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光阴似贱,转眼就到了万恶的九月一。
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安久便成为盛谨人尽皆知的热门人物,从高一刚进来的学弟学妹,到高二高三的老人,茶余饭后无不放在嘴边,给大家枯燥的学习生活平添了各种八卦谈资。
起因是开学第一天布告牌上贴出的高三分班名单。
盛谨并不分好中差班,但是会以高二期末考试的成绩挑选出前六十名学生组成特优班重点培养,盛谨称之为高三A班。A班的师资和教学条件都要比普通班级要高出许多,更重要的是每个学生的实力都是货真价实。
盛谨是具有百年历史的名校,不仅是在A市,在全国都很有名望。高三A班自设立开始三十三年,每年高考全班六十人皆考入全国重点且都是第一志愿被录取,无一例外。学校名气大,自然有钱人就多了起来,操场随便一个旋风腿都能踹倒七八个富二代,但只有A班是无论你多有钱多有权,只要成绩达不到要求都进不去宀。
而现在,A班这块净土被玷污了,布告牌上赫然出现了第六十一个名字——宋安久。
第二天,A班其他六十名学生家长就联合起来写了封抗议书,集体闹到了校长室门口被保安给拦了。咱家的娃儿都是起早模黑拼死拼活考进来的,凭啥她一个全校倒数第一能跟咱家宝贝在一个班,校长大人,一粒老鼠屎带坏一锅粥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其他学生家长,尤其是六十一名到一百名之间的学生家长闹得尤其厉害,第六十一名学生家长抄着血书就奔过来了,你让我家孩子也进去我就不闹,不然我还就闹到底了,我不仅闹,还带着大家一起闹含!
几个校董也沉不住气了,纷纷不甘寂寞跑出来抗议,谁他丫面子这么大,老子的宝贝儿子都没让插呢他居然插了!校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是说什么这是规矩不是钱的问题,多少钱都不给进的吗?
教了四十多年语文的老教授更是涕泪横流,这第六十一个学生会让盛谨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啊!
话说盛谨还有清誉吗?好吧!至少A班是公认不容染指的。是光明和正义的希望。
最后,校长让每方各派了一个代表过来跟大家谈谈。
校长既然敢放他们进来,自然是早有准备。这会儿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他们进来,叹了口气,“我老了,也该退休了。”
众人不解,您老都要退休了干嘛还来这一茬弄得晚节不保,把学校也整得乌烟瘴气。
校长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第六十一个人是新上任的校长钦点的,这事儿我管不了,你们啊,要找就找他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新校长?
王校长确实快要退休了,不过这不是还没退么!他们想着至少也还有个两三年才能退,听他这意思竟好像马上就要交|班。新来的校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学生家长心里暗恨,那宋兴国消息居然这么快,一声不响就把新校长给打点好了,也不透露一点。两个学生家长代表,其中一个跟宋兴国关系还不错,心里把他骂了几百遍。
校董代表愤怒了,“老王你搞什么?要换校长了我怎么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敢把老子罩的人挤走!”
王校长轻咳一声,挥手示意他坐下,“熊董,冷静冷静,这话可不能乱说。”
熊董以前是道上混的,没上过学,最高学历小学二年级,现在生意做大了,有钱了,为了把自己洗白,搞了个海外某知名大学的博士学位,还找关系进了盛谨的学校董事会,平时最是舍得花钱,最喜欢别人说他是文化人,可是自家儿子不争气,他私底下拉了老脸求校长通融通融,愣是碰了个软钉子,虽然不高兴,但想着这规矩三十三年了都没破,就不为难人家了,谁知道一转身就听说来了个全校倒数第一的插班生,她老子也不是A市顶有钱顶有势的,凭什么就让她进了不让我儿子进啊。
熊董压着怒气,“总之今天你要把话给我说清楚。”
王校长放下茶杯,双肘撑在桌面上,“我也不瞒你们了,本来这事儿是要在十月一日百年校庆上宣布的,既然现在闹成这样了,我必须得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你也该早告诉我们,好歹我们也是校董会,你这不是专政独权吗?”熊董不满道。
王校长悠悠看他一眼,“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新校长来之后,校董会也要撤销。”
“你说什么?”熊董猛力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被震到了地上。
教长室外等消息的人听着里面的声音都十分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倒是没怎么担心,他们这多人一起闹,校长还能不妥协么?
“他哪里来的混账小子,一句话说解散就解散了,学校每年的花费难道他一个人出?”
校董会的人政商界皆有,要么也是教育界的名人,也难怪熊董不服气。
王校长在心里暗暗回答,你别说,还真是他一个人出。
“校董会我们不关心,我就想知道既然宋兴国可以,那我们到新校长那打点打点是不是也能成?”
“新校长到底是谁啊?”
“什么背景?”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王校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SK集团各位应该知道吧?”
