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阿九昨天没有见过,男子看着比许明鸾大了好几岁,相比于许家其他几兄弟,这个人的相貌就要逊色多了,国字脸,浓眉,眼却很小,单眼皮,眼毛微微上翘,却非许明鸾那般妖魅,反显出一丝阴险来,嘴巴很大,唇厚,这样的人应该看着老爷,但配上那双单细的双眼,就有点不伦不类,一副假好人的模样。
而那女子,则是几个妯娌中最漂亮的一个,看着温婉端庄,气质也温雅得很,她见丈夫说话刻薄,就不好意思地朝阿九友好地一笑,温温柔柔地说道:“四弟妹可用过早膳了?这会子去玉寿堂,老祖宗应该备了好粥呢,我们一起去叨扰老祖宗可好?”
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很得太夫人的宠爱,也是,这样一个温柔又美丽的孙儿媳妇,换了自己,也会喜欢的,不过一句话就轻轻消散了许明鸾与他丈夫间的紧张气氛,阿九几乎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个妯娌,昨天与许明鸾在床上聊了很久,许家有五兄弟,这位应该就是长兄许明卿吧。
其母系平国公贴身丫头,因着从小服侍的情议,平国公成婚之前就被收了房,能以通房丫头的身份在许家生下长子,其母定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许明卿也是打小就跟着平国公南征北战,在战场上立下不少功劳,但此人有勇无谋,军事能力平平,以许明鸾的话说,但是能为将,不能为帅之才。
如今也是四品飞虎将军,于五城兵马司任职,因居长之故,在许家地位也很高。
其妻徐氏乃护国侯嫡次女,也是公卿世家,娘家势力也是极为雄厚的,只是性子绵和,并不喜欢争权夺势,要不然,三嫂宋氏能否得到掌家权,那可就是两说了。在许家算得上是个中间人物,不参与各方势力,倒是个讨喜的人儿。
“多谢大嫂,阿九正感觉有些饿呢。”人家笑脸相迎,阿九自然也以礼相待。
许明卿却是冷笑道:“新妇进门,自当是先敬长辈,哪里礼还没行,就想着吃的,果然不是大家出身,就是规矩差着一色。”
许明鸾冷冷一笑道:“我娘子虽不是大家出身,但也是正经太太生的,再不懂礼数,也好过贱奴出生的好。”
方才许明卿冷嘲热讽着,许明鸾还懒得在意,但许明卿敢轻侮阿九,他怎么受得了?毒舌一翻,专点着人家的痛处说。
许明卿果然脸色铁青,他平生最恨就是自己的出身,几个兄弟中,只有他是丫头生的,老二的娘是小户人家抬回来的良妾,老三的娘是许家的旁亲,也是良妾,老五的则是皇上所赐的宫女,身份也比他娘高,至于许明鸾那就更不用说了,堂堂平公国正妻,虽比他小了六岁,却出生就被封为世子……
“相公,我也饿了呢,好想念老祖宗的五仁粥啊。”许明卿正要发作,徐氏扯了扯他的衣袖温温和和地说道。
莫看许明卿性子暴燥,为人粗放,却对这个美貌妻子宠爱得很,一听这话就软了间:“来时不是让红玉给你炖了碗燕窝么?怎么就饿了,那快走吧,我去厨房给你先端一碗去。”
说着,阴狠地瞪了许明鸾一眼,揽着妻子走了。
徐氏回过头来歉意地看了阿九一眼道:“弟妹也快来吧。”
等长房两夫妻走远后,阿九感叹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可惜啊。”
许明鸾好笑地拧了下她的耳朵,自得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走运,能嫁得我这个才貌双全的英武大将军么?”
这个人,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阿九鄙夷地睨他一眼道:“切,我想娶我杨玖的俊俏男人多了去了,没听人说我是金凤命么?”
许明鸾脸色立变,长臂一收,站在走廊就一吻下去,霸道而热烈,阿九昨晚被他教得熟了,如今他一碰,就有点心火缭绕,俏脸立即晕红,又想起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身后还有几个随侍看着呢,不由又羞又恼又晕,但这厮力气大得很,被他制住就动不得,而越挣扎这家伙越起劲,只能由得他发泄。
许明鸾看阿九呼吸微促,俏脸染霞,美目流转,满意地放开她道:“以后再在爷的跟前提金凤两个字,我不介意将你就地正法。”
真是个混蛋,什么话都说得出,也什么事都做得出。
阿九瞪他一眼,小声道:“你强,你本事,看我回房怎么收拾你。”
许世子坏坏一笑附近她的耳畔:“娘子,回房……是个怎么收拾法呢,我好期待哦。”
看他一眼的暖昧,阿九气得骂道:“精虫上脑的坏东西。”
许世子哈哈大笑,将阿九一揽,意气风发地向玉寿堂而去。
后头跟着的碧玉和碧莲两个羞得早转过身去,待两个主子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又急急地追上。
玉寿堂里,果然早就挤挤一堂了,许太夫人脸色难看地坐在堂中,下首就是许夫人,她正眼神灼灼注视着阿九的一举一动,一会子荣妈妈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许夫人的眼睛就骤然一亮,瞟了眼荣妈妈手里的一个盒子,顿时笑逐颜开,对着阿九直点头。
许太夫人似乎也有所感,用眼神询问许夫人,许夫人就笑着让荣妈妈递让那盒子,荣妈妈抽开那盒子给许太夫人看了一眼,许太夫人的脸色也好多了,对阿九露了一丝浅笑。
坐在许夫人下首依次是两位夫人,看着年岁倒比许夫人还大上许多,其中一个胖胖的银盘脸,略显福态的夫人就道:“恭喜大嫂,明鸾那孩子总算开窍了,看来,大嫂来年怕是就有嫡孙抱了哦。”
