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曼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旁边的人听到了。
法尔哥尼眼中露出了极端的狂热,走在前面的伦格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开始混乱。
“魔鬼带耶稣上一座最高的山,将世上的万国与荣华指给他看,对他说: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
伦格嘴里发出轻轻的咏颂声,他微微转头看着脸上透着热红的法尔哥尼,然后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法尔哥尼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他咧着满口黑黄牙齿的嘴巴发出毫无意义的“哦”声,脚下因为犹豫险些被身后的人撞上。
“哈哈哈……”显然认为这个大个子已经被吓住的阿拉伯贵族们不由发出一阵嘲笑,他们指着这个邋遢肮脏的莽汉不住嘲讽着,同时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队显得有些突异的使者队伍。
“我宁愿在战场上面对一百个异教徒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法尔哥尼愤怒的嘟囔着,可是他看拉赫曼背影的眼神却是憎恨“这个撒拉森真是个魔鬼,他刚才在诱惑我,不是吗,”他微撞一下旁边的阿历克斯“他在诱惑我对吧?”
“你显然还没有到为了信仰牺牲一切的地步,”走在前面的拉赫曼冷漠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而且让他愤怒的是,这个年轻人居然用圣经里的魔鬼来形容他,这让拉赫曼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可是随着踏上一块华丽的地毯他只好沉默下来,在走到离萨拉丁面前垂着的帐幕不远地地方他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伟大的苏丹,按照你的意志我带来了法兰克人地使者,不过我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权能代表盖伊。甚至是所有法兰克人,”拉赫曼嘲讽的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毛孩子“他的年龄和地位都不足以承担这样的重任,甚至就是盖伊本人也很让人怀疑是不是有能这个能力。”
即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伦格也可以从拉赫曼的眼神里看出他对自己地轻蔑,而且那些听到他这话的阿拉伯贵族脸上透露出的嘲讽也证明这个人,显然没有为自己说什么好话。
“拉赫曼。你认为自己很能看透一个人吗?”站在帐幕旁地阿迪勒走过来。他绕着伦格微微转着。对四周地人高声说到:“我们这里所有地人都很勇敢。可是当面对无法抵抗地强敌时是不是畏惧过。或是想过逃跑?我想这是很多人都有过地经历。而这个人。这个法兰克年轻人地勇气是我亲眼见多过地。他曾经在危险地时候面对比他强得多地敌人。那就是我。还有在地黎波里。这个还是侍从地年轻人就敢于面对苏丹。这是连苏丹都曾经承认地勇敢。除非你们当中有人认为苏丹
地话不足作为证据。否则我请你们尊重这位使者。因为我们不是法兰克人。我们能做到尊重我们地敌人和对手。”
“哦噜阿拉伯贵族里立刻升起一阵呼喊。他们有地不住点头赞许着阿迪勒地这些话。有地虽然沉默可还是稍微收起了过于明显地蔑视神态。
“你总是为苏丹尽心尽力。”拉赫曼对错身而过地阿迪勒愤声低语。
“而你总是想获得不该属于你地东西。”阿迪勒针锋相对地予以驳斥。
“你别忘记我是艾卜.胡莱勒本。我地儿子是未来地苏丹。”拉赫曼狠狠地开口。可是他立刻闭上嘴。因为他看到随着帷幔掀起。始终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地萨拉丁终于慢慢从帐幕后走了出来。
宫殿里立刻一片安静。刚刚还喧嚣讥笑的阿拉伯贵族们都默默的看着顺着铺着华丽毡毯的台阶走下来的苏丹。
伦格向前慢慢的走上了两步,他仔细望着这位之前只是匆匆一会的埃及王者。让他有些诧异的是,虽然时间不久可是他却从萨拉丁垂在鬓边的头发里看到了几丝醒目的灰白。
而且他消瘦的脸上皱纹也显得更多。那条由刺客给他留下著名伤疤和脸上的皱纹交叠在一起,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人们沉默的看着安静的走到台阶下的萨拉丁。当他微微侧头对站在旁边的拉赫曼低语的时候,有人看到了拉赫曼脸上一晃而过的难看表情。
“我的兄弟,我知道你很希望能尽快让你的儿子成为苏丹,但是这必须是在我完成收复圣地的大业之后,”萨拉丁神态悠然的在拉赫曼耳边说着“而且我不相信除了我还有谁能完成这个责任,这是安拉授予我的权力别人是做不到的。”
“当然,我的苏丹。”拉赫曼低下头恭敬的向萨拉丁行礼,以此来掩饰自己脸上难看的神色。
不再理会拉赫曼的萨拉丁终于正视的看着对面的伦格,他深邃的眼神里露出微微的笑意,似乎颇为欣赏的看着年轻人。
“我要说你是个奇迹,可这不符合我遵守的教规。”萨拉丁拢起长长的袍袖走到伦格面前“可是我也必须承认你做出了很多让人意料不到的事。和在的黎波里相比你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了。”
“向您致敬伟大的苏丹,”伦格暗吸一口长气,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在内心中他有种难言的激动,之前的一切磨难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似乎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眼前的这一刻“我是以盖伊国王的名义前来的,带来了国王给您的信件。”
“不着急,子爵。”萨拉丁轻轻打断了伦格的话,他显然不想让伦格立刻如愿的提出合约的事,他一边招手叫过自己的爱将,一边从旁边地仆人手中拿过道没开封的敕令“来念一念这个阿迪勒。”
