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凯撒时代第一百九十一章“女王革命”(中)
东罗马帝国先帝艾萨克二世的胞弟阿莱克修斯.安德鲁斯慢悠悠的走在花园间的道路上。
眼前的所有东西他都十分熟悉。有一度这些东西还离他那么近,好像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够一把抓住。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斗过自己的哥哥,当他借着伊莎贝拉失踪的事情在元老院试图向艾萨克发动致命一击时,突然和皇帝一起出现的耶路撒冷女王彻底粉碎了他的梦想。
即便是到了现在,阿莱克修斯也不完全知道,伊莎贝拉的失踪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一切都是艾萨克用来引出自己的圈套,不过这些也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
艾萨克本人的尸骨这时已经开始在地下慢慢的和泥土混淆在一起,而阿莱克修斯也已经从可怕的雷克雷监狱里奇迹般的走出来,并且再次成为了现在新的罗马皇帝手下的大臣。
对于那些曾经暗暗照顾自己的罗马大臣,阿莱克修斯并不感激,他知道他们那么对待自己不过是因为希望他成为能与皇帝抗衡较量的棋子,特别是对于罗马元老院,当他听说皇后提名自己进入元老院的提议受到了元老们的激烈反对,甚至到了后来是由皇后行使在元老院的特权才得以通过之后,这位亲王只是发出了一阵冷笑。
当从雷克雷被释放出来时,阿莱克修斯就已经在心中发誓,自己不会对任何解救他的人表示感谢,甚至即便是把他释放出来的皇帝也不会感谢。
他知道自己能够活着甚至还能重新回到君士坦丁堡享受贵族生活,是因为自己还有用,而且对于自己居然还立刻有了一位公主做为未婚妻的际遇。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能够成为这位公主丈夫的最恰当人选而已。
现在的阿莱克修斯在君士坦丁堡有着一个颇为微妙的地位,那些艾萨克时代的旧臣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一心要推翻自己哥哥的亲王,而现在正在得到新帝信任的大臣们,则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这个有名的野心家。
“大概皇帝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心的把自己释放出来。”阿莱克修斯很快知道了自己的微妙处境,也知道了为什么伦格甚至可以允许自己成为安露蓓尔的丈夫,只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君士坦丁堡已经没有了能够让自己重新获得权力机会而已。
但是,野心家心中的火焰是否会那么容易就熄灭呢?
阿莱克修斯小心翼翼的在君士坦丁堡中等待着,而且让他意外的是,在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他很快就拥有了一份让所有贵族都感到畏惧的差事,那就是成为了赫克托尔的助手。
他在赫克托尔在城外的远郊的那座巨大农庄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在农庄附近小教堂后面的小屋里,他开始为皇帝和白化病人撰写关于他所知道的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一切举动,派系还有能够让他们对皇帝的任何决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的陈述。
在这些被赫克托尔用来不停的攻讦那些贵族的陈述中,阿莱克修斯一次次的用他那在这座城市里浸了多年的观察和经验,让皇帝和白化病人看到了他的作用,这样,终于有一天随着赫克托尔奉命去执行一个谁也不能知道的秘密使命之后,阿莱克修斯成为了罗马监察大臣的代理者。
随后,当皇后不惜在元老院使用她那珍贵的特权力排众议的把他再次送入元老院之后,阿莱克修斯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和安露蓓尔一路沿着悠长的走廊向着皇后的新宫走去,他能感觉出身边的女人似乎隐约激动的情绪,他能想象的到,这个之前曾经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枕边人的女人,一定是想起了一些令她感触颇深的事情,而他自己又未尝不是这样呢?
