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慌乱的声音从寝宫甲传出来。等待在外面的人不由弊懈”着匆匆忙忙进出的女官和仆人们。
这是个很寒冷的冬天,寝宫外空地上原本被清扫得很干净的地面,这时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
阵阵冷风从宫墙外吹来,站在柱廊下的人们不禁微微颤抖。
但是他们的心这时却如火般的煎熬,看着不停穿梭的人影,人们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压迫与紧张。
寝宫的走廊里,罗马最重要的大臣们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不论对玛蒂娜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想法,这个时候人们都在急切的等待着,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是即将迎来未来的罗马皇帝的时刻。
一阵令人揪心的尖利嘶叫从寝室里传来,很多人立刻向房间门口涌去,但是站在门前的近卫兵立刻挡住了他们,随后人们又不由自主的向站在走廊里看着一幅巨大镶嵌画的伦格望去。
从玛蒂娜开始出第一声阵痛的叫喊声起,伦格就一直这样站在那副巨画并。
可是他的双眼虽然看着画像,但是眼神却只是死死的盯着其中的一点。每当房间里传出一声叫喊时,他的肩头都会微微一颤,虽然其他人无法看到他的脸上的神色,但是从他背影上,人们还是能够感觉到皇帝的忐忑不安。
老贡布雷慢吞吞的向儿子走去,这个从偏僻乡村里出来的老农兵,即便已经拥有了亲王的地个,却始终保持着他那农民特有的朴素和沉默。
当他和儿子站在一起时,看着伦格略显苍白的脸色,老贡布雷厚实的嘴唇蠕动了一阵后,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你妈妈生了八斤;孩子,虽然最后只剩下你,可她知道该怎么办,不要担心,儿子。”
老贡布雷声音低沉的安慰着,然后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同样满脸焦虑的大臣们,稍一犹豫,向着他们无声的挥了挥手臂。
虽然不愿意,可人们不得不按照亲王的暗示安静的退回去,当他们相互对望时,他们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了各种各样复杂多变的神色。
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从寝室里传出来,玛丽满头大汗的奔了出来,她的两个袖子高高挽起,脸上通红的神色看上去就好像燃着两个火把。
“进来人!来两个男人!”
玛丽的喊声让人们一阵不安,不过她这时已经顾不上解释,她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两个近卫兵,不由分说的把他们推进了房间。
随后她脸上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向那些一脸猜疑的人们说:“看不出来那个女圭女圭力气真不”
说完,她转身一头扎进了房间。
走廊里霎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虽然女人生育的痛苦做为上帝对世人原罪的惩罚应该得到敬畏,但是巨大的危险还是令人们不禁忧心仲仲。
未来的罗马继承人会是什么样子,会是个健康的男孩吗?如果是介。女孩呢?如果并不健康,甚至有着残疾呢?
对皇后的猜忌在这时似乎忽然变的不再重要了,人们的心思逐渐被即将出生的皇子吸引,同时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些人也在开始暗暗琢磨,一旦玛蒂娜产下皇子,那么她的地位就会变得更加不可动摇,面对这种局面,这些人开始暗暗考虑,是否应该放弃之前一直对这她的敌意,与这位未来的太后变的友善一些。
伦格对于那些大臣们的低声议论似乎充耳不闻,他的眼睛虽然看着眼前的那幅镶嵌画,但是心思却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产的危险,一次次的让他感到心中的震颤和恐惧,在这种时候,他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申无力。
即便拥有无可匹敌的军团,即便拥有整个基督世界最被人羡慕的皇位,即便有着圣子的崇高威望,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只是一个一筹莫展的丈夫。
他不和其他人在一起,是因为他怕那些人的议论会让他变得更加焦虑。隐约中,他能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某位贵族夫人曾经经历过的不幸,这让他第一次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和面对强敌不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和什么作战。
也许是巧合,面前的镶嵌画是一幅圣子降临图,看着画面上那神色安详的玛利亚,看着被众人呵护在中间,散着祥和圣光的耶稣基督,伦格在内心里不禁暗暗祈祷:“真的有上帝吗,真的有奇迹吗,如果有,那么就在我的面前展示出来吧,让奇迹降临下来,让我们所有能在这个时候远离痛苦,悲伤和可怕的劫难”寝室里总是有人来回奔跑,人们叫喊着,吵闹着拿着各种需要的东西进进出出。
但是随着时间妾得越来越长,人们的焦急也越来越急切。
整座圣宫都陷入了忐忑不安的焦虑等待之中,这种焦虑很快向着宫外传去,罗马人开始向圣宫的大门外聚集起来,当做为守卫圣宫的将军的不平闻讯奔上宫墙时,看着外面似乎正在不停涌来的人潮,他的嘴里出了一声低低的祈祷。
“上帝,但愿不要出事。”
否平嘴里喃喃自语,虽然这巨大的人潮是因为对皇后的担忧而来,可是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随着他的命令,他所带领旗队开始纷纷奔上宫墙。
“快去向总督大人报告”不平顺手抓住一个士兵急声吩咐着“向他要求,必要的时候允许我调动所有神圣近卫军旗队,还有新近卫军!”