“奉强大的,至尊地。埃及与叙利亚的统治者,伟大的苏丹的命令,”胡斯弥尔在伦格身边轻声翻译着。这个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任命忠诚的御前御前阿塔贝格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为哈法兹的埃米尔……”胡斯弥尔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了看伦格,在看到主人平静的表情后他继续小声翻译着“授予他指挥苏丹马木留克近卫军的权力,愿安拉保佑我的忠臣,朋友和兄弟。”
一阵轰然喧嚣从四面响起,念到这里无法遏制自己情绪的阿迪勒激动地望向看着自己微笑的萨拉丁,而拉赫曼的脸上这时已经被一片难以压制的愤怒掩盖。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重任。苏丹这对我来说太难以置信了。”阿迪勒跪在萨拉丁面前低声婉拒着。
“我的兄弟,我把哈法兹交给你,是把帝国的后方交给你,我把我的马木留克交给你,是把我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你。不要让我失望。”萨拉丁轻轻扶起爱将轻声安抚着“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些人是值得我关注地,那你肯定是其中的一个。”
说到这里,萨拉丁转过头看着不远处地伦格微微一笑说:“如果说世界上还有让我鄙视的,那这个人就是你地国
说完,他转身踏上台阶看着四周的众人大声宣布:“我欢迎你们地到来,这说明我们更加团结强大,为了感谢阿拉赐予我们的权力和财富,我们要用最盛大地狩猎证明我们的强大和富裕,在这期间我们欢迎所有人和我们分享这一荣誉。不论他是哪里人,不论他信仰什么。”
说到这里。萨拉丁眼神落到了伦格的身上,他抬手向伦格微微示意:“子爵。做为主人我邀请你参加我们的狩猎,现在的你是客人不是敌人派来的使者。”
“十分感谢苏丹。”伦格看了一眼已经脸上泛黑的拉赫曼,他知道这个人这时候肯定不那么痛快“不过请接受我的小小要求。我希望能和阿迪勒殿下一起狩猎,我想您知道我以前只是个小小的侍从。”
“如你所愿子爵,”萨拉丁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然后他忽的小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的黎波里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一直觉得那时候你骑士很恐惧。甚至有种可能会随时都会逃跑的想法,我说的对吗?”
萨拉丁的话令伦格身边的法尔哥尼霎时暴跳如雷,他大步向前迈去,根本不管四周守卫刹那拔出指向胸前的雪亮兵刃!
“站住法尔哥尼!”伦格伸手一下挡住身旁的剥尸者,他慢慢向前走上一步用手指拨来面前的一柄长矛,看着萨拉丁对险些冲过来大汉毫不在意的表情,伦格点了点头“苏丹你的确说的很对,那时候我很害怕,不只是对你还有那些和我一样的人。所以我才要和你抗争,至于现在我已经不怕了,即使是面对埃及的苏丹也是一样。”
“你有些狂妄了子爵。”萨拉丁示意身边的人收起武器,他看了眼自己的御弟声音低沉的问“是不是和阿迪勒的友谊让你认为我不会伤害你呢,或者是因为使者的身份让你敢于对我这么说话?”
当然不是,苏丹。”伦格向后退去,他微拢起白色披风的下摆,抬头看着这位令耶路撒冷的贵族骑士提起来就为之色变的埃及王者“我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是埃及的苏丹,也因为我是安盖特的贡布雷。”
“你还真是狂妄呀,”萨拉丁好笑的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那就证明给我看,让我看看你是另一个鲍德温,还是另一个盖伊。”
终于从艰苦的旅行中挣扎出来的队伍在看到第一丝绿色的时候,发出的欢呼声丝毫不亚于刚刚离开耶路撒冷时的兴奋。
漫长的队伍在并不多的骑兵和守卫的保护下在路上拖得长长的,如果不是有那些年轻力壮的人们的护持,很多人是无法走完这次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可怕的旅行的。
可即使如此,依然有人在路上倒下,也有人无法忍受苦难选择了离开。当他们回头看去的时候,会看到一路上留下的那些树立在路边坟丘上的十字架。
很多人没有能走完对他们来说有着重大意义的旅行,可是他们的名字却被忠实的记录进了一本厚厚的书中。
马克西米安笔下的手稿已经越集越多,那些被他称为殉道者的名字不停的出现在他的笔端,每念到其中的一个,他都自问自己是不是配为他们的名字立传,这让他的心底总是显得十分挣扎。
“为什么我们不去安盖特?”在旅行之初玛丽曾经这样问塔索,对她来说这个教团的意义并不比安盖特子爵这个爵位更有价值,那座用一堆烂石头砌起的随时会倒塌的城堡在她的眼里,要比什么都重要“那里是我们的家,伦格以后的家在安盖特。”
“如果他以后的家在考雷托尔你会更高兴吧。”塔索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玛丽,看着那位母亲变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塔索撇着嘴说:
“不过我说玛丽呀,你没想过为大人找个更合适的老婆吗,要知道那个伊莎贝拉……”
“那位殿下,是陛下和伦格的确不错,”听到提起那位贵人玛丽不住的点头“不过伦格成为埃德萨伯爵的机会更大,”她在马车里翻箱倒柜的翻腾着“这事准成,我要给我儿子做件漂亮的金丝和丝绸料子的外袍,要知道伦格曾经偷着进过她的房间呢。”
“你说什么?大人进过公主的房间?”塔索的眼睛立刻冒出精光,他不住的攒动着“哎呀呀,如果那样他们两个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哦,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有一次公主来找伦格提到上次到卡雷托尔时他曾经偷偷进过王宫……”玛丽得意的向满脸好奇的塔索唠叨了起来。
这段取自新约马太福音耶稣受撒旦试探的段落,喻指拉赫曼的怂恿诱惑。
艾卜(:阿拉伯语意为某人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