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格,我的儿子小伦格!”
跳下马车的玛丽.贡布雷站在地上看着远处的儿子激动的呼喊着,她有些臃肿肥胖的身体因为激动不住颤抖,身上那件洗的很干净,却因为天长日久起了毛边的粗亚麻长裙的前摆,被她胖胖的双手抓得抽了起来,露出了下面一双黄乎乎沾着些微泥点的牛皮鞋子。
而且那同样肥厚的双脚也因为过于激动不住的在地上跺揣着,当她跑起来的时候,被挣得有些变形的牛皮鞋子在她肥厚的脚下扭曲着,可这丝毫不能阻挡住这位母亲奔向儿子的激情!
“妈妈……妈妈!”
伦格发自内心的呐喊在一瞬间迸发出来!他飞快的跳下战马,迎着伸开手臂笨拙却毫不犹豫的冲过来的玛丽.贡布雷跑去,一把抱住了早已脚下踉跄的母亲。
“我的儿子,我的宝贝,我的儿子!”玛丽发狂的把伦格拥在自己的胸前,她不住的抚模儿子的后背,似乎要在这抚模中把对儿子的思绪完全挤进伦格的身体。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玛丽不住喊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用呼喊来表达对小儿子的思念和喜爱。
然后,她突然象想起什么猛然向后一跳,她的脸上一片煞白,好像看到什么可怕事情的样子让伦格不由一愣,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对面地玛丽突然做了个让伦格目瞪口呆的动作——她肥胖的身子用力一曲,咚的一声跪在了自己儿子面前!
在之前3多年地一生中,玛丽.贡布雷这个来自一个叫安达契的偏远小村庄的农兵妻子,没有离开过自己家乡一步。甚至她都不知道稍微比罗拉斯堡垒更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可是突然地,她就来到了这座对她和她丈夫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般地城市,来到了只在传说中听到过无数次的耶路撒冷。
而且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在塔索的描述中。自己的小儿子现在已经是个地位崇高的人。甚至是个如同上帝使者般的神圣之躯了。
当她刚刚听到这些的时候,玛丽正为自己长子的死而痛哭,可即使是丧子之痛也无法掩盖对小儿子所做的一切地惊诧和欣慰。所以当塔索鼓动他那如簧巧舌怂恿他们夫妻的时候,不论是玛丽还是始终泡在劣质自酿酒里地老贡布雷,都不由被塔索的描述打动了心思,他们有些依依不舍的收拾好行囊,把土坯房用木条封死,然后跟着好像发了大财,突然变得慷慨无比的塔索走上了寻子之路。
虽然塔索一路上一直在告诉他们自己儿子经历的一切,可是玛丽是既激动又不信。=小说首发==她对这个老兵痞的过去还略知一二,特别是当从丈夫那里听到了些他曾经做的那些勾当之后。玛丽甚至在路上猜测这个塔索是不是要诱骗自己夫妻去干什么坏事。
而且当他们询问到为什么他要这么帮助自己,另外看路上的吃喝显然这个老痞子发了笔横财之后,那个可恶的塔索就立刻变得含糊起来。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用拖延的方法不住地说:“到了地方你们会知道地,你们一定会感谢我的,还有感谢肯帮助你们地人。”
这让贡布雷夫妻更有些担忧,可是对小儿子的思念和塔索描绘的那些美景的向往让他们跟着他一路走了下来。
于是,就在提心吊胆和忐忑不安中,他们坐着从没坐过的舒适马车,甚至还有几个武装骑兵的护送下。穿越过玛丽从没想象过的遥远路途。来到了圣地耶路撒冷。
当他们终于在如真似幻中进入了一直梦想的圣城后,贡布雷夫妻都被这座神圣的城市震撼了。他们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自己儿子究竟能做什么。
可即使只是给某位大人当差。对老贡布雷来说也已经是足以在安达契甚至是整个罗拉斯堡垒驻守区里大肆炫耀一翻的了。而对玛丽来说,她只想看到自己健康的儿子,虽然那些身着华丽服饰的侍从们看起来是那么高贵,但是玛丽只要一想到儿子可能受的苦,她就不住的告诉自己:“只要我的小伦格快快活活的,是不是当尊贵的侍从都没什么。”
但是,当一个让他们无法相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的消息终于传进他们耳朵的时候,这对夫妻却差点昏倒在地——自己的小儿子,那个印象中还很稚女敕的孩子,现在居然成了高贵的贵族和骑士!
贵族是什么?是连那些在他们看来已经高贵无比的侍从都要鞠躬的人呀!骑士呢?那是他们无法永远触及的神话般的战士呀!
而现在,自己的儿子居然成为了这样的人!老贡布雷不信,玛丽也不信!
他们要见儿子!玛丽甚至用手里一柄生锈的小花锄(那是她的自卫工具)威胁着塔索,她再也无法忍耐不能见到儿子的焦躁。
可是塔索却把他们引到了一座偏僻的房子里,他对他们说,这里就是自己儿子必经的道路,他还保证他们肯定可以见到他。
但是接下来,老兵痞却煞有介事的对他们说,他们的儿子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平民,是高贵的爵爷了。而他们还依然是平民,所以在见到儿子之后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随便说话,更不能象以前那样去抽爵爷的耳光。
甚至如果按照某些贵族的说法,他们还要向自己的儿子行礼,只有他允许地时候才能和他说话。
这些昏话让老贡布雷目瞪口呆。更让玛丽气得想挥舞起手里的小花锄。可是这次老塔索好像铁了心的“要维持贡布雷子爵大人的尊贵”,不论那对夫妻如何软磨硬泡,他都是雷打不动地坚持要他们答应自己必须遵守礼仪,才能见到儿子。否则他宁可“让子爵大人恨我一辈子,也不能让你们丢了大人的脸!”