对于那位年纪尚小的罗马皇后。阿莱克修斯既说不上感谢,也并不十分反感,他认为她和其他的那些贵族女人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法兰克人的身份令很多人对皇后是否能在决定一些重大事务上做到公允表示疑虑,但是阿莱克修斯从来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他认为那位皇后和罗马历史上的其他皇后没有不同,她们都是罗马的皇后,也都同样有着巨大权力,而最重要的是,这些权力只有在她是在维持罗马的利益时才会得到。
阿莱克修斯坚信皇帝在决定由皇后摄政时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些,至于皇后对皇帝拿近乎孩子般的依赖和爱情,却并不在这位亲王的考虑之内。
现在,阿莱克修斯将应皇后的邀请与她共进晚餐,这个消息在传出去之后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一阵猜疑。
人们知道皇后刚刚把这位前亲王送入了元老院,而现在又忽然特意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这不能不让君士坦丁堡人为正在发生的一切既感到莫名其妙,又不禁隐约觉得不安。
“夫人,希望您今天晚上能够过得愉快,”阿莱克修斯一边走一边向身边的未婚妻低声说,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爱自己,就如同自己一样并不爱她,不过两个人之间近乎交易似的关系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也是事实“我知道您有一些不错的朋友,之前我一直没有能和他们见面。不过现在我想你应该可以把他们介绍给我了。”
“殿下,您是说在接受了皇后陛下的宴请之后,您的身份已经有了变化了吗?”安露蓓尔刻意用一种讥讽的口气问着,虽然究竟让谁成为自己的丈夫她并不十分在意,不过对于阿莱克修斯她还是无法忍受,因为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曾经一度让她为之心动的男人,而且也许正是因为这个,阿莱克修斯从一开始就对她有着一种近乎折磨似的虐待。
“可以这么说夫人,尽管即便是在被关在雷克雷监狱里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放弃过这种信念,但是我必须承认,今天的宴会对我们的确很重要。”阿莱克修斯低声说,同时他拉着女人的手也在不停用力,以至安露蓓尔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申吟。
和安露蓓尔无法面对他一样,他也同样无法忍受自己和瑞恩希安共同拥有这个眼前女人的事实,所以他不停的用令人可怕的虐待来折磨眼前的女人。
一间很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阿莱克修斯知道那是原来迈克尔三世时期的一座夏宫,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罗马皇后平时召见大臣的起居宫,在没有重大国事的时候,这里就是玛蒂娜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
一阵轻微的门声传来,一身盛装的玛蒂娜出现在了一直通向起居宫另一边的紫色地毯尽头。
整个硕大的宫殿里除了房顶,墙壁和地面上那些色彩缤纷的马赛克镶嵌画几乎没有任何一点装饰。
在通向前后两道房门的长地毯中间,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一张长得出奇的桌子和整排的摆放在两边的椅子。
坐在桌子两端的三个人沉默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和阿莱克修斯想象的不同的是,小皇后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过于热情的态度,除了开始的几句随意的寒暄,玛蒂娜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而按照罗马帝国的宫廷礼仪,皇后没有说话,其他人是绝对不能够主动开口的,于是这一餐从头到尾都显得沉闷无比。除了时而刀叉和盘子碰撞放出的声音之外,整个宫殿里显得异常安静。
阿莱克修斯闷闷的低头吃着眼前的食物,虽然说不上失望,但是他却感到很意外。
在他的心目中,皇后应该是对他表现出足够多的亲热,甚至还可能会有少许的讨好,因为在这个时候,能够在元老院里为她效忠的,就只有以自己为首的一些少数人了,也正因为人数少,所以他们的重要就更加凸显出来。
