路撒冷的阿拉伯人破坏,能让后世的人知道当初王陵地宫模糊的轮廓,反而要从那些记述这些事件的阿拉伯文献中找到。
完全由出自埃德萨的大理石镶嵌地地宫里是一片冷凝的灰白,平滑的地面和可以反照到人影的墙壁上雕刻着众多的画卷,被石头本身深浅不一地花纹衬托着如同孕育在一片虚无缥缈的幻境中一般。\
“愿上帝保佑我们的国王。愿上帝保佑被国王抛弃地国家和臣民,愿上帝保佑国王的灵魂得到救赎并升上天堂。”耶路撒冷主教最后的祈祷在地宫里回荡,看着抬灵人慢慢走向狭窄阴暗的墓室,一直保持着冷静的西比拉终于发出了凄惨的哭声,她伏在丈夫的肩膀上不住抽泣。如果不是盖伊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她几乎就要因为痛苦无法支撑身体滑倒在地上。
“上帝会救该救的,然后把罪人打入地狱。”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声音在这时显得十分突异。人们诧异地看向罗杰.德莫洛斯,结果看到的是医院骑士那充满挑衅的眼神。
罗杰.德.莫洛斯毫不掩饰的盯着盖伊,他眼中的质疑和敌意如此明显,以致很多人都绝对相信他可能会随时提出对鲍德温五世死因的质疑。
“地确,上帝会拯救那些值得拯救的,对那些不值得拯救的会吝啬的看着他们下地狱。”杰拉德的声音让看着这一幕的人心头更是紧张,尽管过于国王的死早已经在整个耶路撒冷传地沸沸扬扬,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编造一些稀奇古怪甚而是耸人听闻的故事,可在整个耶路撒冷的贵族圈里,却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正提出这样的疑问。
只因为贵族们都知道一个道理。一个死了的国王能给予的,绝对不如一个活着的未来国王给的多。
所以,尽管怀疑和猜测已经成了那些贵族之间私下议论地主要话题,却没有人真地肯去挖掘那其中的真相。
而现在,人们想不到就在国王下葬地墓地,作为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罗杰.德.莫洛斯会突然首先发难。而始终和他针锋相对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也会立刻迫不及待的走到前面来直接对抗。
“你对这里的某人是要有所指控吗?”杰拉德的话让所有人都有种即将发生大事的预感,他们当中有的人开始四周观察,有的人则紧握剑柄戒备起来。
“我是要站在上帝的脚下指控,更要站在主基督染血的土地上指控。”德.莫洛斯望着和自己遥遥相对的杰拉德淡然说,他突然变得平静了不少,刚才义愤填膺般的宣言好像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里一样“我认为上帝是不会允许一个被怀疑者登上王位的,不论是耶路撒冷的王座还是人民。或者是守护圣地的骑士,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无法为自己的嫌疑洗月兑罪名的人成为他们的国王。”说到这里,他缓慢的转着身子,向所有围拢在四周的人大声宣布:
“所以,作为只接受教皇陛下命令的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在这里我公开质疑西比拉公主的王位继承资格。”
“轰
随着德.莫洛斯无异正式宣战般的质疑,人群里立时响起一片喧哗,原本寂静的王陵地宫的沉默被霎时打破。几乎所有人都向旁边的人发出了疑问。一时间支持的,反对的。质疑这个宣言合法性的或者纯粹是言不达意的议论声浪此起彼伏,喧嚣整个地宫。
历代先王的沉睡的地方霎时变成了激烈的会场和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圣地。
“这可真是千古奇观呀。”一个带着些慵懒的声音从伦格身后响起,闻着挥之不去的酒味,伦格皱着眉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自己身边的特洛恩的汉弗雷,他身上那件半长不短的外罩胸前带着一片湿渍,一柄与其说是佩剑不如说是长匕首的短剑挂在他的腰上随着他的走动来回晃荡着。
当他打出一个令人作呕的酒嗝之后,伦格看着他那个因为酗酒变得通红的鼻子暗暗摇摇头:“对不起伯爵大人,我没想到您过来,失礼了。”
“哦,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要知道在整个耶路撒冷我是最不值得被注意的一个伯爵,我除了有个身份显赫的妻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个和施蒂芬娜夫人的儿子同名地汉弗雷伯爵伸手用力拍着伦格的肩膀,不过他那手上力量让伦格觉得就好像是在抚模自己。这让他不由一阵难受,特别是联想到另一个汉弗雷那异于常人的兴趣,伦格不由向旁边微微挪了挪。
“别走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妻子的朋友,哦。就当你是她朋友吧,反正想上她床地那些朋友也多的很……”汉弗雷不停的絮叨着,他那种不知所谓地样子让伦格真的怀疑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请原谅大人。虽然您地位崇高,可是您这种话不止是侮辱了您的妻子也侮辱了我。”伦格气愤的打断了汉弗雷的话,他知道自己这时必须这样,天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正盯着自己,只等抓住自己的某些小把柄就立刻大做文章呢。
“哦,对,这个不能说,你是圣枪的守护者,是要保持好名声的。”汉弗雷把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还煞有介事的看看四周“可你看看他们,他们正为了那把破椅子争来争去地。不会听到我们在说什么的。”“可是你在侮辱自己的妻子,这不是一个贵族更不是一个伯爵该有的行为。”
“我的妻子?你说谁?”汉弗雷摇摇晃晃的在那一群人堆里寻找着,甚至还做作地踮起脚尖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看着“哦,你是说那个女人吗,那个鲍德温的妹妹?哈的朋友,看来你的确是新来耶路撒冷的。否则你随便问一个人他都能告诉你那女人是个什么货色。当然,也许你会为了维护她的名声和我决斗,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已经为那个烂货决斗17次了。”
说到这儿,这个看起来总是烂醉如泥的醉鬼突然睁开眼死死盯着伦格:“不过我要提醒你子爵,这些决斗我都赢了,而且其中有几位还立刻蒙了圣召。所以如果没有把握。我劝你还是先收起为情人出头找面子地念头吧。”
说着,这位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特洛恩的汉弗雷,就又晃晃荡荡的向人群里钻过去,在所经过的身边人们厌恶蔑视的眼神下肆无忌惮的独自走上了通向地面的台阶。
可是就在他走上几级台阶之后,汉弗雷突然转过身,他双手各握一个酒瓶,两臂张开,象个要被钉上十字架地受难者般对着下面正在争吵地人大吼一声:
“你们闭嘴!!”
