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很是惊喜这个倚萝酒家看来是进对了。她不由得对盈秀也生了几分兴趣问道:“老板娘可有空与我说说这本地物产的特点?”
盈秀眼中掠过一丝惊喜眼角似往旁边那人身上一转笑道:“不扰公子雅兴便好。”
“这位公子请了听说你是头回来临南如若不嫌弃可否让在下为你解释?”
阿萝一看那个冰块帅哥在插话。她眼睛从盈秀微红的脸上掠过心道看样子这位老板娘对冰块男有意啊只是不知道冰块男此时插话是什么意思便笑道:“好啊在下初来临南不知原来这里的人都如此热情。”
她话一出口盈秀脸上红晕更深匆匆道:“二位公子宽坐盈秀还有客人要招呼。”说罢快步离开。
冰块男坐下道:“在下顾天翔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阿萝心里一惊原来他就是风城五公子之一当朝右相之子顾天翔!一直未见到他的人原来跑临南来了。她心思转了几转道:“在下程箐风城人士前来临南省亲头回来。这几道菜不知有何独特之处还请兄台解说一番。”说完便伸筷子吃菜又倒了一杯酒饮下。满口留香肚子更饿不由多吃了几口。突然想想不对忙抬起头对冰块男笑道:“在城里逛了一天饿了兄台不如一起?边吃边聊。”
顾天翔也不推辞坐下倒了一杯酒饮下慢慢说道:“这冬笋采集甚是不易冬季竹笋埋在地底并不露头需得有经验的山民看准了才能找着没有经验的人挖上一天也未必能挖出一根来。听说有种法子是瞧竹梢影竹梢头垂直对准的地方会有笋但也并非每枝竹梢头下都有笋。冬笋清香甜脆清炒为上。”
阿萝连连点头又吃了几片笋的确清香甜脆。听得这般趣事心里高兴敬了顾天翔一杯瞪着眼睛听他继续。
顾天翔触到阿萝眼睛不由一怔觉得这双眸子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走过来搭话一是瞧着阿萝人物风流暗自喝彩二是近来宁陈两国局势日趋紧张听她说初来临南便有心探探虚实。他饮了口酒又慢慢道:“兔肉到处都有临南的兔子却不一般。要捉到这种山间野兔实是不易它个头较一般兔子小找到兔穴却不能下手留下记号后往附近一寻两米距离内还能现两处小洞。得封实其中一处再在另一处洞口放烟在最初的洞口张网以待方能捕到。若是封洞时惊了兔子没等你设好网它便飞快逃离。所以一般捉只兔子往往两三人前行。”
阿萝笑道:“原来狡兔真的是有三窟啊不知道若是公子这类习武之人能轻易捉到兔子么?”
顾天翔心中一凛心道难道她认得我知道我会功夫?他心里存了疑惑凡事总有点多想。他淡淡道:“若是天翔去捉兔子它再狡猾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阿萝觉得他话中有话此时又想不明白笑着道:“顾公子捉兔子那是大材小用了。这个油爆小河鱼又有什么来头?”
顾天翔一番试探的话被阿萝轻描淡写就化开了心里疑惑更重这个面如冠玉、举止自若的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呢?他长年待在军中身上不自然便带有杀气寻常人被他冷眼一瞟早吓得抖说不清楚话。眼前这位一双眼睛晶莹灵活却明显没有内力他是什么来头竟能无视自己逼人的气势呢?
顾天翔存了心要盘盘阿萝的底当下接着道:“这种小河鱼又叫岩鱼用网是捕不到的得晚上穿了水靠下到浅水中水面以灯笼照明趁鱼吸在岩石上休息时眼疾手快地一只只捉了。它身体滑溜白天从不静止加之细如手指因而难以捕捉。”
阿萝“哦”了一声做恍然状。这个顾天翔对临南物事倒是了如指掌心思必然细密不然怎会连细节手法都这样注意。她见话说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顾天翔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认出自己了么?显然是不可能两人之前从没见过面且三年前的画像又不是照片能有多像?阿萝不知道顾天翔出于什么目的要与自己攀谈但他是南军水军统领自有几分能耐。阿萝也上了心见他不走也找些美食趣闻来说全竹宴、一兔几吃、全鱼宴配着这三道菜吹得天花乱坠。
顾天翔越惊诧。这个程箐年纪不过十七八倒似见多识广她所说的宴席如非大家是吃不到的。他小心问道:“小兄弟似乎走过很多地方见识渊博得很着实令在下佩服!”
