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成兰的二姑娘在3岁时出麻疹未及时医治死了后来怀上的小孩7个月时因背着苞谷下山跌倒当即流血生下一男孩。小孩下地脸色乌紫不一会就断了气。自从她又怀上孩子后夫妻俩特别小心宁愿扣工分也不去干重活。成竹和孟江参加生产队劳动后每人每天可按半劳力计5分弥补了她因怀小孩少出工扣的工分——
春节刚过上级传来准许青龙坝小学重新开课的指示但必须由贫下中农管理。校长由大队支书牛维贵兼任除1名教师戴上反革命帽子外其余两人照常可以来上课他们本来就是贫农出生在新社会接受过教育的初高中毕业生。由于多名学生只有2名教师大队支书将牛永也请到学校当了民办教师——
颜仲江上学的第一天一点不怯生而且显得特别高兴。原因是第一次用蓝色布缝制了4个兜的“军装”换下了长期穿着的由母亲缝制的土布对襟汗衫往往还是成竹或孟江穿过的补疤衣。背的书包也是新买的绿色帆布“军用”包。成竹和孟江那时的书包是用布缝的后来用来提鸡蛋赶场买盐巴或提礼物走亲友或装晌午饭上坡。一个已不知去向另一个补了一层又一层。铅笔也是新的成竹一早就用柴刀给他削得尖尖的——
他上学的第一天很不顺。出门时天上飘着毛毛细雨雨虽不大——看样子也不会下大——地却是又硬又滑。他和其他小孩一样没有戴斗笠背着书包上了路。一路蹦蹦跳跳时而看看田中长出的麦苗油菜时而看看自己身上装有一只铅笔和两个本子的书包;时而指着雾霭沉沉的青龙山议论。走出寨子有半里路光景他脚下一滑扑在地上如不是古江堂将他拉住他就滚进冬水田里了。他爬起来一看膝盖、胸前和双肘处都沾满了泥浆。他将手在路边野草上匆匆擦拭几下放在眼前一看有一些断草沾在手心随后迅地擦拭身上的泥浆。这一擦反而将泥浆涂到了干净处。古江堂急喊他不要用手扯草草揩。他们几个人每人扯了一把青枯混合的杂草来到竖立亭子的花花桥上擦完一把就丢到桥下。不管怎么擦最终他还是穿了件“花衣服”进学校——
仲江走进庙林小学现柱子象脸盆那么粗楼有两屋上下共5间教室。开学典礼上校长说一年级是两班二年级是两班三年级是一班。他们这班的班主任是牛永他喊他们走出教室站在操场上按高矮秩序排队。最后排好时他站在了中间。两人接两人地走进教室按老师指定的座位坐下后他也在中间。长他两岁多的古江堂则坐在后面去了比他小两岁的牛国松坐的是第一排——
仲江重复翻着老师下来的书。有字和图的是《语文》有许多数字的是《算术》。由于他哥哥和舅舅教他认识了数字和一些简单的字他模出铅笔模仿着写起来。老师在黑板前讲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到后来他希望老师快点下课他想撒尿。下课后他急忙跑出教室解开裤带裤子落到脚弯露出两根大腿对着檐下的滴水沟就开始撒起来。还未撒完就被人踢了一脚。他回头一看正要骂现是牛老师。牛老师指着离教室不远的一处小房子说:“喊你们解溲去厕所厕所就是茅厕就是圈就是用来屙粪撒尿的地方。讲了半天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时围在他周围的男同学哄堂大笑起来女同学则站得远远的他觉得脸上非常烫——
仲江回家不一会就传出了妈呀老天的哭喊声。古江堂跑去一看是仲江的妈妈在打他。他妈手里拿着一根小竹竿仲江跪在灶头边流着泪一抖一抖的。只听他妈妈说:“这个***气死人刚刚才花7分钱买的新铅笔还没写就被他弄丢了。”转身问江堂“你们看见没有?”当听到没有时又举起竹竿打了他一棍仲江又哭喊了一声。“你今晚上给我跪到天亮不准吃饭。你明天不把笔找来小心你儿脑壳落。”——
颜仲江读完一年级庙林小学就撤了据说是为了方便小孩读书在上坝和下坝新设了两个小学。他到了下坝小学牛永老师也被分到下坝小学。牛维贵将自己的堂屋和另一间空屋用来做了学校二年级和三年级同在堂屋上课老师教二年级时三年级的学生做作业;反之亦然。一个学期后学校改在古家寨生产队新修的仓库仓库占了古成兰家被烧老屋地基的一半另一半由失火烧房那两家共建了一栋新房。仓库的三间房屋满足了三班学生的需要只是四周尚未装上木板风来对穿对过冬天冷得手提烘笼的学生也全将脖子缩进衣领里——
初夏的一天仲江放学回来现家里来了客人。来客穿着蓝色背心和劳动布裤子理着平头的头黑白相间;还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女孩穿一件有些陈旧的白衬衣一条蓝色的裤子。他们在成竹的屋里老头在屋里煮饭女孩在门边看一本厚厚的书一只脚踏在门槛上。他路过时伸颈一看书上横七竖八地画着一些线——
