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才玩这种假玩艺儿,你们看我的。”许明鸾掌心里托着拿着一只毒蝎子扔在围圈中。
二姑娘吓得和三姑娘抱成了一团,四姑娘躲在阿九身后快哭出声来了,英姑自顾自地编着东西,并不当一回事。
那毒蝎子拖着长长的,红色的勾尾飞快地朝阿九的脚上爬去,阿九的脸也开始发白,许明鸾凤眼里就露出一丝得意来。
林思敏用手中的草去拨弄那蝎子,想赶走它,那蝎子却爬上他手里的草,十几岁的少年郎,在深宅大院中养大,哪里见过这种毒物,自然也是怕的,却还是挡在阿九前面,手伸得僵直,任那蝎子顺着草往他手上爬:“小九,你快走。”
阿九在心里骂道:“傻蛋,不知道扔掉手里的草啊。”随即又明白,她还坐在地上,扔了草,蝎子可能又会往自己身上爬,这傻小子以身犯险来救她呢。
许明鸾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神气活现得让人很想打肿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
阿九叹了一口气,就地扯了两根韧草,两手一错,绑住那蝎子的勾尾拎在手里似笑非笑地对许明鸾道:“这也是表少爷送给我的礼物么?”
许明鸾扬了扬眉,丹凤眼里有一丝挫败,随即又微眯眼道:“是啊,你可记得要好生养着它啊,它可是我最喜欢的宠物呢。”
“养着做什么?蝎子最大的用处就是入药。”阿九将蝎子扔在地上,穿着绣花鞋的小脚毫不犹豫地踩上去,还使劲的蹂躏了几下。
“你……”许明鸾在京里头称王称霸惯了的,怕是只有小九一个人不怕他,还敢对着干吧。他紧盯着阿九,漂亮的丹凤眼里跳跃着一簇火苗,那眼神热得快要融化水晶。
阿九捏起那只踩成肉饼的蝎子,有些遗憾道:“虽然看相不太好,但还是多谢表少爷的盛情了,我这就拿回去晒干,以便以后入药。”
说着,就拉着四姑娘的手往正院里去,许明鸾微眯了眼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拐个弯,消失不见。
晚上睡前,阿九就开始有点低烧,冬梅给她净面时感觉阿九的手心很热,脸也有些白,担心道:“姑娘,是不是吓到了?”
阿九觉得头沉沉的,明明没着凉啊,怎么会感冒了?摆摆手道:“不碍事的。”
冬梅就小声嘀咕:“京城来的表少爷也真是的,哪有到别人府上做客,拿蛇蝎吓主人的,也得亏是九姑娘你,见了那些个东西也不怕,二姑娘下午就病倒了,晚饭都没起来吃呢。”
阿九爬上床,身子缩成一团躺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总睡不落觉。
迷蒙中,有只温暖的手抚在她的额间,声音是一惯的清浅:“怎么说病就病了,可告诉太太了?”
“说是多喝些水就会好,不让奴婢惊动太太呢。”冬梅压着嗓子回道。
“她要强,你也由着她?快些拿了太太的贴子去请东城的大夫来。”清浅的声音里就有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阿九迷迷糊糊的继续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感觉有人把自己从被子里抱了起来,睁开眼,就触到大少爷如深潭般的眸子,里面缱绻着浓浓的担忧。
“阿九乖,来,喝药。”红绢在阿九背后塞了个大枕头,让阿九靠着,大少爷吹着药汤,送到阿九唇边。
阿九一闻中药味就害怕,小身板子就往被子里缩。
“阿九!”大少爷放下药碗将她挖了出来,“我的小九不是连银环蛇和毒蝎子都不怕么?怎么会怕吃药?”
是他的小九么?可当着京里贵客的面,他为什么没承认?