阿萝嘴一抿想我要是再把满汉全席说与你听从餐具说到用材你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我不是见识渊博是比你多活了二十年。她轻笑着说道:“在下好吃一点有些也只是听说而已说与兄台乐乐便罢。”
“在下很喜欢听公子闲谈趣事不知公子可愿与在下多坐一会儿。这样的天气能遇上公子这样才貌灵秀、谈吐不凡之人端的是一件乐事。”
阿萝想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早抬脚走了现在却是不敢了。反正闲也是闲着聊天嘛我肚子里的货多着呢一千零一夜都说不完说不定聊得高兴了还能多知些城中情况。当下阿萝与顾天翔从天上飞的聊到水里游的各国风情物产趣闻无一不谈。
顾天翔眼睛越听越大眼底的冷意慢慢减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佩服。不管他怎么套话阿萝终是坦荡荡看着他她对风城风貌了如指掌一口风城俚语说得流利亲切。顾天翔终于相信这个程箐不是敌国细作朗声笑道:“与兄弟甚是投缘不知兄弟还能在临南留多久若是时日还长便常来与为兄饮酒聊天吧。”
阿萝喝了离人醉也有几分醺醺然暗笑由公子、兄台变成了小兄弟这个顾天翔聊不了一会儿就问起风城情况敢情是想探她的来历是否属实。阿萝想起入城时填的登记簿心道他总不能把我当敌国奸细吧。此时顾天翔消了疑心两人聊起来就自然多了。
顾天翔松了心里的戒备除了绝口不谈军事倒是越来越喜欢阿萝的爽朗见解。看看天色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晚了他慢慢起身抱拳道:“天翔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有空再与小兄弟把酒言欢。”
阿萝笑着回礼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临南城将军府内刘英轻轻回报:“三小姐在城里逛了很久又盯着南门外码头瞧了许久。”
刘珏默想一会道:“想走水路么?”
“看了好大一会儿没找人问过。”
“然后呢?”
刘英有些迟疑刘珏回头轻声道:“需要我问第二遍?”
刘英忙道:“午时三刻进了倚萝酒家与天翔将军见了面同桌饮酒相谈甚欢。酉时方离开天翔将军回兵营三小姐回常乐酒家。”
她何时认识顾天翔的呢?随便就和男人说话哪像个大家闺秀!刘珏有些吃醋突问道:“以天翔之目力就没认出她是女儿身?”
“这个……”刘英又有些迟疑。
刘珏奇道:“她变化很大么?鸽组画来图像脸长开了些眼睛还是如从前一般不然也不会认出她来。”
“主上据冥组报三小姐举止与男子无异冬季穿长袍不露脖颈加之年纪尚幼不知者倒是不易认出是女的。”
刘珏轻叹一声:“知道了跟着她便是。若是她再与天翔将军会面令冥组的人离远一点切记别让天翔现。”他定定地看向窗外一株寒梅绽放边上水仙婀娜还种了数棵高大的海棠焐出了红花满庭芬芳。他记得当日搅了阿萝看花赏景惹她大怒她应该是爱花之人吧。他离开风城之前去了次棠园看到天井里就有一株海棠。李相老泪纵横地告诉他阿萝六岁便吟出“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细雨中”的诗句。她也喜欢海棠吧。刘珏痴痴地出了会神吩咐刘英:“这便去趟水军军营找天翔将军就说我请他军务完后过府饮酒。”
顾天翔走进院子的时候眼前一亮。院子里挂起了灯笼升起几个大火盆几树海棠花被暖气熏得越娇艳灯光迷离中大红的花朵蓬蓬燃烧刘珏正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喝酒。
他大步走过去也坐在花树下倒了杯酒喝。酒一入口他皱了皱眉忍不住道:“离人醉?”
刘珏惊叹地扬了扬眉:“稀罕!顾大公子到我这里来还是第一次由你主动言啊!”
顾天翔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当我真不知道?原来是你的人我还以为是那个程箐的。”
刘珏淡淡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帮属下也是笨瞧着你了就该躲远一点。”顾天翔没有说话心念转动刘珏找人跟上那个程箐是为什么?