她下首的另一位瘦长脸,身形像竹杆子的夫人也附合道:“可不是吗?若不是大房早就有了好几们男孙,大哥可真要担心长房的子嗣问题了呢,明鸾那孩子也真是个怪性子,成亲那么些年,正妻不圆房也就罢了,连通房也不肯收用……啧啧,害得家下小丫头们都跟着议论,说是许家四爷只会打仗,不能人事呢,嘻嘻。”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话语刻薄得很,一席话就把许夫人脸上的愉快地笑容给打僵了,许家长房庶子又多又强悍,世子还没有成亲,庶孙就好大一堆了,许夫人女乃女乃做了好些年,却没一个是自个的嫡孙,又暗谕许明鸾桀骜不孝,为了个女子置许家子嗣于不顾,逼娶农家女,弯弯绕绕的谕意丰厚,就是许太夫人听了,脸色也有些发沉。
“三嫂的嫡孙好像也只有一个呢,明琪倒是乖顺,只是那许多的庶子庶女,怕是连房舍都不够住了吧,呀,前儿听说又强抬了一个戏子回来,哭天抢地,差点闹到国公爷那儿去呢。”许夫人不紧不慢地讥道。
三房也只有一个嫡子,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之弟,成天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常常打着平国公的招牌做那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三夫人又极其宠纵,一直护着他,使得他越发的放肆张扬,早惹得天怒人怨了,平国公早就要动家法了,无奈太夫人心疼孙子,总是护着,平国公也没法子。
三夫人果然脸一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一抬眸,看阿九微笑着过来了,就讥讽道:“哟,听说昨儿个新四媳妇还哭天抹泪的要为自家姐姐出气呢,怎么今儿个又一脸喜气了?想来也是,林氏去了,长房四屋里,也就你最大了,林氏还真死得是时候,腾位子给你了。”
这话说得既直接又无礼,许夫人听得大怒,太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阿九,二夫人眼里则有丝幸灾乐祸,徐氏担忧地看着阿九,宁氏则是垂着头,看不到她的脸色,宋氏受了伤,没来。
阿九只是一眼,就将屋里人的脸色收了个遍,语气淡然道:“三婶子是想侄儿媳今儿头天认亲就拿把剑来把害我四姐的人全都刺杀了,然后再把我抓进大理寺大牢去么?”
三夫人听得一滞,她不过就是讥讽一句,哪是这个意思,怒道:“你这女子好利的嘴,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来?”
“三婶才不是说阿九没有哭天抹泪的要为四姐继续出气么?阿九出气的法子就是一剑捅死那害我四姐的凶手,您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阿九眼神冰冷如霜,如刀一般的看着三夫人,昨天她断宋氏一只手,还踹得她吐血的事,三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被她一瞪,好像自己就是那杀人凶手,下一秒,阿九就要桶穿自己的心脏一般,三夫人感觉头顶一阵发凉,不由打了个寒颤,缩着肩咕哝道:“我……我不是那意思。”
许夫人看得心头畅快,阿九比起四姑娘来,真是厉害多了,那通身的气势一散发出来,尖酸厉害的三夫人也被吓得缩了头,真爽。
二夫人嘴唇微掀,却没有说话,三夫人碰了钉子,她也乐得当热闹看,这会子阿九势头正劲,她犯不着去触霉头。
“好孩子,你能把悲伤藏在心里头,顾全一大家子的亲情,就是个识大体的,快,过来给老祖宗敬杯茶吧。”许夫人也懂得见好就收,笑着对阿九道。
“是。”阿九乖巧地上前,跪在太夫人面前的棉垫子上,接过荣妈妈早就备好的茶,双手恭敬地斟给许太夫人。
许太夫却好似想到了什么,正好偏过头去与她的贴身嬷嬷冷妈妈说话,两个人一句来,一句去的闲聊着,竟是生生将阿九凉着了。
阿九知道许太夫人这是给给自己下马威,也是对自己的警告,告诉阿九,这个府里,她才是最大的,昨天自己没给她面子,今天,她就要在所有的亲戚面前,落自己面子。
阿九不动声色地举着杯,腰杆挺得笔直,两手也是稳稳当当的,一丝不苟,恭恭敬敬。
许太夫人足足与冷妈妈聊了近一刻钟,许夫人在一旁已经冷下脸来了,关切地看着阿九,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宁氏早就一脸的快意与讥诮,悠闲地在一旁看热闹。
许明鸾几次要过来扯起阿九走,都被阿九用眼神制住,她素来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自己先把礼数做足了再说。
许夫人几次提醒太夫人:“母亲,九儿给您敬茶了。”太夫人都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到第五次时,许夫人已经要发作了,太夫人这才转过头来,一派自然地接过阿九手里的茶道:“以后,你就是许家的人了,万事要以许家为先,明鸾那孩子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虽说你是穿着二品诰命服进的门,可正妻的名份,还是你四姐姐,就算明鸾抬你为正,你也是个填房,可记着自己的本份,莫要再意气用事了。”
一番话软硬兼施,果然老而弥坚,厉害得很。
阿九恭敬地垂头应道:“谢老祖宗教训,阿九记下了。”
太夫人脸色很好看,微笑着从冷妈妈手中接过一个红包递给阿九:“你进门仓促,连嫁妆都没有,许家也不是那眼浅的人家,爱姑娘家的嫁妆,只是你没钱傍身也不好,这个就给你零花吧。”她说这话时,阿九一直垂着头在模自己的膝盖,等她说完,阿九赫然站起,看也没看那红包一眼,扭转头来对碧玉道:“把我的东西拿来给太夫人瞧瞧,莫让人家小瞧了你家姑娘,人家看嫁妆,都是看几抬几铺,我杨玖陪嫁的东西,不是娘家给的,而是我杨玖自己挣的。”
太夫人拿红包的手就僵在空中,这还是头一回,她这个老祖宗送出礼物,被小辈漠视的,她刚才那一派施舍的样子做得太过,如今这红包收回也不是,送出去没人收,平生头一回处于如此不尴不尬地境地。
许夫人在一旁看得心情大快,叫你个老不死的为老不尊,以为杨玖上小四,任你拿捏么?