“只是小感冒,多喝些白开水就会好。”阿九偏过头去。
“小九是想我抱着你喂么?”大少爷竟然真的就将阿九抱起放在腿上,双臂圈着她,阿九虽然才七岁多,但倒底有着成人的灵魂,大少爷是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子了么?小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旁的冬梅红着脸扭过身子去,红绢则笑着把碗端起来,递给大少爷。
这么坐着,比上刑还难受,阿九情愿喝药:“那个……”
趁阿九开口,大少爷喂了一汤匙药,阿九咕噜吞下,苦得直吐舌,下一汤匙又进了嘴,阿九受不了,捧过药碗一口气全喝光了。
翻过碗底给大少爷看:“喝……光了,没有了。”
大少爷塞了一粒腌梅子在她嘴里,却还是环着她不肯放:“小九真乖。”
阿九就在他腿上挣扎,大少爷附在她耳边道:“小九是害羞了么?我以为不到十岁,应该没有男女大防才是,所以小九别怕……”
热热的,温湿的气息喷在阿九的颈间,阿九感觉越发的不自在起来,小声求道:“那个……大少爷,喝了药要发汗,我……想躺着。”
“不急,再等一会子,再吃点蜜枣吧。”大少爷轻抚着阿九乌鸦鸦的黑发:“我们小九的头发长得可真好看,明儿让娘给你制一套红珊瑚的头面好吗?戴着肯定比小四要漂亮。”
阿九喜欢这种被宠着的感觉,大少爷的胸膛虽然不宽厚,但很温暖,忍不住就把昏沉沉的头靠上了大少爷的肩,这时,西厢房的门帘子被掀开,林思敏急匆匆的提着个食盒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情形顿时怔住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九愕然地看着林思敏,她自住进西厢房来后,林思敏还是第一次来看她,按说他要进正院,又是她住的屋子,外头应该有丫头先禀告才是,怎么就这么直喇喇地进来了?
“三弟是来看小九的么?你提的什么?”倒是大少爷打破了尴尬,笑着问道。
“是三姨娘炖的姜茶,还有莲子羹。”林思敏浓黑的剑眉微皱了皱道。
“哦,替我多谢三姨娘,把食盒放下吧,小九才喝了药,姜汤就不必了,一会等她消消食,再喝莲子羹。”大少爷对冬梅使了个眼色,冬梅忙到门口接了三少爷手里的食盒。
林思敏只好转身,回头又担忧地看了眼阿九。
大少爷又连塞了几颗蜜枣在阿九嘴里,阿九的嘴塞得满满的,没来及开口,林思敏已经走远了。
落霞居,舅老太太住在东厢院,英姑住在东厢的暖阁里,许明鸾和赵凤淳住在西厢院,正院用作待客。
二太太正坐在舅老太太屋里,从袖袋里拿出几张银票来:“侄女的娘在京城里,多亏了伯娘照看,这是侄女孝敬伯娘的。”
“咱们是至亲,你这孩子,说这些话就见外了。”舅老太太说得客气,却半点推辞也不打,就接过了银票,当着二太太的面就打开数了数,脸色不喜,反而沉了下来。
二太太忙道:“您侄女婿正值三年任满,他很在乎官声,岳阳这个地方您也知道,连着几年都遭了水灾,穷得叮咚响……”
“我看未必吧,顾氏可是湘北首富,我可是正经的岳阳人,岳阳的出产我难道不清出?每年光上贡的茶叶和银鱼,就够顾家赚得盆满钵满,何来个穷字?”舅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
“您也说了,那是顾家的……”二太太很为难的绞着手帕。
“顾家可就这么个姑娘,当初陪嫁的箱笼可是足足摆了两条街,整个君山岛都是顾家的茶庄,洞庭湖的渔场,哪哪不是冒金子的地方?”舅老太太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道。
二太太的眼里就露出一丝的不甘和嫉恨:“那顾氏防我跟防贼似的,如今连我在府里管修缮这点差事都给撸了……”
“你也说了,你们老爷三年任期就要满了,如何考评还不是要看吏部?你伯父如今是吏部尚书,长沙府的府郡怎么着也不敢给他一个差评吧,他若想要更进一步,也要你伯父在京里头打点,京里可是销金窟啊,想要办点事,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行?”舅老太太就开始苦口婆心地诉苦。
“京里头寸土寸金,前儿你二表哥又娶了房二太太,如今把落云斋的院子也分了一半去住了……,你大表哥庶子庶女又多,如今孩子们大了,自然是要分院子过的,难不成,十几岁的姑娘小伙都住在后院子里么……”
二太太听得眼圈都红了:“落云斋分去了一半,那我娘她……她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