晚饭时仲江问爸爸妈妈那老头是谁。成竹抢着回答:“牛支书说是省城的右派分子。”——
颜河义接着说:“贫下中农家的空屋不多仓库用来做学校了;今天牛支书从公社把他接来说成竹这间房是空的暂时安排住我们家以后再说。”——
“暂时?晓得他那个暂时是几年哟?”成兰气嘟嘟地说——
“轻点声。人家从省城下放到这些地方来也是命不好。”颜河义一双眼睛盯着古成兰示意“听牛支书说他老婆和她划清界限离婚了。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那老头叫秦明这名字和梁山一百零八将中的秦明相同。他女儿不知叫什么名字。”孟江在一旁补充——
“我给你们说啊不要欺负人家。这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何况人家和我们不一样像城里那些当官的武斗结束了人家还是照样当官!”颜河义一半是说给儿子们听一半是感叹时事变幻无常——
当晚孟江、仲江、成竹都睡到了成兰这一边的楼上。成竹那边地楼屋作了姑娘的睡房老头则睡到了楼上先前用稻草编织的稿荐上——
每天秦老头(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和群众一道出工虽然做得不多质量也不好但看得出他已经很卖力了。古成旺决定将他的工分按男劳力算每天记1o分;男女分开劳动时就将他分在妇女那边每天照记1o分。没过多久大家知道了秦老头的身世:他在日本投降的前一年当的兵随解放军打过长江来到大西南后又去了朝鲜。1958年从朝鲜回来因反对大炼钢铁和大跃进被划成右派而今作为危险分子疏散来了这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儿子作为上山下乡的知青去了另一个公社的乡下。小孩些也渐渐熟识起来知道了姑娘名字叫秦蓉——
又过不久人们现秦老头不但故事多说话也风趣。他那姑娘不但声音好听歌唱得好字也写得好。听她说她今年15岁文化大革命前小学毕业后来请邻居一位老师补课已经补到高一的课程了。如果不是下乡过不了多久就会补完高中课程。牛永听说后向牛维贵反映想请她到下坝小学教书。牛维贵去找秦老头谈了大家的想法。说下坝学校的老师最高学历是高中没有毕业不说还只有两人顾不了4个年级4个班。如果愿意工分按一个妇女整劳力算每天记8分。秦老头看到大家心诚学校又在坎下每天只上下午课加之姑娘在家只做些读书和煮夹生饭之类的事也就同意了——
秦蓉被安排上二年级刚好是仲江那班。一天她布置组词造句不一会牛国松问:“秦老师富字怎么写啊?”秦蓉刚转身向他走去古江堂就在后面说:“你这人才是哟又不说清楚是富裕的富还是互相的互?是护士的护还是妇人的妇?”一阵哄堂大笑在教室暴秦蓉的脸红到了脖子。当晚江堂被他爸喊跪着打了一顿并到秦老头家当着秦蓉的面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秦老头说:“没关系孩子家不懂事。我也给蓉蓉说了孩子那样说是对的只是心思不纯。”——
仲江爱听秦老头讲故事时常坐在秦老头身边等待秦老头不去睡他也不去睡。因此常常睡到“太阳照了”还在父母的吼叫声中做着起床、穿衣或上山砍柴的白日梦。一天晚上月明星稀生产队每家来一个劳力到生产队的粮仓前的院坝评记工分。女的走后男的围着秦老头又要他“吹光光(摆龙门阵)”。他忽然问:“我考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说是万寿无疆好还是永远健康好?”——
古八字说:“还是万寿无疆好。”——
古成旺说:“我说都差不多。”——
“差多了。”秦老头哈哈笑了一会说“你们想想‘万寿无疆’是说永远不会死但可能有大病也有小病可能有大灾也有小灾只是药到病能除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罢了;‘永远健康’就不同了那是无灾无病神仙过的日子啊。”——
大家正听得津津有味只听得古八字笑着说:“秦老头你该遭整!”人们仿佛回味过来似的也一阵哈哈大笑——
(第4章血色昙花5、艰苦奋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