对于米蒂戈罗斯那个总是摇摆不定左右逢源的老狐狸,阿莱克修斯已经牢牢的盯上了他,他的野心不可谓不大,虽然刚刚进入元老院,但是首席元老的宝座却已经吸引了他的眼神,接下来只要再得到皇后的坚定支持,那么自己成为元老院中“皇帝派”代表的地位就肯定牢不可破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猜想,阿莱克修斯对于这次会面充满了希望和期待,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开始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这位在人们印象中除了会争风吃醋就只是一味腻在丈夫身边享受温情的小皇后在想什么,一时间因为失望和迷茫而变得有些忧郁的阿莱克修斯不禁停下来看着长桌对面的那个小女人微微出起了神。
玛蒂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桌子对面阿莱克修斯的动作,她只是低着头吃着面前的食物,当她用餐刀怎么也切不开眼前的一小块牛肉时,她不由放下了手里的刀子。在稍一犹豫之后向着桌子上的肉块伸出手去。
一声很轻,但是却很及时的咳嗽从皇后身边的一个宦官嘴里发出,就在玛蒂娜微微一愣时,那个宦官略一鞠躬把皇后面前的盘子稍微挪远,然后小心的拿起餐刀开始切起了那块牛肉。
玛蒂娜脸上露出了一丝赫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胸口,当她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时,看到了阿莱克修斯正望过来的脸。
“罗马的礼仪真的很多,”终于开口的玛蒂娜一边的吃着宦官为她切好的肉片,一边向正更加笨拙的和眼前的刀叉拼命的安露蓓尔说着“夫人,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意一些。我想那样可能吃的更香。”
安露蓓尔立刻听从了皇后的劝告,她方向手里的叉子,用手按住面前的牛肉开始用银刀切割起来。
“殿下,您现在进入了元老院,那能够让您感到满意吗?”玛蒂娜向阿莱克修斯直白的问。
忽然被问到的亲王心中不由暗暗一笑,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想有些过份,眼前的这位小皇后依然只是个孩子,在刻意表现的深沉背后依然还是摆月兑不了她的幼稚和肤浅。
“陛下,这是我现在最为感到荣幸的,对于您的恩典……”
“那很好,的确很好,”玛蒂娜打断了阿莱克修斯的话,她用银叉把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嚼了一下,然后歪头看着正用手拿着一片面包沾着肉汁吃的安露蓓尔“亲王,如果我认为您的未婚妻应该有一份在宫廷里的工作,或者如果愿意,我想让她成为我的侍女,这是不是有些冒昧?”
玛蒂娜的话让阿莱克修斯和安露蓓尔不禁同时大吃一惊,他们有些意外的相互看着,当阿莱克修斯皱着眉做出示意之后,安露蓓尔立刻咽下嘴里的食物,在旁边宦官端过来的水盆中稍微洗涮了一下油腻的双手,走过长长的桌子,来到了玛蒂娜的身前,蹲跪下来。
“夫人,如果您不愿意我并不勉强,”玛蒂娜用一种透着稚气的笑容望着安露蓓尔“不过毕竟我丈夫并没有把您当做一位人质,而且您也的确为他做出了巨大贡献,让您成为我的女官应该是您应得的奖赏。”
“陛下,我愿意在宫廷里伺候您,”安露蓓尔低声说,然后她略微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望着一脸天真的玛蒂娜“如果您认为我可以为您和皇帝陛下效忠,这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明天您就可以搬到皇宫里来,您将成为我的宫廷侍女,希望这里的工作不会让您觉得过于繁重。”玛蒂娜笑盈盈的说着,她脸上的那种憨憨的样子看在安露蓓尔眼中显得是那么天真。如果不是曾经亲身经历过圣奥古斯特日的变故,安露蓓尔甚至相信这绝对是一张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的脸。
玛蒂娜向着安露蓓尔伸出手去,看着那只干净白皙的手,保加利亚公主的脸上立刻变得通红起来,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还沾着油腻的嘴唇,然后捧起玛蒂娜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就在阿莱克修斯稍微坐得舒适一下,准备就此开始正式与皇后讨论一下时,玛蒂娜已经站了起来,在亲王夫妻略显错愕的注视下,玛蒂娜身边的宦官轻轻端起了皇后眼前名贵的餐具放在一个托盘里,这让熟悉罗马宫廷礼仪的阿莱克修斯不禁愕然发现,这场似乎什么都没有谈到的晚餐已经就此结束,而自始终至,除了意外的给自己的老婆找了份宫廷侍女的差事,皇后没有给他任何明显的提示,甚至连最简单的暗示都没有提及。
阿莱克修斯心中疑惑的向着外面走着,和他身边的安露蓓尔一样,对于皇后这次奇怪的召见,一时间亲王不禁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安露蓓尔也为自己忽然得到的这份差事大感意外,如果说对玛蒂娜没有怨恨,那么即便是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虽然对她来说,自己在瑞恩希安面前更多的是如同被奖赏的战利品,但是那个吸引她的男人还是让安露蓓尔隐约感到阵阵动心。