看着急匆匆的向内宫奔去的士兵,不平的双眉紧锁,当他回头向宫外看去时,望着依然在不停的涌来的人潮,他喃喃的出一声祈祷:“上帝保佑皇后,上帝保估罗马
一辆马车沿着一条偏僻的道路向着圣宫驶来,当马车在一扇僻静的小门前停下来时,一直等待在门里的一个随从飞快的打
马车进入了圣宫的宫墙,当在一栋宫殿前停住后,一个女仆陪着一位头上戴着一副深色罩帽的年轻女人悄悄的进入了宫殿。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年轻女人的到来,而且她似乎也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在随从的带领下,她穿过一条条深邃的走廊和宫殿,来到了距离皇后寝宫不远的一个房间里。
随从低声向她询问着什么,但是她却很坚定的摇头,当看到随从眼中露出的疑惑神色时,轻轻掀起罩帽面纱的埃罗帕西娅低声吩咐:“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来了,就是皇帝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就在这里等。”
清冷的弦月挂在君士坦丁堡的深暗的夜空中,可是君士坦丁堡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不能安静的。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能够入睡,无数的人向大教堂和圣宫涌去,更多的人在家中不停的祈祷。
又是一阵痛苦的叫声,人们这是已经从开始期盼皇子出生的兴奋变成了隐约的不安,他们偷偷的看着始终背对别人望着那幅巨画的皇帝,如果不是站在皇帝身后几步远的宫廷总督阻拦在他们面前,这时已经会有人要走过去安慰那个开始不安的丈夫了。
在所有这些人中间,丁斑一直孤寂的站在一个角落,她听不懂这些人的话,但是却可以从他们的神色上看到紧张和不安。
不过真正让妇注意的,是那个始终没有任何举动的皇帝。
虽然对于这个国家并不很了解,甚至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迷惑,但是随着与那些罗马贵族的接触,她也能够隐约感觉到其中的某些奥妙。
皇后的生产对这些罗马人来说,绝对不只是关乎帝国继承人的降生,更多的是能够决定帝国势力的划分和稳固。
丁斑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她不喜欢这种事情,也难以想象这些人能在一咋。女人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危险的时候,还在打着各自的盘算。
她微微拉紧身上的披风,当她冰冷的手指感觉到披风传来的温暖时,丁斑不由向伦格的背影望去。
丁斑知道,这个看上去始终保持平静的人,这时一定无比担心,可是让她感到一丝怜悯的是,这个人却又不能象其他的丈夫那样,把自己的担心袒露在别人面前。
房门忽然敞开,内娜神色紧张的走了出来,她不顾要立刻围拢过来的大臣们,而是焦急的寻找,当她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丁激时,她立刻挤开人群向她走去。
小姐,请和我进去内娜不顾丁斑露出的诧异神色,拉着她急匆匆的穿过人群,走进了寝室。
也就是在这时,一直不动的伦格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后他慢慢转过了身。
一股热气迎面而来,错愕的丁激被内娜拉着走进了房间。
当看到站在幕帘外的丁泓时,丁斑的心头不禁“突”的一跳。
“小妹,不太妙。”丁泓急促的说,虽然在这个拥挤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能听懂他的话,但是他还是尽量压低声音“皇后的征兆很惊险,有孽胎逆产之蕤”
“七哥,你是说皇后是横生倒养?”丁旋脸上霎时一白,虽然对于歧黄之术并不精通,但是家族中多年来的添丁进口,还是让她明白这种对于女人来说最为可怕的事情,有多么的恐怖“那么怎么办?是不动的幕帘米里面,与此同时,站在另外一个角落的苏丹御医,也向他们投来了颇有深意的眼光。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他们的御医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小妹,这种事情牵扯之广,动辄就可能是人头遍地呀”丁泓焦急的低声喊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棘手到这种地步,在之前对皇后身体的担忧,已经完全变成了对可能会生的可怕后果的畏惧“必须当机立断,把实情告诉他们的皇帝!”
