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对面队伍缓慢前进的伦格看着那辆马车上的三角旗帜有些意外,他看出来那些护卫的骑兵是些典型的欧洲人,甚至有两个可以分辨出北欧人那种特有的白皙皮肤和金色的发辫。
这让伦格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对于这些远自东方来的商人居然能来到耶路撒冷已经十分惊讶,可他还是知道这也并非什么奇迹。
但是在他们当中居然还会看到北欧人的身影,就实在让他觉得古怪了。
伦格慢慢前进着,就在马车和他刚刚一错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车里传来的一声招呼:
“真没想到居然见到了您,子爵大人。”
随着这还算熟悉的声音,瑞恩希安翘着两撇上弯胡子的脸出现在了半开的车门里。
看着这个用一件珍贵的灰色色貂皮袍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商人出现在马车里,因为某种奇怪心理感到不安的伦格不由一边回应,一边向着车内瞟了一眼。
不过出他意料的是,他看到的并不是那位璇小姐,而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却气度沉稳的青年人和那位虽然已经年老却依然十分活跃的萨福诺伊勋爵。
他穿着件做工细致的黑色夹棉密氅,,一条丝织腰带束在腰间,头上带着的一顶三檐帽一直遮盖到他的额头。这是个典型的宋人,虽然他地颌下留着一付颇为浓密的胡须。可伦格还是可以看出这个青年人身上透出的那种文雅地气质。
“从来到耶路撒冷之后我们可是没再见过面呀,子爵大人。”瑞恩希安好像有些不满的看着伦格,他那种透着戏谑的眼神让伦格好像看到了一条沙漠上的毒蛇在寻觅猎物时的样子“不过您现在可是人逢得意。名声高涨。”
“您是交朋结友,财源滚滚。”伦格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人。
“这一切都是上帝在赐福,就如同您一样。”瑞恩希安微微点头,接着他似乎临时想起什么转身向那个年轻宋人微笑着说:“如果不是很耽误您地时间,我希望能介绍您认识我们的一位奇迹之子。”
听着萨福诺伊勋爵十分蹩脚甚至绝大多数词不达意地翻译。伦格真想自己代替他和那个宋人说话,特别是当他看到萨福诺伊勋爵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自己身份变得脸红耳赤之后。他不由为这个时代的语言困乏而一阵无奈。
“这个人……是,是我们的神的儿子。”萨福诺伊勋爵终于开口僵硬的说出一句最近似地话,可接着当他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的时候,不由吓得脸色发青几乎立刻昏迷过去“不,不。他不是儿子……哦,上帝呀我都说了什么!”他用最字正腔圆地法语惨叫一声。然后腾的一下从车里跳了出来,根本不管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能承受住那种激烈活动,就那么大叫着在身后一群人的诧异注视下拔腿就跑,绝尘而去……
“勋爵大人怎么了?难道是葡萄酒喝多了吗?”瑞恩希安莫名其妙的看看那个同样一脸错愕的年轻宋人,然后才转头向伦格微微一笑“我想萨福诺伊勋爵一定是得到了某种启示,急着去领会上帝的意志了,不过这样一来我可就没有办法为您介绍这位丁涉先生了。”说到这儿,他故意放低声音用一种好像很亲密的口气说“别太好奇子爵,他们和我们很不一样。他们的姓名居然是颠倒的这实在有些奇怪。不过金子就是金子,即使是异教徒地金子也是财富。与其让撒拉森人去赚他地钱。不如我们来赚。”
“的确,在这方面您一直是正确地。”伦格虽然随意敷衍。可他的眼神却始终没
有从那个年轻宋人身上移开,这一切都让瑞恩希安看在了眼里。
“子爵,如果您也认为和这些客人多多交往没有坏处,那么就请在明天晚上光临我在耶路撒冷的家。明天我要为这位丁涉先生和他那庞大的商队招开个最华丽的宴会,你知道在耶路撒冷不靠人缘是不可能站的住脚的。”
“难道您还需要这些吗,我一直以为您是朋友遍天下,要知道连萨拉丁都能赋予您重要的使命。”伦格不加掩饰的讥讽着这个就如同蚯蚓般几乎无孔不入的商人。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话肯定丝毫伤害不了这位富商巨贾一丝一毫,瑞恩希安就好像一个穿戴着用无数财富打造的盔甲的骑士,稳妥而安全的躲避在他的城堡里。
“哦,请别这么抬举我子爵,我始终认为有朋友才有出路,有出路才能发财。”
瑞恩希安故意的曲解让伦格有些好笑,他还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涵养,或者说也许他根本没把这样的讽刺当回事。
“那么到时候我就恭候子爵您的大驾了,要知道能请到您,实在是我的荣幸。”瑞恩希安半真半假的微微欠身,然后就在伦格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嘭的一声带上车门,扬长而去。
“大人,您真要去参加那个人家里的宴会吗?”马克西米安不安的看着伦格凝视远去队伍的样子,他舌忝着舌头仔细斟酌着该说什么“我可听说那个瑞恩希安的名声不太好。他在耶路撒冷的确认识不少人,可也有人说他认识的人太多了,甚至有人见过他和那些下贱的妓女在一起,而且据说他还和撒拉森人有关系,他和他们当中一些商人很熟悉。总之这个人太贪财,就像他自己说的金子就是金子。”
“可这个人能让我再次见到那些宋人……”伦格心里暗暗想着,自从第一次见到那位璇小姐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正走进一个巨大的无法躲避地漩涡之中。
当再见到这个叫丁涉的青年宋人。伦格就知道自己真的无法回避那个令他想想都认为实在荒谬地猜想。