然后,他用恐吓的口气向这对焦急的夫妻描述了一翻如果他们胡来,会让大人在耶路撒冷地贵族们面前如何丢脸地可怕前景。甚至到了最后他用愤怒的口气质问:“你们是不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有出息。不想让他得到尊重,或者你们想让他一辈子象你们似的呆在一个叫安达契的荒村里度过一生呀?如果是那样你们就随便吧,让他越丢脸越好,反正你们不爱你们的儿子!”
这句话可实在是太重了!愤怒的玛丽和吓傻的丈夫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塔索的条件。
可是现在,当终于见到自己儿子之后,玛丽再也无法遏制自己,那些听到过地规矩和从没听到过的礼仪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不见,她地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那个从小就偏爱呵护的小伦格!
于是她不顾自己肥胖的身体的不便,更不顾塔索想抓住她拉扯。奋力的扑过去,紧紧的。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孩子!
直到她在紧紧拥抱和抚模儿子后背时,触模到了他肋下冰冷的剑柄,玛丽才突然想起了塔索地话,一时间自己害了儿子地懊恼和悔恨让她恨不得想打自己的耳光。
可是要为儿子挣回颜面地强烈**让她飞快的做出了决定,于是伦格看到了那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只是这一世肉身的母亲,居然跪在了自己面前!
“妈妈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快起来妈妈!”
伦格紧紧抓住玛丽的肩膀用力拉着,他的声音颤抖哽咽,即使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跪在自己的面前的残酷事实!
“子爵大人。这是应该遵守的规矩,”塔索奔跑过来不住的嚷嚷着。这时候很多因为听到风声从庇护所里跑出来的朝圣者们聚拢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似乎让塔索更找到了要维护子爵大人尊严的理由“玛丽应该向您行礼,大人,您难道要破坏贵族的传统吗,要知道我在给雷纳德老爷当差的时候……”
“闭嘴你这个老混蛋!”伦格终于爆发般的一把抓住塔索肩膀用力一推,就把这个腿脚不利索的兵痞推到了旁边。
“妈妈,我是你的儿子,只是你的儿子。我是伦格,你难道以为我是其他别的什么人吗?”伦格跪在母亲面前,捧起她的脸轻声诉说着“我好想你,好想你们。厄多尼克神甫已经告诉了我你们的事,要坚强起来妈妈,雷纳德死了,可你还有我,还有你的小儿子。”
“我的儿子,我的小儿子……”玛丽的眼睛里涌动着激动的泪水,她抓着伦格的手合在自己炙热的手掌中紧紧握着,看着现在这个让她欣慰自豪的儿子,玛丽如同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奇迹“他们叫你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还有的黎波里的伦格,哦,我的儿子,他们这样称呼你呢!”
“可是在你的面前我只是你的儿子伦格。”伦格把母亲慢慢搀扶起来,看着不住喘息的母亲和站在马车边的父亲,一种见到家人的温馨包裹住了伦格,他走到老贡布雷面前,向着这位对他来说并不那么在意的父亲微微低头鞠躬。
然后就搀扶着玛丽缓慢的向庇护所的大门走去。
“伦格,”玛丽想起什么般回头看了看,这时伦格才看到远远躲在后面的塔索。他看到那老兵痞的脸上透着难言的烦恼,似乎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而不住的唠叨着“你应该原谅塔索,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接我们,是他帮我们才到了圣地,伦格……”
看到母亲带着犹豫的表情,伦格在暗暗皱眉之后还是向着塔索招了招手:“过来吧,你这头老狐狸。”
“哦,当然了。”听到招呼立刻一扫脸上愤懑的塔索象条滑溜的蛇般刺溜一下晃到了伦格的面前,他一边不好意思的揉着自己的酒糟鼻子,一边嘴里还不住的唠叨:“哎呀,这才应该是真正的爵爷该做的,这气度就是真正的爵爷呀,不过我想你还是要听听老塔索的话,毕竟我可是在雷纳德老爷身边当过差的。”
“所以你就能指使我的妈妈向我下跪?”伦格愤怒的眼神让塔索有些慌张,他不住的晃着脑袋,模着手背,最后只能不停用脏乎乎的袖子抹着下巴上的油腻,嘴里不住的发出“哎呀”“怎么可能呀”这样不知所谓的胡乱辩解。
“伦格,毕竟是帮我们的。”玛丽终于看不去塔索的窘态再次开口解释着。
听到母亲的话,伦格看着塔索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些,虽然依然没有再理会他,可当那个老兵痞似乎皱巴巴的跟上来的时候,伦格也只是随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陪着自己的母亲慢慢转身走去。
在众多朝圣者恭敬的注视下,伦格陪着母亲走进了那座已经成为了庇护所的房子。
他并没有看到,就在对面的小巷里,一个人正站在暗处盯着他的背影,那眼神中中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恨意和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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