“四侄媳,你怎可如此无礼,长者赐,不可辞,老祖宗赏你红包你竟然敢不接。”二夫人趁机向太夫人卖好,为她解围。
阿九愕然道:“咦,老祖宗赏了礼给阿九么?呀,真是对不起,阿九耳朵不好,眼睛也花,没听见,没瞧见呢,碧莲啊,快替我收下吧,你们两个才跟着我,你主子我还没给过你们多少赏钱呢,你就拿去和碧玉两个分了吧,买两件好衣裳也是好的。”
碧莲含笑接过太夫人手里的红包,跪下道谢:“多谢太夫人仁厚。”
太夫人的脸上一阵抽搐,她的赏礼竟然被阿九当面赏给了下人,这分明就是在扇她的脸,气得手指都在哆嗦:“杨玖你……好大的胆子。”
阿九一派莫名道:“老祖宗,您怎么生气了?小九做错什么了?”
“你竟然敢把老祖宗赏你的礼物赏给下人,你太无礼了。”二夫人在一旁帮腔道。
“老祖宗送的是银子,既是赏给了我,那自然是由我处置的,许家家大业大,我吃的穿的都有现成的,有银子也没去花,赏给身边的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几位婶娘嫂嫂们,难道平日就没赏过银子给跟前的人?”阿九含笑道。
主子赏银子给下人,是正平常不过的,阿九的话让众人无法反驳,就是太夫人,也只能干气,阿九看她一副就要气晕了的样子又道:“还是老祖宗您赏的东西,做小辈的只能收着,贡起来,不能用啊?”
只要皇宫里赏出来的东西,和过世的祖宗遗下的东西才会贡起来的,太夫人非皇家人,那就是咒她死罗,许太夫人一口气就没转得过来,脸由白转青,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阿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按住她的背掌力暗吐,想装晕,好让人说我头天敬茶就气晕了长辈么?妄想。
一股气流在许太夫人胸间冲撞,感觉皮肤上一阵发痒,她眼睛瞪得老大,耸了耸肩膀,又扭了扭腰,想挠,又觉得当着小辈的面太过不雅,只能强忍着,哪里还晕得过去。
阿九装模作样的轻抚着太夫人的胸背,好一阵子才走开。
许夫人看太夫人扭腰弄肢的,好不怪异,二夫人和三夫人两个也是看得莫明,许太夫人扭了好一阵才感觉松快了些,身子不痒了,但想要再晕,却又显得做作,只好沉着脸瞪阿九。
二夫人就道:“哟,四侄媳还真是大方呢,老祖宗可是一次就赏你五百两银子呢,你赏下人,出手就五百两,也不知道四弟媳妇的娘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听说,非官非贵,怎么就这般阔绰呢。”
“四侄媳昨天的嫁妆只有一抬吧,一个红漆木箱子,呀,明鸾拿去的聘礼也不只一抬吧,就算娘家不多赔点儿,也不该连着聘礼数也不凑齐的呀,也是,姑娘养这么大,就这般给了人家,也是不值,总得有些回报不是?”三夫人看二夫人讥讽了阿九好几句,阿九也没怎么发作她,也忍不住在一旁帮腔。
这是在骂杨家卖女儿呢,好恶毒的话。
“五百两算得什么。”正好碧玉过来,阿九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打开来,抽出一张银票道:“三十万大周将士,五年的军服制作合约,三婶子,你可算过,一件衣服阿九赚一钱银子,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每季每人两套军服,你说,我一年能有多少银子的进帐?这是锦丰钱庄的本票,十万两白银,请问二婶子,一张银票要用多少箱子装着才行?早知道你们看嫁妆都是数木箱子的,我该把这盒子里四张十万两银票全用木箱装了,抬进许家才是,唉,就是不知道许家有没有一间这么大的房子让我装银子啊。”
整个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连太夫人都张大嘴怔怔地看着阿九,四十万两白银,全京城,就算是王公贵族,公主郡主,没有一个
阿九说毕,将银票递了一张到三夫人手上,三夫人双手颤抖地捏着那张十万两的银票仔细端祥,好半晌,她才喃喃道:“真……真是锦丰号的,十万两,十万两啊。”
“郁氏!”太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看一屋子的人都被阿九的震住,不觉颜面全无,平国公府啊,公卿世家,竟然被区区十万两银票就震得失魂落魄的,真是丢死人了。
三夫人被喝得一震,顿时脸也红了,阿九伸手,她却紧捏着那银票半晌也不能松,眼睛都是绿的,三房可比不得大房,三老爷没有承爵,只是恩萌了个将军空衔,三房庶子女也多,虽有祖产依靠,但也经不得坐吃山空啊……
大房凭什么呀,为什么有钱的儿媳都被赵氏给找着了,林氏也是,赔嫁铺子田产和现银,少说也是小二十万,嫁过来两年没圆房,长房嫡媳的位置也是稳稳当当地坐着,还不就是有钱背脊骨硬么,如今这个,本以为是个农家女,怎么也比不过别人的,没想到,这个更厉害,就是颗摇钱树啊,每年一百多万套的军服,天,那得是多少银子?