这一声吼叫如此高亢。立刻盖住了所有人的声音。声浪依然在地宫穹顶回荡地时候。特洛恩的汉弗雷已经在人们诧异的注视下倒退着登上两级更高的台阶,向下用俯视的眼神看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的人们。
“你们这些虚伪的吝啬的没有良心的人!”汉弗雷向着所有人大叫着“国王的灵柩还没完全下葬你们就已经开始争夺他的宝座了。萨拉丁就在外面,他的大军可能随时打到耶路撒冷城下,可你们就开始争夺宝座了,你们这些人的虚伪我是我最憎恨的,你们的贪婪是我最憎恨的,你们的荒婬放荡也是我最憎恨的!”
“汉弗雷你疯了!”伊莎贝拉愤怒的冲过人群蹬上台阶,可一柄短剑突然在人们的惊呼中指在她的胸前,汉弗雷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下面的妻子,脸上透着说不出的蔑视和讥讽“夫人,我让您丢脸了是吗?作为您的丈夫我不能象盖伊一样为您去争夺那把宝座,作为一个男人我无法满足你的**,作为一个贵族我总是做让你丢人的事,对吗夫人?”
“闭嘴,你这个酒鬼!”
“对,我是酒鬼,可我觉得自己比你,比你的家族和这里所有人都高尚!”汉弗雷的眼睛变得清晰起来,他似乎用力压制着上涌的酒气让自己能平静下来“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当过她的情夫,有多少人曾经上过她的床,告诉我。哦对了,听说你现在又迷上了那个上帝的宠儿,”说到这儿,汉弗雷的眼睛里突然崩出一丝凛冽,他狠狠的对伊莎贝拉说:“也许我该向对付你以前那些情人似的把他的脖子割断!”
“你简直真的疯了!”伊莎贝拉向前一步,然后人们在惊呼中看到她的身体微微一抖,然后就缓慢的向后退去,可是她的脚下立刻踩空,公主的身体猛然向地宫里栽来。
“轰”的一下,好几个人向往后栽倒的伊莎贝拉扑去,可是所有人都没有一条矫健的身影迅速,就在伊莎贝拉公主的头即将碰到大理石地面的时候,黛萝已经猛扑过来用身体挡在了她的身下。
“噗通”两个人立刻滚在一起,可即使如此黛萝也紧紧抱住女主人的身子不让她受到伤害。
“哦,上帝!”“公主受伤了!”
人们扶住不住喘息的两个人,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伊莎贝拉的胸前一片血渍,她的脸色苍白,因为疼痛和恐惧不住颤抖的嘴唇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要杀了他!”黛萝猛的站起来,她顺手从身边一个骑士腰间拔出佩剑迈步冲去。
“住手,你想谋杀自己的领主?”雷蒙一步冲到黛萝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你忘了你曾经向你父亲发誓永远效忠鲍德温家族吗,可你现在居然想杀掉一个鲍德温家族的人!你怎么向你父亲菲奥雷伯爵交代?”
“我的父亲让我效忠的是勇敢宽容的鲍德温国王,不是这个酒鬼!”黛萝愤怒的用剑指着正仔细看着剑尖上一抹血渍出神的汉弗雷。
“可是他依然是鲍德温家族的人,如果你向他出剑就是在背叛,你不但不会再得到你父亲的宽恕和爵位,而且你将被当成叛徒驱逐出耶路撒冷!”雷蒙毫不让步,他伸出手慢慢从颤抖的黛萝手里缴下佩剑,然后向旁边自己的妻子微使眼色。
立刻,几位贵族夫人围拢过来拉住拽着满面愤怒的黛萝向一个角落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已经彻底破坏了刚刚还在为王位争夺掀起的惊涛骇浪,人们面面相觑的看着这个意外的场面。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平静却坚决的声音:
“对不起各位大人,我认为特洛恩的汉弗雷伯爵侮辱了一位夫人的清名和我的荣誉,所以我要求和特洛恩的汉弗雷伯爵决斗。”
在人们张口结舌的注视下,伦格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慢慢蹬上台阶和汉弗雷站的一齐,然后微微点头示意:“请接受我的挑战,否则请你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向这位夫人赔罪。”
特洛恩的汉弗雷死死盯着伦格的脸,过了好一阵,他才吐着酒气说了一句:“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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