又一声凄厉的惨呼忽然从幕帘里传来,玛丽的身影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眼中这时闪动着惊慌,就在她要向门外冲去时。一声充满痛苦的喊叫从寝室深处传来:“近卫兵挡住她!”
一个满头大汗的近卫兵猛然冲了过来,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就要冲出门去的玛丽,在她的挣扎撕打中把她向房间里拖了进去!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即便丁激也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
霎时间,她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被折磨得几乎辨认不出来的玛蒂娜!
“女圭女圭不行的!不行的!”玛丽扑在床上大声哭喊,但是她的嘴立刻被近卫兵紧紧捂住。
随即,在房间里人们惊恐的注视下,玛蒂娜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声调,向站在床边的另一个近卫兵下令:“任何要出去的人,都格杀勿论。不论是谁”。
然后她看着丁泓嘴?出了一声似乎已经疲倦了的低声轻语:“救孩子,”
即便听不懂,但是从皇后的神色中丁斑却立刻猜到了玛蒂娜的意思,她惊恐的转头看向丁泓,当看到他同样不安的神色时,她抓住内娜急促的问:“皇后在说什么,对所有人说”。
“救孩子,皇后在说救孩子!”
即便是以对贵族们充满敌意的内娜,在这一刻的腔调里也充满了悲伤,她大声的向房间里所有人喊着,随后在玛蒂娜出的又一声充满痛苦的哀号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救孩子,这将是玛蒂娜做为罗马皇后的最后一个命令,也是她做为母亲为自己的孩子所能做的最后事情。
混乱,焦急,猜测和已经变得不安起来的气氛,已经在整个走廊里蔓延。
之前尽量保持镇定的伦格,这时已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当内娜要丁斑进入寝室时,他已经有一
他能想象的到,对丁泓来说,如果不是遇到了最为险要的事情,他不可能让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妹妹进入一个产妇的房间,这让他的心立刻揪在了一起。
而随后紧闭起来,再也没有打开的房门。让伦格的心逐渐的向冰冷的深渊里沉去。
如果有危险呢?如果出现最可怕的事情呢?如果”玛蒂娜会干什么?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一想到这个的伦格再也忍耐不住。他几步走到房间门口,用力敲房门,但是里面却没有丝毫反应。
这让他不由怒火中烧,在他的命令下,几个强壮的近卫兵立刻奔来,在人们错愕的注视下,士兵们向着寝室的大门用力撞击起来。
“以皇帝的名义,立刻开门!”士兵一边撞击一边大喊,但是里面的人显然早已有了准备,随着从门里传来的一阵阵沉闷的响声,人们立刻猜测到,房门显然已经被用家具堵死。
“玛蒂娜,开门!不要干蠢事,不耍干蠢事!”伦格的吼叫声在走廊里回荡,他不顾大臣们的阻拦,和士兵一起用肩膀撞门。
当房门终于承受不住巨大力量,从中间断为两截时,之前进入房间的一个近卫兵猛然抽出了长剑,挡在了门前。
“让开,我命令你让开!”伦格一把夺过旁边士兵的佩剑指向自己的近卫兵。
“对不起陛下,您可以杀了我,可我不会让开,这是皇后的命令,是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命令!”
近卫兵畏惧的看着伦格,但是他却始终隔着横倒的家具阻挡在门口,于此同时,一声声无比凄厉的叫喊正从房间里传出来!