“三婶子,请把我的嫁妆还我。”阿九和声笑道。
她抽了两回,都没把银票抽过来。
太夫人气得直哼哼,无奈对冷妈妈递了个眼色,冷妈妈端了茶过去递给三夫人:“夫人,喝点水吧,才说了好一会子话呢,太夫人吩咐送粥点上来,也一起用一点吧。”
三夫人这才松了银票,呆呆地接过茶。
二夫人冷笑道:“三弟妹怕是没见过这么大票面的银票吧,也是,三弟妹娘家说起来是富贵,不过,树大猴狲多,历年下来,怕也只是个空架子,三弟妹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也是有的。”
三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二嫂就见过么?二嫂清贵,家中世代书香,那黄金白银都在书里头呢,倒是不用为银钱这种俗物操心,只是别每个月有事没事的到老太太这里来哼哼,一会子少了粮米,一会子少了布匹,这人啊,要清高,就清高得彻底,别面上清高,底下看着钱就捞。”
许夫人在一旁悠闲地看着两个刚才还一致对付大房的妯娌这会子互掐,笑得眉眼弯弯。
徐氏乖巧,出了打散方:“老祖宗,孙媳可是一直等着你的五仁粥喝呢,今儿早上就没怎么喝东西。”又转过头来对阿九道:
“四弟妹,你也饿了对吧。”
阿九就看向太夫人道:“是饿了,不过,我还是和相公一起回去用膳吧,自从昨儿喝了交杯酒后,再吃外头的东西,就没喟口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连许夫人都不知道阿九为何占了上风还不收手,这不是在太夫人的伤口上洒盐么?
太夫人果然就真怒了,“杨氏,看来你是山珍海味吃腻味了,我这里的东西也入不得你的法眼。”
许明鸾道:“不是入不得法眼,是不敢入法眼啊,昨儿个喜娘让孙儿喝交杯酒,一杯下去,孙儿心头就火烧火辣的,若不是小九及时拿了解酒药来,今儿怕是大家伙儿都见不着孙儿呢。”
太夫人听得一怔,愕然道:“明鸾,你这话可不中听,别拐弯抹角的。”
“也没什么,只是昨儿晚上让喜娘喝一杯壶里的酒,她死都不肯,就让人验了下酒里,看是不是添了料,果然里面就有乌头草,份量还不轻呢。”你既然要摊开了说,那我也不见意让你的丑行曝光。
太夫人顿时沉了脸,她素来知道许明鸾的脾气,什么都是摆在明面上说的,喜娘是自己的人,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没有直接闹到自己这里来,怕还是杨氏劝说的缘故,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哪里只是冷嘲热讽两句就完事了的呢?
可这毒真是不自己要下的,是谁,借自己的手害长房的嫡子?
林氏的事情还没完呢,又闹,这府里还真是不消停。
“你既是不想吃外头的东西,那就回去自个儿吃吧。”难得的,受了这么大的气,太夫人并没有发作许明鸾和阿九,反而和颜说道。
阿九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太夫人一眼,不知她这是作贼心虚,还是别有内情,看太夫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阿九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许明鸾一起告辞出来,刚走出门不久,就听茗烟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召许明鸾进宫议事。
新婚燕尔第一天,就要进宫议事,阿九嘟嘴看许明鸾一眼,许明鸾拍了拍她的肩道:“皇上病危,朝中事情真的很多呢。”
阿九也知道他是个事业心重的,闻言帮他理了理衣襟道:“不用点早膳了再走么?”
君命难违,许明鸾没吃饭就走了。
阿九带着碧玉和碧莲两个正要回福安堂,就被容妈妈换住了:“四夫人,夫人请您过去坐一坐。”话音里是难得的客气。
阿九笑着跟她一起去了许夫人的屋里。
许夫人笑脸盈盈,一见阿九,就拉着她的手坐在软榻上:“小九啊,今儿你可是给娘出了一口恶气呢,你那二婶和三婶两个可是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今天这个下马威立得好,叫她们以后不敢轻视你。”
阿九多年前便见过许夫人,知道她精明厉害,对她的印像说不上好,如今看她笑得真诚,也知道许夫人是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儿子喜欢的,她也跟着喜欢,爱乌及乌,而且,自己现在与许明鸾圆了房,许夫人的孙子就有了盼头,她这是真拿自己当儿媳待了。
“娘,我也是给四姐出气呢。”阿九道。
说到四姑娘,许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她那性子太直,看着厉害,实则老实得很,人家骂她害她,她知道,就是作不出来别人那样,唉,也只怪她自己,和明鸾两年多夫妻,两个好得就像一个人一样,就是……”
阿九知道,许明鸾和四姑娘小时后就要好,但那种好,就和兄妹一个样,两个都对对方没有男女之情,相处倒是融洽,却是做不成夫妻。“才二门的人来说,张家大少女乃女乃一回子要上门来,小九啊,你可想好了说词没有?”许夫人让人端了一碗燕窝过来,让阿九喝了,说是新婚,身子受了创,要补补,阿九心头暖暖的接了粥喝了,闻言碗都差一点掉地上去了。
四姑娘诈死的事情,知道的人聊聊无几,大少爷肯定是猜到了的,要不,昨天也不会如此平淡。
他那个人感情细腻敏感,又聪明绝顶,很多事情,落眼就能明了,可是大姑娘肯定是不知道的呀,她得知了四姑娘的死讯,只怕……