但是这种动心却正是被那位小皇后突然打断的,虽然玛蒂娜很快就付出了失去孩子的代价,可是安露蓓尔还是无法在心中释然。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那位皇后居然会允许自己成为她的侍女,这让安露蓓尔不禁在意外的同时在心中暗暗猜测,那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的小女孩,究竟又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不过一切好像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就在第二天,一辆来自宫廷的马车就停在了她的住宅前,在一路被人关注的注视下,马车进入了皇宫,从这个时候起,保加利亚公主成为了罗马皇后身边的侍女。
时而繁忙,时而悠闲,当安露蓓尔进入宫廷之后很快就成为了这座皇宫中的一份子。
虽然保加利亚公主的身份颇为崇高,但是安露蓓尔也知道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却并不乏和自己地位相当的宫廷贵妇。
就在进入宫廷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一位据说是前朝时代的亲王夫人和好几位拥有着崇高地位的女人,而且让她有些懊恼的是,玛蒂娜对待她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冷淡,却绝对不如阿莱克修斯所期望的那样热情。
在随后的几天里,让人们倍感关注的亲王夫妻很快就在人们的视线中淡然了下去,甚至有人认为皇后之所以坚决的要把阿莱克修斯塞进元老院,与其说是要在元老院中建立起新的势力,不如说是因为元老院总是违逆她,而出现的一种孩子般的赌气。
把和皇帝对抗当成终生事业的元老们开始不再把阿莱克修斯放在眼里,同时那些原本还在看着这一切的中间派元老也不由对这位亲王显得轻视起来。
这一切都让阿莱克修斯感到懊恼,也感到迷惑,他坚信皇后绝对不会只是因为无聊才把他送进元老院,但是对于随后对他的冷淡,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且安露蓓尔在皇宫中的遭遇也让他觉得十分不解,皇后对待保加利亚公主的态度甚至可以用忽略来形容,就好像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侍女,而安露蓓尔则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宫中闲逛,这一切实在对阿莱克修斯之前要大干一场的希望打击不小。
玛蒂娜笑眯眯的爬在大堆的靠枕里看着伦格给她写的密信,自从上次坏心眼的故意给阿赛琳看了那些信,然后成功的气走了那个讨厌的女海盗之后,玛蒂娜就迷上了不停的和伦格用书信来往的游戏。
不过真正让玛蒂娜感兴趣的还是之前伦格写的第一封信,她给阿赛琳看到的只是特地挑选出来的一小部分,而真正有用的却一直收藏在她身边的一个结实的秘箱中。
这时,她再一次认真看着上面的内容,同时不时的发出低低的自语。
“……要让阿莱克修斯成为你在元老院的口和舌而不是负担,在赋予他权力的同时也要让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来自皇室,因为这样的一个野心家总是在不停的为自己谋取好处,”伦格的信中这样对玛蒂娜说“要让他知道自己应该为谁服务,也要让他知道他的一切来自与谁。
适当的冷淡和漠视可以提醒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守住自己的本份,而且这样可以让元老院知道,你的公正不止是针对元老院,也同样针对依附于你的人。
这个公正恰恰是罗马皇帝和他们的妻子得到爱戴的珍宝,不要因为自己的爱憎而放弃这些珍宝,我的爱妻,我相信你能成为罗马最杰出的皇后……”
玛蒂娜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她觉得伦格告诉她的这些话真是的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些话是对她而不是对那个女海盗,更不是对讨厌的耶路撒冷女王说的。
“我才是罗马皇后,陪伴在伦格身边的也只能是我,”玛蒂娜心中这样想着,然后她又不由自主的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但是南方边界上的事情究竟又该怎么办呢?”
科尼亚人正在边界集结大军的消息让罗马不安,虽然边界行省的将军们因为有了新军团放心不少,但是看着那些送到自己面前,坚称无法调动南方军团的呈报,玛蒂娜又不禁为在北方的丈夫担忧起来。
“伦格的北方军团能抵挡住法兰克人吗?”玛蒂娜有些忧虑的想着,突的她有些奇怪的发现,当自己想到那些十字军时,居然是以一个罗马人的方式称呼他们,这让她不由为自己的变化感到一丝困扰。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走到了玛蒂娜面前:“陛下,国务秘书大人回来了,他说给你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消息。”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