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都查清了,那些人的确是金鼎国人。舒榒駑襻”北院芝兰轩,华嬷嬷面色肃穆的向靖安公主禀报她查清的事实。
靠西墙摆放着一张梨木雕花的案几,案几上摆着一具古琴,听得华嬷嬷的禀报声,靖安公主抚琴的手稍稍一顿之后又飞速的抚动琴弦,原本轻柔舒畅的琴音顿时转为高昂激烈,隐约透露出一股血腥杀伐的惨烈。
一曲毕,靖安公主缓缓起身,淡声吩咐:“换朝服。”
华嬷嬷心中一惊,抬了头问:“公主可是要进宫?”
靖安公主点头,想了想又道:“先去大厅,去请老太爷,右相大人也叫上。”
华嬷嬷不再多说,弯了腰退下,宫女们手脚麻利的侍候着靖安公主换上了一品公主的朝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北院。
进了前院大厅,早已闻声而至的管家很是恭敬的给靖安公主请了安,靖安公主摆手道:“退下,令所有人等都守在外面。”
管家瞧着靖安公主肃穆的容颜上隐有杀伐果决之气,他心中就是一惊,但也不敢多问,只弯着腰带着大厅的丫鬟们退了出去。过了一会,老太爷还有苏景石也先后进了大厅,看着穿着朝服高坐上首的靖安公主,老太爷几不可见的皱眉,上首的位置按说是应该由他这个家中长辈来坐,可靖安公主却穿着朝服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不说,见到他和老夫人进来也不起身,这表明,靖安公主如今是以公主的身份来见他们。
一个是国法一个是家法,国法自然要在家法之前。
老太爷以及苏景石只好上前见过公主,靖安公主命华嬷嬷给二人看了座之后,方慢悠悠的道:“本宫今日让三位前来,是因为滋事体大,本宫如今已嫁给右相大人,与苏府是荣辱与共,自然不乐见苏府一朝满门覆灭,所以在本宫进宫之前,先给三位略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老太爷听了只觉一阵心惊肉跳,靖安公主能说出一朝满门覆灭,可见那事态有多重大,可是清丫头的事情,皇上虽然情知另有内情却还是闭了一只眼放了过去,婉丫头的事情,皇上和太后娘娘也先后做出了决定,料想应该不是这两件事情,那还有什么事情重大到能让整个苏府满门覆灭呢?
“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可否详述?”在老太爷的示意下,苏景石望着靖安公主略有不安的问。
靖安公主朝着身后的宫女彩云点头示意,彩云走出来,将手中的账薄递过去道:“相爷,公主查过账薄,之前的账薄数目有很大出入,虽然后来这笔银子是补上去了,但公主因为出于担忧,暗中查探了一下,结果查出这笔被贪墨了的银子是二夫人李氏所贪,而之后因为事发被揭穿,二夫人李氏只好将贪墨的这些银子再补了回来,不知此事可是真?”
苏景石脸色有些尴尬,自个的夫人贪墨被公主查了出来,这当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然而事实俱在,由不得他不承认,当下只好点头:“公主所查不假,只是这笔银子已然收了回来,就请公主念在她是太子妃亲娘的情面上,放过她吧。”
在他看来,这事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而且二夫人也已经将银子填了回来,苏府也没有什么损失,若是追究下去闹得江城皆知,清丫头才会倒霉,这毕竟是苏府的家丑,没必要大肆张扬。
彩云回头望向靖安公主,靖安公主轻轻颌首,彩云转过头不卑不亢继续道:“那敢问右相大人您是否知道二夫人李氏贪墨的银子做了何用?”
苏景石在脑海中细细回想,他记得当时他追问二夫人为何要贪墨那么多银子时,二夫人回他说是为了几个子女着想,这才起了贪墨的心,再加上后来二夫人也很快就将贪墨的银子填上了,他便没再追究,如今看靖安公主这表情,难不成还有另情?
他心抖了一下,很是不安的摇头,怀着惴惴的心问:“公主可是查到了什么?”
那边老太爷心中一动,有了些不好的猜想,但那若是真的——那对苏府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啊!可千万别和他的猜想一般!
在老太爷和苏景石两人心怀忐忐不安中,彩云继续道:“城南有十来家赌坊,这些赌坊的老板都已经供认当年他们是由一个高掌柜手中拿银子放给去赌坊的人,所得的利润,他们得两成,剩下的全给高掌柜,而这位高掌柜,是二夫人的义兄,二夫人的嫁妆之中有一店铺位于城南,专营胭脂水粉,而经营这家店铺的人便是二夫人的义兄高掌柜,对于这位高掌柜,相信老太爷和相爷一定还是记得的,当年他便是暗中谋害安乐郡主的人。”
彩云不急不徐的说完,老太爷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而苏景石整个人也是呆住了,好半晌他才挣扎着呐呐的道:“他不是被人劫出了天牢么?他做下那么多恶事,想来应该是他一人所为,李氏也不过是看在他是义兄的份上才让他做了铺子的掌柜,他背着李氏做下这些勾当,当真是可恶之极。”
“右相大人是当所有人都是傻瓜么?”他话一落音,靖安公主冷冷的声音宛如一柄利刃刺进他内心,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只能无力的看着靖安公主哀声乞求:“公主,这事毕竟是我们苏府的家丑,而且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李氏也已经把贪墨的银子给补上了,您就看在太子妃的情面不再追究下去好不好?毕竟那个高掌柜他人已经不知逃往何方了。”
靖安公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淡声道:“天昭早有律法严令朝廷官员以及官员的家眷放印子钱,本宫不管李氏出于何种目的做出这等子会令苏府满门覆灭的事情,本宫想着这事已经过了这么久,李氏也已经将贪墨的银子补上,本宫原是不想再追究下去,可是另一件大事,却让本宫不得不追究下去。”
见靖安公主没有一丝动容冷清的脸,苏景石心中就有了气郁,你是公主又怎么样?如今你都已经嫁进苏府了,生死都是苏府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站在苏府的立场上蘀苏府着想呢?或是苏府真出了什么大事,你纵然公主或许能逃出生天,但这名声,还不是要坏了!