阿九猛地站了起来,心头一阵慌乱,许夫人就一把将她扯下去坐着:“你慌什么,小四又不是因为你而出事的,你慢慢想,看怎么圆了这事才好,以你大姐那刚强的性子,你只怕会吃些苦头。”
“吃苦倒是不怕,我就是不想大姐太过伤心了,尤其又是我嫁给了明鸾,大姐会更伤心的。”阿九难过地说道。
婆媳两正在商量时,容妈妈就来说道:“夫人,少夫人,张大女乃女乃来了。”
阿九立即起了身,匆匆向外迎去,大姑娘已经到了二门,姐妹两足有五年没见,大姑娘已经月兑去了少女的稚气清纯,一身华富打扮庄重得体,通身大气而端庄,眼神凌厉着,透着威严和精明,听说这几年,她在张家也过得不容易,虽然生了两个嫡子,但婆婆还是给张大少爷塞了两个通房,纳了一房小妾。
看着眉目婉然,却又稍嫌陌生的大姑娘,阿九声音哽咽:“大姐。”
大姑娘顿住脚,秀目微潮,怔了怔才迎上来,一把将阿九拥进怀里:“小九,大姐好想你啊。”
阿九顿时连心尖儿都是酸的,这是半点也假装不出来的姐妹亲情,就算还有四姑娘的死在前头,大姑娘对阿九的思念也是如此的浓烈自然。
“大姐,我也好想你。”阿九伏在大姑娘怀里道。
“带我去见小四!”大姑娘第二句话就让阿九的身子一僵。“大姐……”阿九有点无措。
“小九,你嫁过来,小四只有高兴的,绝不会因为你嫁过来而自杀,她这几年过得不好,大姐我都看在眼里,小九,带我去见小四,许明鸾呢,为何不敢来见我?”大姑娘冷声道。
阿九鼻头一酸,她怕的就是大姑娘误会自己,如今大姑娘的话说得这般窝心,让她很感动,可是,大姑娘似乎对许明鸾有很大的怨气呀……
“大姐,明鸾进宫了,四姐她……她在自己屋子里。”并不是真死,许明鸾就吩咐不许人送四姑娘进灵堂,说是要等林家人来了之后,再发丧。
其实,也是怕四姑娘一个人睡在冰冷的棺材里,呆在灵堂中,许家人只当他是要发作三房的人,故意如此。
“自己屋里?死者为大,小九,你竟然不给她设灵堂!”大姑娘的语气终于有些凌厉了起来。
“大姐……四姐姐打小就怕孤单,怕冷,明鸾说,她还择床,只有睡在自己的床上才能睡着……”阿九有些心虚地说道。
大姑娘的眼泪就喷薄而出,哽声道:“小四……”
阿九把大姑娘带到了福安堂的东厢房,四姑娘房里一如往昔,并没有挂上白绫孝布,连丫头们都穿着常服,她的贴身丫头落霞是陪嫁过来的,正坐在床边做女红,见大姑娘和阿九一同进来,愣了愣,随即哭了起来:
“大姑女乃女乃,我们姑娘她……”
大姑娘对眼前的景像更是愤怒三分,指着阿九道:“小九,你是怕冲了你新婚的喜庆吗?小四尸骨未寒,你与明鸾就洞房花烛,还连一点丧事的气氛都没有,你对得起小四对你的好吗?”
阿九心中难受,她没有布置灵堂什么的,无非就是感觉那样似乎是在咒四姑娘,四姑娘又不是真死,古代是很信这个讲究的,可是……这话又不能对大姑娘明讲,只能由着她误会。
落霞自然知道真相,她忙对大姑娘道:“不能怪九姑娘,四姑娘以前常说,她以后,就算是百年时,也不要穿什么寿衣挂挽布,她要安安静静,喜喜庆庆地走,不要别人为她哭灵,不要……”
落霞还在诉说,大姑娘却皱了皱眉,坐到四姑娘的床前,拉住四姑娘放在床边的手,悲从中来,“小四,你这又是何苦啊……”
一句话,让阿九和落霞面面相觑,大姑娘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吧,要是大姑娘一眼就能看出什么,那许家人……
“那……要不,还是吩咐下去,把灵堂搭起来吧。”阿九小意地问道。
“是啊,还是把灵堂搭起来吧……”落霞也有些忐忑。
“当然要搭灵堂,请道士,小四不是喜欢热闹么?风风光光地替她办了。”大姑娘大声道。
落霞就出去办事了。
大姑娘就对阿九道:“许家人可真是架子大,我林家好好的一个人在他家没了,我进府来,连个接待的人也没有,是做贼心虚了么?小九,走,去太夫人屋里。”
说着就扯着阿九走,“不交出凶手来,把凶手绳之以法,我今天就要把林家的屋顶都掀了。”
阿九没想到以往在娘家时,端庄大方又稳重的大姑娘竟然如此暴烈,如此刚强,怔了怔,心里一阵偷笑,也好,四姑娘在许家受了两年的窝囊气,让大姑娘闹了闹,出出气,给许家人一点颜色瞧瞧。
大姑娘来时,就带了好些个粗使婆子,浩浩荡荡的就跟着阿九去了玉寿堂,太夫人用过早饭,在后堂的小佛堂里念经呢,听说张大女乃女乃来了,脸色就有些难看,对来报的冷妈妈道:“她来了,怎么不带去见国公夫人,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不见。”
“不见?我林家好好的姑娘嫁进你许家,没出三年,人就没了,许太夫人就不好好解释解释么?众目睽睽之下,凶手当众呈凶,为什么没有人制止,没什么凶手没手到应有的惩罚?”随知,大姑娘的声音已经自外而入,她竟是不容回禀,就直接闯进后堂了。
太夫人脸色铁青,却不敢发作,好言对大姑娘道:“张大女乃女乃,事情已经发生了,节哀,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且先坐下来,喝一杯茶吧。”
这态度比起上午对阿九的来,就要温和多了,阿九心里直笑,果然还是要大姑娘这样名正言顺地闹才痛快。
“坐就算了,我来就是想问太夫人,我四姐难道就这么白死了么?”大姑娘一点面子也不给太夫人。
太夫人就对阿九直使眼色道:“去把你婆婆请来,到底是大房的事,也该由她来处置的好。”
阿九点头应道:“是,孙媳就去,不过,老祖宗,如今可是您掌管着家,婆婆出来处事,只怕有些不妥呢。”
许夫人嫁进许家多年,一直没当过家,许太夫人太过强势,一一把持着家务,许家的府库田产庶务,全都掌在许太夫人的手里,她是把一部份掌家权交给了宋氏,许夫人在许家其实是没有什么权的。
许太夫人听出阿九的嘲讽之意,忍了忍道:“家中出了大事,她这个正经平国公夫人不来出置,又谁来处置?”