“这一切真的是太荒谬了些……”伦格有些恼火和无奈的摇摇头苦笑着,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神奇的复活已经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已经疯狂了。可当他想到自己见到地可能是早已作古的祖先之后,他就觉得之前地疯狂不算什么了。
“大人……”马克西米安又小声的叫了一声,他不明白为什么连面对那些圣殿骑士都毫无惧色的大人这时会显得这么烦恼,或说是迷茫,不过如果仔细看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来莫名其妙的好笑。
“马克西米安。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是充满了太多地神奇,”伦格随口向书记员说出一句永远不会真正理解的话“神奇地会让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说完。伦格用力一抖缰绳,在马克西米安自以为理解不住点头时,比赛弗勒斯已经嘶鸣着向前冲去。“什么?要去参加宴会?!”玛丽的叫声直接从房间传到院子里,她这时正站在儿子面前不住走动,宽大的臀部因为粗布裙的摆动不住来回扭着。这让她可占了不少地方,以致她不止一次的把想靠前的塔索推得远远的。
“哦。我要好好想想你该穿什么,要知道那种贵族宴会上可是会有好多贵族小姐呀。”玛丽嘴里不住唠叨着“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我们出来的时候,老班烈已经又给他儿子找了个媳妇。我的儿子现在都已经是贵族了,可怎么还不如那个铁匠地儿子呢?还记得吗,当初那些盗墓贼就是因为想挖老班烈儿媳妇地坟,找错了地方才把你挖出来的,不过也就因为那样我才又找回我了我地儿子,这真是上帝对我最好的恩赐。”玛丽一下又陷入了当初小儿子复活时的喜悦,她走到伦格面前伸出手把他紧紧抱住。然后不住的说着:“我的小可怜。我的小天使,那时候你瘦的要命。我都担心你可能会立刻就又死掉了。”
“咳咳……”塔索终于忍耐不住的在后面发出一阵咳嗽“玛丽,我是说夫人,您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子爵他现在是大人了。”
“那他也是我的儿子,不论他将来是子爵还是伯爵,甚至他就是当了公爵也还是我儿子。”玛丽强硬的转身对着这个“试图抢走我儿子”的家伙挥了挥如肉球般的拳头,可接着她又变得一脸沮丧“可是塔索呀,你这个老混蛋倒是说说,我的伦格要穿什么衣服去参加宴会呀,也许就在这次宴会上他就能找到个媳妇呢。”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什么的抬头对儿子小声的问:“对了,前些时候那个来找你的女骑士,她叫什么?她应该也是个贵族吧,那么她和你是不是……”
“哦妈妈,那位黛萝女骑士,她现在已经离开耶路撒冷了。”想到那个差点一刀杀了自己的女骑士,伦格就有些心惊肉跳“她已经发誓永远伺候上帝,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某座修道院里了,难道您想让我去勾引一位发誓守贞的修女吗?”
“快闭嘴你这个孩子!”玛丽吓得一下捂住了儿子的嘴“快在胸口划十字,然后要在晚上做十遍忏悔祈祷!”她不住的唠叨着,可接着又是一声叹息“可你要穿什么呀,我的儿子现在是子爵,也许那件当初为你哥哥准备的结婚时候的衣服才能配的上你。”
提到大儿子的玛丽脸上不由一滞,可还没等她因为悲伤扯开话题,塔索带着夸张的叫声已经响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会想到给大人穿那种土气的东西,那是平民才穿的,给大人穿那个他会被人笑话死的!”
“是吗?”玛丽有些恐慌的看着塔索,对儿子身上发生的一切她有些畏惧,即使是当初儿子刚刚复活时她也没这么畏惧过。
可现在她却有些畏惧了,每天她都不但自己小心还不停的提醒着丈夫,不能让自己的行为给儿子丢人,更不能因为随便说话给儿子带来祸害。
可即使如此,当塔索说到可能会因为那些衣服让儿子丢脸的时候,玛丽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
“那该怎么办,如果那位后来找伦格的公主去参加宴会呢,如果因为没有好衣服错过了让公主爱上伦格的机会呢,那他可就当不上公爵了!上帝呀,你这个老混蛋快想想办法呀,你不是一直吹牛说自己见多识广吗?”
即使是脸皮很厚的塔索,也因为玛丽居然这么快就联想到那么不着边际的事有些发呆,他张着嘴看看旁边一直想笑出来的马克西米安,又回头看看只是不住啃着手里骨头的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只好尽量用缓和的声音安抚着因为觉得儿子错过了当公爵机会开始伤心的玛丽:
“我说玛丽,你应该知道在耶路撒冷有很多贵族小姐的,所以……”
“可是能让伦格当公爵的现在我只看到一个!”玛丽用力抓着围在腰间的围裙不住的唠叨着“我的儿子能当子爵就能当公爵,我会为这个向上帝祈祷的。”
“我穿雷纳德那件衣服。”伦格突然开口,他走到玛丽面前轻轻抱住母亲“妈妈,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一个农兵和他妻子的儿子。不论任何人都不能因为这个嘲笑我,更不能嘲笑我的父母。”
玛丽紧绷着嘴唇不住点着头,然后她哦的一声转身就跑,没一会就举着一件土黄色的短上衣跑了回来。
“看呀,这就是雷纳德要穿的衣服,这可是罗拉斯最好的裁缝做的,你们看呀。”
玛丽炫耀的向房间里的人展示着那件衣服,不过当她看到塔索垮下去的脸,看到马克西米安左顾右盼的脸,再看到法尔哥尼好像被骨头噎到的脸之后,玛丽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她的嘴唇因为难过微微颤抖,那样子似乎就要掉下泪来。
这时,几个人听到了伦格一句让他们莫名其妙的话:
“很不错,很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