像是看出他心中的抑郁不平,靖安公主又道:“本宫查出,那位高掌柜如今不但活得好好的,还位高权重,他的身份若是让皇上知道,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护国公府,苏府自然也不例外。”
老太爷听了心中愈发的焦灼和惊慌,这明知律法还去放银子钱已经是死罪一条了,连护国公府都会因为那个义子而倒大霉,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愈想心愈沉,望着靖安公主几次想张嘴说话,最后却又都咽了回去,最后还是苏景石勉强打起了精神问:“还请公主告知一下,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靖安公主端起茶铫浅浅缀了一口,“李府的义子,如今可是金鼎梁王三子,如今已然成为梁王世子,这个身份,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靖安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向老太爷和苏景石,两人的心却有如沉浸在一片漫无边际的冰水之中,透心的寒气逼得他们无法呼吸,只能张大了嘴怔忡的看着靖安公主。
“公主,您查探得来的情报或许有误也不一定。”好半晌,苏景石才挣扎着道。
而对他心存侥幸的试探,靖安公主并没有急着回驳,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直到他因为心虚因为害怕而退避了眼光,她才压低了声音郑重的道:“若是相爷到了现在还心存侥幸,就当本宫没有提及此事,时辰已然不早,本宫还要进宫面见圣驾。”
她起了身,姿态很是优雅的往门口的方向行去,只是这一步一步之间,她心中却是无比的悲凉,就是这么个男人,居然生生毁了一代女将百里沫,当真是不值呵!
若是没有这个男人,她一定还活着!
心头忽尔有了些许的苦涩,不管她如何的设想,事实就是事实,摆在她眼前容不得她逃避,不管她内心有多恨这个男人,百里沫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公主殿下,请留步。”眼看着靖安公主的脚就要迈出殿外,老太爷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喊出来。
靖安公主提起的脚收回,缓缓转身望着老太爷道:“老太爷可是有事?”
老太爷心中无比的焦灼和烦燥,公主进宫面见圣驾,肯定是为了那高掌柜的事,也不知道公主手中有没有二夫人和高掌柜确切往来的证据,若是有,那整个苏府岂不是……
老太爷心中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深想下去,只腆了一张老脸看着靖安公主:“公主,若那李氏真是和那高掌柜有勾结,苏府一定会大义灭亲,还望公主能在皇上面前蘀景儿求个情。”
靖安公主淡淡点头:“老太爷请放心,本宫如今也在苏府,自然要蘀苏府着想。”
老太爷忙一脸感激的表情:“多谢公主。”
靖安公主淡淡一笑,带着宫女们离开,她离开之后,老太爷就沉着脸看着苏景石怒斥:“你怎的就这么糊涂?那李氏做了那么多恶行你就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也不怪老太爷心中怀疑,放银子钱这样的大事情,李氏不过是一介妇孺之辈,她有那么大的胆子?是不是自个儿子一直觉得老夫人偏颇老二,所以这才默许了李氏暗中贪墨?然后将这贪墨出来的银子拿出去放印子钱?
瞧出自个爹对他起了疑心,苏景石只觉得满心苦涩,他忙摇头辩解:“爹,我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情的,我也是被她蒙在鼓里的,爹您也不想想,我如今都已经位居右相之职,又岂会因为那点子蝇头小利而坏了前程?”
见他这么说,老太爷总算放了一些心下来,忖着只要自个儿子真没掺合在这破事之中,那么只要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在李氏和高掌柜的身上就行了,公主她想必也会蘀苏府说上几句好话,这样一来,皇上应该是不会怪罪于景儿的,至于二夫人李氏么,若是皇上经由此事处置了这李氏,说不得还是蘀苏府除了一个祸害,这李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看在她是护国公嫡女和清丫头的亲娘这层身份,早应该将这李氏休弃出苏府了!
苏景石可不知道他爹脑子里有些庆幸的想法,只想着靖安公主进了宫之后,皇上知道之后究竟会怎么惩治他,直到这时,他心里才有了后悔,后悔当日不该喝多了酒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以至于他不得不娶了李氏为平妻,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右相官们若是因为李氏而飞了,他想想就有一种恨不能将李氏痛殴的冲动!
“爹,孩儿这就去找那李氏问个清楚。”苏景石愈想愈气,这李氏太可恶了,这些年来,恃着自己对她的宠爱,对心丫头做下那么多恶行也罢了,居然还敢背着他去放印子钱,她放了那么久的印子钱,赚来的钱也不知道去了哪?
老太爷看出他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却狠狠瞪着他道:“你这会子去问她做什么?你问她就会承认了?你眼下要做的,是派人好好盯着她,可千万别让她溜了,她若是跑了,她做下的罪行就要由我们苏府来蘀她承担。”
苏景石愤怒的心因为老太爷的话而冷静下来,他忙点头:“爹说得甚是,是我太冲动了,爹放心,我不会惊动了她,我会按爹的吩咐去派人紧紧盯着她。”
老太爷点头,苏景石转身离开,老太爷揉了揉眉心,心中的烦闷不安让他无法静下心来,放印子钱可是死罪,若再加上靖安公主说的事情是真的,指不定还要背上一条通敌叛国的罪名,这可是满门抄斩之罪,不说九族,三族是定然会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