“叫表姑过来,难道我家小四就会起死回生么?太夫人,如今我是要为小四讨还公道,严惩凶手。”大姑娘冷冷道。
“宋氏已经病了,被阿九打成了重伤,张大女乃女乃,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她也不是有心为之的,如今也知道过错了……”太夫人看大姑娘态度强硬得很,不由就来了气,话虽说得委婉,语气却有些生冷了。
“您的意思是,我妹妹的一条命,就用一只断手来抵吗?林家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那要不,我去杀了宋氏,也留下一只手可好?”大姑娘半点情面也不讲,咄咄逼人地说道。
“你……都说林大姑娘最是贤惠通达,如今怎么……”大夫人气结,眼神越发的冷厉起来。
“通达,也要看在什么事上,看来,太夫人今天是要包庇那凶犯到底了?来人,去许家三房,见着什么砸什么,连屋顶都给我掀了。”
大姑娘下完令,一群婆子就挽起袖子去了三房。
太夫人大怒:“这里是平国公府,不是你张家的后花圆,岂容你放肆。”
“太夫人,我与您说这一番话,不过是给你们许家一个机会,给你一点脸面,不然,我进来就直接砸进三房了。”大姑娘冷笑道:“莫以为你平国公府权势滔天,我就怕了你们,这事就算闹到金殿下去,也是你许家没理,你们许家不拿我林家人当人看,我林家也不必再给你许家面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大姑娘说完,转身就走,太夫人气得捂住胸口气闷半晌。
等大姑娘走后,太夫人吩咐冷妈妈:“派人送信去张家,她婆婆与我素来交好,要是知道儿媳是这般无礼跋扈,回去定然不会给她好看。”
阿九出了门后,就躲起来了,她才不会真的去叫许夫人呢,太夫人平日里把整个家的权力都手在手心里头,只对自己家内侄女宋氏偏心,家不让许夫人管,有了事却拿许夫人来当挡箭牌,真真岂有此理。
大姑娘来闹许家,她是乐得看笑话的,才不会让许夫人来为难呢。
偷偷跟着荣安堂,果然远远就听到一阵乒乓之声,交杂着哭喊,谩骂,阿九捂嘴直笑,碧玉跟在后头道:“夫人你就不去劝劝大姑女乃女乃么?”
“大姐要出气,我劝什么,让她出了这口气就好了。”一时就想起,那药效可是只有三天,今天是第二天了,可不能再把四姑娘放在许家了,心里又着急起来。
眼珠子一转,阿九就计上心来,原本想把四姑娘按照丧规埋了,阿十再去挖人的,如今大可以不必再让四姑娘受那棺材之苦了……
她一副悲愤的样子也冲进了荣安堂,许明凤去衙里了,并没有在家,张家来的婆子正砸得起劲,宋氏躲在床上没有起来,荣安堂的婆子正与张家的婆子纠缠在一起,阿九就扯过大姑娘道:“大姐,许家根本就没把四姐姐当正经儿媳妇待,四姐堂堂世子夫人,被庶媳给害死了,许家人却如此姑息,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不若咱们把四姐接回林家去吧,莫让四姐人走了,灵魂还在许家受这腌脏气。”
大姑娘听得愕然地看着阿九,阿九就直对大姑娘眨眼,要知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四姑娘如今已经是许家的人,她不管是死,是活,都得由许家来处置,娘家人最多也就能发发脾气泄愤,把人抬出去,实在不合规矩。
“大姐,四姐当初就多么不想嫁进许家,你也应该清楚,那时候,四姐就说,她在许家肯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的,如今果然应了她当年的话,她尸骨未寒,咱们趁早接了她回去,张家不好停,就停在我杨家好了,我杨家不怕忌讳。四姐在世时,对小十有如亲姐姐,让小十送她一程,四姐姐心里怕是更乐意一些。”阿九又捏紧大姑娘的手劝道。
四姑娘和小十之间的感情,她不知道大姑娘了解多少,她隐隐觉得,大姑娘也不是那顽固不化的,应该能理解四姑娘待小十的一片心的。
大姑娘怔了怔道:“就算要把小四请回去,那也该是回大哥家里才是……”
“公主还在大哥家呢,哪有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停丧的,这对娘家可不吉利,就算大哥心疼小四,公主只怕也不会肯。”阿九立即说道。
“可是,这对明鸾……”大姑娘虽然是闹,但也不想与许家闹得太僵,真要把人抬走,只怕就是彻底得罪许家了。
“明鸾对四姐心存愧意,把四姐抬到小十那里去,明鸾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我不还在许家么?我到底是林家出来的,有我在,许家和林家的关系就不会太糟,最重要的是,明鸾才是将来许家的当家人,大姐何必在意别的?”阿九又劝道。
大姑娘要的就是阿九这句话,说句实在的,张家在京城的势力哪比得上许家,但平国公府的姻亲,在朝中怎么说也还是要受些关照的,张家这几年与许家也走得很近,如今四姑娘一死,这姻亲关系就算了了,以后再走动,就只能以朋友关系,有了阿九这一句话,大家大可以还和以前一样,最重要的是,许明鸾没有与张家林家离心就好。
大姑娘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想通,就动手。
太夫人先只以为她在闹荣安堂,只当她出出气就会走,也知道,只要林家人不闹到公堂上去,在府里怎么闹都不算过份,人家都没了一个人,也没不让人家出气的道理,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荣安堂的人只要张家人一走,反是松了一口气,巴不得送瘟神就好,哪里会管这些人离开了又去哪里。
福安堂本就是许明鸾和阿九的地盘,更加没有阻拦张家人,大姑娘竟然轻轻松松就把四姑娘给接出许家去了。
阿九早就使了人知全阿十,阿十这两天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早就迫不及待要来接人就好,如今看不用下葬,就能直接抬了四姑娘回去,更是喜出望外。
回到杨家,阿十把临时备好的棺材放在灵堂里,把正屋打扫出来,让人布置成灵堂,大姑娘见阿十对四姑娘如此义气,心中也很感动,倒是很放心地把四姑娘交给了阿十。