伦格嘴里迸出一声吼叫,他用手里的长剑狠狠砍向那个士兵,但是那个近卫兵却毫不畏惧的挥剑抵挡。
就在伦格要跳过家具猛冲进去时,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一个让所有人都不禁呆住的婴儿啼哭声霎时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在这一刻,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已经停顿,甚至连伦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个士兵身边冲过去,都没有人觉。
寝室里,满脸泪水的玛丽双手颤抖的托举着一个在大声啼哭的婴儿,泛着红色,皱巴巴的皮肤让孩子看上去颇为奇怪,但是从孩子的嘴里迸出的哭声却异常洪亮。
伦格几步冲到了躺在床上,这一刻只是在不停喘息的玛蒂娜身边,当他看到妻子那已经完全扭曲的脸型和因为痛苦变得迷茫的眼神时,他的嘴里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玛蒂娜,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干了什么呀!”
“救孩子,救孩子玛蒂娜的嘴里依然在不停的轻声念叨着,然后神智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她微微扭头看向丈夫“伦格,我做到了,我真的为你孕育了王朝。”
“傻孩子,你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伦格眼中的泪水不住流淌,他紧握玛蒂娜逐渐冰冷的手不住揉搓。似乎是要把自己的生命传递给妻子。
“可是,我却不能为你养育王朝了”玛蒂娜艰难的抬起手,她抚模着丈夫的头,声音低微的说“我真的很爱嫉妒,我嫉妒你所有的女人,嫉妒你对她们的爱,不过现在我很自豪,因为我以妻子的身份为你做到了她们做不到的”说到这儿,玛蒂娜似乎因为痛苦出一声深深的喘息,然后她的眼神看向旁边已经哭泣得不出声音来的贴身女侍“让她来见我,快些。”
女侍立刻挤过人群向外冲去,就在玛丽把孩子轻轻放在床边,让玛蒂娜第一眼看到时,在人们一阵诧异的低声议论中,女侍引着已经摘掉罩帽的埃罗帕西娅走进了房间。
“埃罗帕西娅?”第一次见到情敌的玛蒂娜脸上露出了透着疲惫的笑容,她打量着这位被称为“皇帝的密涅瓦”的天才女性,然后她示意伦格把孩子放在自己的怀里“这是我的儿子,他叫亚历山大,他将来会成为罗马皇帝。可我当不了太后了,不过你可以,”“别说了玛蒂娜,你可以成为皇帝母亲的,我们还要一起治理罗马”伦格用里拥住妻子出低低的哀鸣“你是个爱嫉妒的小妻子,可你是最好的罗马皇后,你还是我的摄政,我们还是皇帝和皇后的!”
“不,她会是皇后”玛蒂娜向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凉的埃罗帕西娅示意,当第一次握住情敌的手时,她的嘴里出一声感慨的叹息“多么健康,你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我实现了诺言为伦格孕育王朝,接下来该你为他养育王朝了。”
说到这里,玛蒂娜手忽然攥紧,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埃罗帕西娅的眼睛,用一种令人畏惧的声调叮嘱着:“你誓要保护我的孩子,我把皇后的位置给你,你要誓善待我的孩子。”
“我誓,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会让你为你的孩子自集。”埃罗帕西娅神色平静的回答,她能感觉出玛蒂娜的手越来越冷,就在她不安的望向伦格时,玛蒂娜把她和伦格的手缓缓合在一起。
“你现在得到他了,要珍惜他,他是上帝赐予我们所有人的奇迹。”玛蒂娜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当她的眼神望向头顶的云盖时,她那已经异常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随即她倾尽全力出了最后的一声嘶喊“阿赛琳,伊莎贝拉你们都输了!”
那喊声中充满得意和满足,之后戛然而止!
公元一一九零年一月十六日清晨,东罗马帝国皇后,罗马帝国摄政女王,埃德萨的女伯爵,有着抹大拉的玛利巫之名的玛蒂娜埃朱利安特贡布雷,在君士坦丁堡圣宫的寝宫中难产逝去,终年只有十七岁。
与此同时,另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公元一一零年一月十六日清晨,罗马帝国迎来了一位皇子,亚历止。大朱利安特贡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