“跟得紧也有好处。他们回报说今日下午天翔将军一共笑了六次六次啊!”刘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在顾天翔面前晃动“天翔你今年一年都不能笑了一个下午便笑完全年的次数我能不去把离人醉买回来尝尝是啥好酒么?啧啧六次你居然笑了六次。”
顾天翔板着脸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刘珏就是如此时不时表情夸张得逗他直乐。他没有回答一口饮尽杯里的酒。这酒真好烫热后醇香四溢他不禁有些羡慕刘珏会享受大冬天的还能把花园收拾得这么漂亮。
“在隆冬焐开这些花还真费了些精神。好在开了到底是赶着焐出来了。”刘珏着迷地瞧着满树红花喃喃道。
顾天翔不再说话一口一口喝着离人醉。他幼时和刘珏一起给皇子们做过两年伴读刘珏淘气活泼他内向沉静。因为身份不同他牢记父亲告诫心里却是极慕刘珏天马行空想干吗就干吗的性子加之刘珏热情天翔愿意跟着他两个人倒是交好。现在和他待在临南城里时不时聚着喝酒聊天也逍遥快活。天翔向来话少刘珏时常嬉皮笑脸没人陪也能自得其乐。两人聚一起久了也就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沉默少语的情形了。
“呀!这离人醉果然好酒好名字!我倒有几分醉了。天翔你今天见那人怎么会笑了六次?”
刘珏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刘英侍立在一旁听了暗暗叹息主上只要一遇到三小姐就像失了方寸似的看着冷静心里早急得跟什么似的了。果然顾天翔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喝酒半晌方才慢吞吞地问道:“你好男风?”
刘珏一口酒便呛了出来俊脸咳得通红。他动了动内息顺了气这才斜睨着顾天翔道:“对啊那双眼睛像极了阿萝。”
顾天翔皱了皱眉。三年前听说刘珏未来的少王妃、相府三小姐被掳至了南方刘珏一怒平了沿途山贼还消沉地待在军中不肯回风城那个伤心之地。这下变本加厉连长了相似眼睛的男人也不放过了。怪不得他总觉得看程箐眼熟原来与画像上的眼睛相似。他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道:“那个程箐不是敌国细作倒像是出身大家谈吐不俗怕是不会允了你。”
“是啊跟了半天也没想好下不下手。”刘珏瞧着一朵海棠花给寒风吹得微微颤抖淡笑着答道。
顾天翔想起程箐不禁觉得可惜这般人物咋就倒霉到长了双跟阿萝相似的眼睛呢。他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你也会叹气?肯对他笑为他叹气才认识就这样你不会和哥哥我抢吧?”刘珏调笑道。
他竟在意至此?!顾天翔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正他笑过了也叹息过了何妨再让刘珏惊一惊?顾天翔冷着脸道:“抢也无所谓。反正许久没和你打过架了。”
刘珏一怔。手里一紧杯中酒晃了晃他一口饮尽。顾天翔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心疼刘珏虽说比他大上一岁从小却是他照顾刘珏多些“那个程箐真似玉雕出来的五官神情自若和我谈话很自然难得遇着这样的人物。他似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新奇东西很令人惊讶。”
“这是我听你评价别人最多的一次而且还是一个劲儿地称赞。”刘珏有些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极想从顾天翔嘴里听到阿萝的消息可听到了又不舒服。
“正想去拜访他还想再把酒言欢呢。”顾天翔淡淡地又加了把火。
刘珏心里哼了一声一丝邪邪的笑容勾上了嘴角:“哦这就告诉你她住在西城区的常乐酒家里。”
顾天翔感觉不对这时候刘珏应该生气才是怎么竟似鼓励他去找程箐似的。他默默饮完杯中酒站起身道:“时辰不早回军营去了。”
转身离去的瞬间刘珏低低笑道:“酿离人醉的佳人这时应该又在抚琴了。呀飘雪了刘英记得给天翔将军带上油伞。”
刘英忍住笑道:“将军这边请。”顾天翔背一僵杀气瞬间出。
刘珏又是一声轻笑:“我面冷心热的将军啊喜欢就喜欢呗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顾天翔跺跺脚恨恨然瞪了刘珏一眼板着脸离开了刘府。
刘珏大笑总算心里舒服一点了。细碎的雪花越下越密他静坐了会儿喃喃自语道:“明日天寒不知常乐酒家可也有暖热了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