至于阿十如何偷梁换柱,把四姑娘藏起来,这些事情,先头就商量好了的,阿九给许夫人打声招呼,帮着阿十忙上忙下打着掩护,陪着大姑娘说东西道西,又与大姑娘聊了自己离开林家的事,自己与林思敏之间的纠葛,大姑娘听着也是叹气。摇摇头对阿九道:“小九,当初我就知道,你和大哥是注定不会走到一起的,三弟的事情,大哥有错,我也很心痛,可是,我们必竟是一起张大的,大哥如今肯对你放手,你……也就原谅他吧。”
阿九默然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句心里话,她对大少爷还是有怨的,可怨得最多的,是自己,若当初她对感情勇敢一些,不接受三哥,他也不至于遭劫,而自己转背又嫁给了许明鸾……
虽然太子所迫,她不得不嫁,但是,总觉得对不起三哥,可是,人死不能复生,难道自己就应该抱着仇恨,抱着愧疚过完下辈子么?想来三哥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吧。
而且,嫁进许家,阿九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林思敏报仇,她知道,自己的势力太过薄弱,举目望去,只有许明鸾才有可能帮得到她,毕竟那个人,是当今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而且,又不是个昏庸无能的人,她想要报仇,实在太难,而许明鸾……她要慢慢教,要慢慢培养,也许,目标实现太难,但她也要努力,会一直努力,直至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
“三哥,小九嫁了,小九会幸福快乐地过完余生,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小九,心想事成。”阿九默默地祈祷。
“大姐,小九对不住三哥,也对不住四姐,如今欠三哥的,我没法还,欠四姐的,我一定要好好还。”阿九真诚地看着大姑娘道。
她并未提会不会原谅大少爷,对于大少爷,阿九的感情很复杂,她现在不想去多想,而今最要紧的事,就是帮四姑娘平安渡过,不能让人发现半点蛛丝蚂迹,否则,四姑娘和阿十都会陷入身败名裂乃至粉身碎骨地境地。
大姑娘默然,她也知道,阿九自小就和林思敏感情好,不管阿九对林思敏的感情是什么,他的死,对阿九都是沉重的打击,是阿九终身的愧疚包袱。
“小四……你又怎么还?她还能回到未嫁时么?小九,你真的很大胆,也很冒险你知不知道,你在许家表现得也太平常了,事情既然做下了,就该做理彻底一些,连灵堂都不搭,你也真是……”大姑娘瞪着阿九说道。
阿九愕然地看着大姑娘,脸色苍白,大姑娘无奈地附在她耳边道:“我是她亲姐姐,她要做什么,岂有不找我商量的,我早就知道啦。”
刚才在许家闹得那么凶,竟然……都是在演戏,亏阿九也不停地劝大姑娘把四姑娘弄出来,费了那么多口舌。
“大姐,早说嘛,害我吓得半死。”阿九吐吐舌道。
“早说了,你不是又要穿帮了么?”大姑娘摇了摇头道。
只是眉头还是深锁:“如今这事怎么都要瞒着爹和娘,爹还好说一点,小四在他心里份量本就不重,娘只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啊。”
这也是阿九最担心的事情,信已经派人送到湖南去了,如今大太太应该还不知道四姑娘的死讯。
“要不,咱们还是告诉娘吧,只瞒着爹就是,娘是个通情理的人,她若是知道四姐在许家过得并不好,应该也会帮四姐姐的。”阿九就商量道。
“这事小九你还是得想法子圆一圆,看怎么跟娘说才好,你向来足智,应该有法子的,再就是,小四现在是逃离许家了,她以后怎么办?”大姑娘又问道。
“四姐姐的嫁妆我帮她打理,每年的收益折成现银给四姐姐好是了,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阿九胸有成竹地说道。
“可四妹妹将来就……这样一个人过么?”大姑娘担心的是这个,四姑娘诈死离开许家,从此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林思谨这个人了,林家也没有了这个女儿,她没有好的身份出身,将来怎么嫁人?又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身份路引明鸾早就准备好了,至于将来嘛,四姐姐已经心里有了人,相信我吧,四姐姐会过得很幸福的。”阿九不好把阿十的小心思说出来,这事四姑娘也没明说,她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不知这两个人,是不是真心相爱,他们间的感情,是兄妹亲情多一些,还是男欢女爱多一些。
“小十如今也是将军了,他将来还会继续留在官场上么?”大姑娘突然问道。
“大姐,我对当官没兴趣,以后,我打算就留在九姐的厂子里,给她当帮手了。”阿十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墙角,这会子忍不住钻了出来。
大姑娘的脸上就有了笑意,深深地看着阿十道:“也好,你那性子也不适合官场,远离是非也好,最好是离开京城,离许家远一些。”
阿十听出大姑娘的话里有话,顿时喜出望外,俊脸微红,有些拘束地垂眸道:“是,小十会小心本份的过日子了。”
大姑娘原也是喜欢小十的忠厚老实的,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外头张家的婆子来报说,张家老夫人让大姑娘赶紧回去。
大姑娘脸色一黑,却还是起了身,对阿九道:“小九,这事一定要办周全了,可不能有一丝差错,姐姐我先回去了,事情进展可要使个人来告诉我。”
阿九点头将大姑娘送了出去,杨家门外,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面色严峻地看着大姑娘道:“大少女乃女乃,夫人说,您今儿个行事也太不妥贴了些,老爷在家里大发脾气呢。”
当着阿九的面,这个婆子就敢拿夫人的话教训大姑娘,阿九皱了皱眉,不知大姑娘在张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一抬眸,看见云雀梳了妇人头,就附近大姑娘的耳边问道:“云雀是姨娘还是管家娘子?”