校长室静默了好几秒。
熊董脸上愤怒的神情定格在那里,显得有些僵硬,“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华笙房产做得好好的没事来做什么校长?”
要说他随便撒两个钱捐个校董还有可能。虽说傅正勋祖籍在A市,到家乡投资的时候也给盛谨造了几栋教学楼,不过特意派儿子来做校长,未免太天方夜谭。
王校长摇头,“不是傅华笙,是刚回A市的傅臣商。”
“是他?”熊董一脸惊讶。一向低调的傅臣商最近高调回归傅氏,也不正正经经进总部任职,专拣那些效益不好的分公司,或者收购一些快要破产的企业,最后无一不是起死回生,让人惊叹他毒辣的眼光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是这个人做事从来没个定论,飘忽不定全凭个人喜怒,所以,突然跑来做盛谨校长这种事虽然让人很难以相信,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有一点就说不通了。
“傅臣商那种人是宋兴国能讨好到的吗?”熊董无疑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王校长露出个意味深长又困惑不解的神情。
意味深长是因为知道他和宋安久的关系,困惑不解是不知道宋安久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这关系若是一般的男女关系倒能理解,监护人也勉强说得过去,可偏偏竟然是——夫妻。
王校长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跟众人解释:“这是校长上任的教学实验,为了解决一直以来大家的疑惑,对于学生而言,到底是外因影响比较大,还是内因影响比较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能够通过环境来影响和引导?所以,将全校倒数第一的学生放进全校最好的班级,一年之后,看看这个学生最后会有怎样的改变!你们不觉得这个课题非常有意义吗?”
王校长越说越兴奋,完全忘了这其实只是个借口,后面继续解释了一大堆教育专用术语,堪比说完了一整篇教育论文。
最后,王校长的口才加上傅臣商的名号,居然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怪只能怪自家孩子不是倒数第一,所以没有机会?
就这样,抗议的大潮浩浩荡荡地退散了。
自此以后,宋安久就跟小白老鼠一样,到哪儿都有人围观,大家当然都想看看她进了A班到底会怎样。
还好傅臣商那厮为她分担了一点关注,比起年纪倒数第一的差生进化史,自然是即将上任的英俊多金年轻有为的校长更加让人期待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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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在床上,宋安久恨不得把眼前的后背盯出个窟窿来。
好端端的居然一声不响就把她插到A班那么可怕的地方,害得她那几天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说是被万箭齐发也不为过。虽然后来换了种传言,可是被人当小白鼠看更烦躁的好不好?
“傅臣商,你这招草船借箭玩得可真漂亮啊!老娘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窟窿了!”
傅臣商微微偏了偏头,语含警告,“嗯?”
“讨厌啦!人家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窟窿了啦!”
非要我这么说话你才开心吗混蛋!变态!
傅臣商听了她故作恶心的语气居然还挺满意的样子转过身来,“你就是这脾气,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抽得越狠,学得越快,我没办法时刻盯着你,那就让全校师生一起关注你。”
一提这个她就来气,“你还不时刻盯着我呢!你都跑我们学校当校长了!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怎么?不想时刻看到我?”
“我会审美疲劳的谢谢。”
“疲劳?”这是对他厌倦的意思吗?傅臣商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安久一点都不怕他生气,顶多被骂两句呗。从老宅回来开始,他就没碰过她了。
果然,傅臣商生气归生气,却也没把她怎样,只是转过身睡了。
安久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第一下,他没搭理她,她又加重了力道,还是不理,继续戳戳戳,然后他终于转过身来握住作乱的小手,恶狠狠地盯着她,“想死?”
安久也不懂得拐弯抹角,板着脸直接问他,“为什么这些天你突然这么安生?”
傅臣商先是困惑,接着怔愣,恍然,轻笑……然后表情越来越猥琐,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咬了咬,低沉的声音缱绻婉转,“想我了?”
安久恼羞成怒地抽出手,“想你女乃女乃个腿!”
“呵……”傅臣商一手搂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不是冷落你,只是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我做一次你要睡一整天,这样会严重影响你的学习进度。”
一次?这厮真是脸皮厚如城墙!他也不想想他一次有多久,又分多少小次。
她已无力吐糟。好累,睡觉。
闭了会儿眼睛,居然翻来覆去睡不着。
傅臣商不再逗她,轻抚着她的柔软的头发,“怎么?担心被A班同学排挤?”
安久丢了个白眼给他,“一个学校师生排挤我,我都没怕,会怕那些毫无攻击力的好学生?”
“嗯,宝贝好厉害。”傅臣商夸她。
安久满头黑线,用得着这么埋汰她么。
“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当上我们校长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校长这么好当的吗?”
“老公是不是很厉害,你是不是很崇拜?”