“管家娘子,她也生了一儿一女了。”大姑娘理都不理那婆子,神情淡然地对阿九道。
也就是当初张家大少爷还是说话算数,并没有强纳云雀为妾,阿九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
“怎么听说姐夫还是纳了一房妾,收了两个通房?”
“都是老太婆塞的,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夫妻好,没事,你放心,你大姐可不是四妹妹那没用的,一两个通房小妾你姐姐我还是能拿得下的。”大姑娘很平静地说道。
阿九这才放了心,大姑娘走后,阿九又回了屋去,和阿十商量了好一阵,阿十在等许明鸾过来。
四姑娘要葬在哪里,还真是个事,如今从许家出来了,那就不能再葬进许家祖坟,可也不能葬回林家,葬在杨家又名不正,言不顺,会惹来许多非议……
没多久,许明鸾终于得了信来了,听了阿十的犹虑,许明鸾道:“小四是我的正妻,自然是要葬到许家祖坟的,今天晚上,就由我来主持葬礼,这事都从速。”
阿九看他面色有些严峻,不由担心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御使弹骇你我,说你以平妻身份穿二品诰命嫁进许家,有违礼制,还说是你气死小四的。”许明鸾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今天我在朝中当庭就反驳了,小九,你是我的平妻,封妻荫子,封哪个妻是我的自由,关人家的屁事啊,”
阿九就知道二品诰命服不会这么容易穿的,肯定会惹来很多麻烦,不过许明鸾原就是个率性的人,他想宠着自己,谁也管不着,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呢,我行我素惯了。
“太子可曾为难你?”阿九担心道。
“罚了我半年俸禄,反正那点子俸禄做胡椒都不辣,我也不在乎了,被罚过后,御使也就老实了,不再多说什么。”许明鸾笑着说道。
因为要进祖坟,就毕需得平公国同意,所以,阿九和许明鸾又回了平国公府,前脚踏进门,大管家后脚就跟过来道:“四少爷,四少夫人,老爷在书房里等你们。”
平国公许月召正坐在书房里,眉头紧皱,阿九和许明鸾进屋就双双向他行礼,平国公默然地看着阿九,良久才道:“你为林氏的死而伤心,做事过激一点,我也能理解,也一直在容忍,可你如今连死者都不敬了,你还真让我失望之极。”
阿九知道他是在怪自己坚持要把四姑娘的尸体拖离许家的行为。
“身为许家人,当一心为许家利益着想,你怎么能把林氏的遗体弄出许家,她在许家出葬,将来牌位下也能吃上供奉啊,如今许家家声扫地,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大姐亲眼看到杀死四姐的凶手就消遥法外,一气之下做出过激的行为也是有的,公公不去调查四姐的死因,倒是关心这些锁事来的,大姐也只是不想四姐在许家出葬而已,四姐进的还是许家的祖坟,公公若是真肯把凶手送到大理寺去,我林家人,立即就把四姐的遗体送回许家来。”阿九不卑不亢地说道。
平国公大怒,指着阿九道:“大胆,你所谓的凶手可是你的亲嫂嫂,你已经重伤于她,还想要如何?难道非要让许家家声受损才行?”
许明鸾将阿九往身后一拉道:“爹爹,三嫂可知那是她的弟媳?是我的妻子?她下重手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许家的家声?小四在许家这两年,受了几个嫂嫂多少气,如今又死在嫂嫂手里,小九只是与小四姐妹情深,不想让小四带着怨气走,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爹爹难道希望小四的怨气一直在我们许家上空盘旋么?”
平国公听得一震,声音软了些:“这件事情,御使又在啰嗦,明鸾,看好你屋里人,别让她再做出格的事,否则,我许家容不得这样的儿媳妇。”
阿九淡淡一笑道:“杀死妯娌算不得出格,我为姐姐出一点气就算出格,公公的规矩定得还真是公平呢?杀了人的不休,倒是要休我这个才进门两天的,也行啊,我明天就搬出许家就是,只是搬出之前,我得给我四姐把仇报了再说。”
说着,也不理会平国公,转身就往外走。
平国公几时被子媳如此顶撞过,气得大喝道:“放肆,太放肆了。明鸾,快拦着她,真是岂有此理。”
阿九也不过是气气他,哪里就真会离开许家,她还有很多事情得依靠许家呢,所以许明鸾担心地看着她时,她又扑哧一笑道:“你追这么急做什么?”
“怕你真背着包袱跑了,我又到哪里把你追回来。”许明鸾握住她的手道。
“都是你的人了,还能跑哪里去?就算跑了,也还是你的人。”阿九害羞地小声说道。
许明鸾听得凤眼弯弯,手握得更紧了,“你别怪爹,他今天被御使弹骇得很厉害,太子明着是护许家,实际上,却有些纵容御使,以前许家的事情,御使是不敢多言的,这一次连着两件事一起弹骇,也实在是出乎爹爹的预料,太子在敲打我们许家了。”
“边关稳定了,你们这些武将已经不重要了,太子这是鸟尽弓藏吗?如今只是用些阴的,不过是他的皇位还没到手,地位不稳,还需要你们,再过几年,只怕许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阿九笑着说道。
“不会的,太子与我乃是发小,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武,感情深厚,就算因为你的事情,会生些芥蒂,但他也不是那器之人,他志向远大,将来还想开疆扩土呢,哪里离得开我?”
许明鸾自信满满地说道。
他与太子感情深厚!
这是阿九不想看到的事实,但这又是存在着的事实,看来,阿九教夫君的路还很长,不能操之过急啊。
“再过半个月,我就想回湖南,我的纺织厂正处于关健时期,明鸾,你一定要支持我,不会像别的女子一样,会安心在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我想和你肩并肩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的,我要为你建立一个商业王国,将来……”
将来会如何阿九没有说,虽然生活在皇权社会,阿九也不想自己只是只待宰的鸡,生死全看君王的脸色心情,只有自己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