“-0-|||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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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放学。
由于明天放假,安久心情不错,所以,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高一学弟直直站那递过来一封粉书的时候安久没有踹他一脚而是接过了信随手揣进书包里。
学弟看着宋安久毫不停留潇洒离开的背影,满眼的崇拜。
对于以前的宋安久,女生厌恶;男生表面正人君子不屑一顾,背地里却讨论上起来是什么滋味。现在的宋安久,女生依旧厌恶,只不过由于被校长钦点进A班多了羡慕嫉妒恨,然后说得最多的就是她是不是整容了;男生则是各种讨论她开学前后形象差异,不变的是背地里依旧会讨论上起来是什么感觉。
那些只在传说中听说过宋安久的学弟们,不少被她现在这副人模人样的形象迷惑。每次有学弟关怀满满地跑过来安慰她,说知道她是被误会的,相信她一定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坚信她是温柔善良的好女孩的时候安久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糟“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类啊”。
不过,安久一身规规矩矩的秋季校服,校服袖子上还套了一对儿粉蓝色的护袖,顺贴乌黑的齐耳短发,粉色书包,白色帆布鞋的清纯小模样确实够懵人的。尤其这两个月,虽然一刻不停地在卖力学习,但完全没有像初三时那样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反而由于傅臣商安排科学合理,她渐渐适应,学起来也没有那么卖力,加上平时戒烟戒酒饮食健康不化妆,皮肤也开始变好了,脸蛋红扑扑,双眼水汪汪,甚至还多长了两斤肉。梁佳佳两个月后第一次面对面近距离看到宋安久的时候真的是震惊了。
她以为传闻多少是有点夸张的,因为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她最讨厌的人,就算这个女人再怎么整也是那么一副恶心的样子。
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面前宋安久清汤挂面的样子颇有几分楚楚动人。
安久也看到了站在校门口似乎特意在等自己的梁佳佳,直接无视她从她身边走过朝外面走去。
梁佳佳气愤地快步追上去,跑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你站住!”
安久掏了掏耳朵,“是我幻听了吗?梁大小姐居然主动找我这个败类说话?”
“我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的。”
“那你是来找骂的?”安久惊讶地问。
“你……”梁佳佳气得满脸通红,“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你一直不接电话,妈妈说让我看到你跟你说一声晚上放学回家一趟!”
“哪个家?”安久冷笑。
“我家!你爱去不去,我只负责传话!”
安久听完,爱理不理地直接就走了。
结果,梁佳佳又追了上来,清秀的小脸上此刻满是嫉恨,“别以为我不知道!”
安久勉强停下来听她废话,“知道什么?”
梁佳佳目光流露出阴狠,语气夹杂着几分威胁的意思,“知道你能进高三A班是跟男人上|床换来的!”
安久点点头表示同意,“嗯,你说的没错,我能进A班确实是跟男人上|床换来的。所以呢?”
梁佳佳无法置信地瞪着她,“怎么会有你这么贱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跟你在一起说话我都觉得脏!”
原以为她会大惊失色,没想到她居然不遮不掩地承认了,而且还毫不羞耻洋洋得意,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当时,得知她进了A班之后她气得摔了妈妈奖励她的最新款手机。别人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得很,一定是宋安久缠着傅臣商把自己弄进A班的。她没日没夜地用功学习,好不容易才考了五十八名,险险进了A班,这个女人居然半分力气都不费就进了。
更让她愤怒的是那个男人分明是她先看上的,居然被她用卑鄙的手段抢走,她气得晚上觉都睡不好。直到听妈妈说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妈妈劝她不要再想他,不要学安久做小三,她心里这才安慰了点。
“拽什么拽!不过是个不要脸的小三而已!我劝你早点离开他,别连带着我们跟你一起丢人。”
梁佳佳骂来骂去又是那几句,安久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正要说话,察觉不远处几个没穿校服的男生随便抓了个人问了几句话,那个被抓的学生手指着她的方向,于是那几人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梁佳佳一眼认出那些人是已经从盛谨毕业的几个混混,以免惹事上身,急忙跑开了。
领头的男人酒红色头发,一身Hermès,“宋九!你他妈真让老子好找啊!”
说完绕着她走了几圈,咋舌道,“哟!传言不虚,真变女人了!沈焕那小子跟我说你转性变性什么的,我还不信来着!”
安久不耐烦地甩开他碰自己头发的手,“滚。”
男人摇头叹气,“换汤不换药,脾气还是这么差!”
“都毕业了还跑这来找高中生玩,许思聪,你幼稚不幼稚,烦不烦?”
“你?高中生!?”许思聪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有你这么……”
“你敢说出来试试!”安久死盯着他。
“我不说不说……”许思聪摆摆手直起身子,然后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副施舍的语气,“上次赛车居然放我鸽子,现在陪我去玩,这事儿就算了,你呢,还是我亲爱的女朋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