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 第二卷 征途 第十一章 佳人

作者 : 浪漫爱人

贤杰一见这女子,顿时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天在天上飞、并向他射了一束气剑的蓝衣女子吗?

他再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她!

那天她在天上、他在地下,隔得远,又是仰视,对她的样貌自然看得并不是太清楚,现在他才算真真切切看清了这女子的容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绝色姿容,就算沉鱼落雁也不能与之比拟!吴巧和乌云够美丽的了,但也不象这女子如此撩动他的心弦,令他心神慑动,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

贤杰正在怔,只听那女子喝道:“对面那贼眉鼠眼的匹夫,通上名来!”

贤杰被那女子一喝,这才醒过神来,抱拳行礼道:“在下杨贤杰,不知尊驾为何兵到此?”

“杨贤杰,你听着,我此番兵,不为唐朝,只为报仇而来!”那女将横眉怒目道。

贤杰奇怪道:“报仇?报什么仇?”

“杨贼,你听着,你姑女乃女乃柳云娇,特为师姐吴巧报仇而来!”

“什么?你是吴巧的师妹?你为吴巧报仇而来?”贤杰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眼前金星乱冒,一时方寸大乱……

盖因这女将提起吴巧,又触动了他的心事,吴巧幽怨的容颜仿佛就在他眼前晃动,一时又和那女将重合在一起,以至他差点把那女将看成了吴巧。他嘴唇嚅动着,竟忘了表述何种言语。

柳云娇自打和吴巧分手后,就感到右眼皮直跳,她已然察觉吴巧实已坠入自己编织的情劫,已经深陷到底、不能自拔,而且很有可能将会以身殉情——果不然,她终于接到了吴巧的死讯。她当时就哭得死去活来,她知道,吴巧是心死而身随心殁,正如一句古话所说“哀莫大于心死”,心既死,那身躯活着又有何意义?

柳云娇伤痛之余也颇不服气,她实在不明白这杨贤杰有何种魔力竟能令她的师姐如此执迷,甚至不惜殉情以铭此志,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独独令她看上了这一个人?生不能和他结合,就痛绝归尘,期待来生再续此缘?

师姐呀,你这又是何苦?为一个男人痴情如厮,值得吗?男人三妻四妾、喜新厌旧、得陇望蜀者何其多,有几人能为女子专情?凭什么要女子为他们专情?

柳云娇心里也转过了千般念头,她名为报仇,实则也是来窥探虚实,一是看那杨贤杰究竟有何魔力能令吴巧身陷情劫,二也是想看看那杨贤杰的态度,看他是否为世上痴情之男人,值不值得她师姐错爱?

刚才蒲一照面,她也认出了杨贤杰就是那天她在天上看到之人,那天由于赶路急切,她也不没有太过留心贤杰的样貌,今天两军阵前总算看了个真切:这厮那份气质和风度果然令人怦然心动,魅力确实非同一般,确实是“少女杀手”,能令无数痴情女子动容;怪不得师姐吴巧为鬼迷心窍、为他而殁……

不过她同时对贤杰又生起一股厌恶之情,这主要是贤杰痴痴地盯着她看引起了她的不满,她由此认定贤杰是一个“不专”的男人,不值得吴巧去为他殁灭……

贤杰当然不明白柳云娇脑里的念头。他正在胡思乱想,只见柳云娇忽然柳眉倒竖,大喝一声:“杨贼,受死吧!”催动坐下战马,挥舞银枪旋风一般冲来。

“女将慢来!”逆军阵中早有石明亮持一双板斧,飞马冲出,迎住柳云娇——才战了一合,柳云娇“刷”地一枪剌来,枪尖一下子抵住了石明亮的咽喉!

然而她并没有往里扎,只是喝道:“滚回去吧,姑女乃女乃不杀无名之辈,叫杨贤杰来受死!”说罢松开了枪尖。那石明亮先是被吓呆了:哪里见过如此快的枪法?接着是满脸羞愧、屁滚尿流逃回了本阵。

“丑女休得猖狂,看本将斩了你!”齐大召拍马舞刀疾冲而至,挥刀便砍——然而他的刀还没往下落,柳云娇的枪尖照样抵在了他的咽喉上,吓得他屎尿拉了一裤裆,黄糊糊的秽物顺着裤腿直滴到了地上……

柳云娇冷笑一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配跟姑女乃女乃打吗?滚吧!”

贤杰身边的众将全不服气,高应龙、高应虎、华元丰、华元山、谢志君、曹一显、赵芳、马平、姜红火、尤奔放走马灯似地接连上阵,然而皆在一招之间便败了下来。

这时贤安身体未康复,自是不能作战,龙彪也受了伤——他就算没受伤也是白搭。普济、闲空在湖边督造战船,自然也不能来——来了也是枉然。无奈,贤杰只有自己出战了。

此时的贤杰,由于刚刚经历了大败,其实精神萎靡,大失以往的潇洒和气度(柳云娇若是看到他以前雄赳赳的样子不知又会作何感想?要知道他的病夫之态都已经引起了她心中不小的涟漪,认定了他是“少女杀手”),他有气无力来到阵前,和柳云娇相距一丈立定,勒住马缰,望着柳云娇,嘴唇嚅动道:“女将武艺高强,在下万分钦佩,女将可否听在下一言?”

柳云娇冷冷地斜睨着他,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女将,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战胜了我诸多弟兄,已经露脸了,何必还要苦苦相逼?你师姐吴巧殁命,在下也深表痛悔,然战场交兵、刀剑无眼、难免有死有伤,此亦天数使然,非人力可挽回……况吾已与唐朝讲和,你复兴刀兵讨伐,岂不累及无辜生灵?”

“废话少说,纳命来!”柳云娇冷叱一声,纵马冲来,绰枪便剌——

贤杰急架相迎。两人催动坐下战马,两枪相交,“叮叮当当”好一场大战——但见那柳云娇,一出手便是快招迭出,那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快枪如闪电奔雷、风驰电掣,仿佛如千万只毒信齐,又似万瀑**,枪尖上杀气森森,恰似附着无数幽灵戾魂,张牙舞爪、咆哮嘶吼,要将贤杰扯拽撕咬!饶是一向以快枪著称的贤杰也是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贤杰心中着实吃惊:他原以为颜铁洪才是生平遇到的第一对手,没想到这柳云娇竟比颜铁洪还高明十倍——这才是生平所遇第一劲敌!

柳云娇心内也是震撼不已:色艺双绝的她一向视天下男人如无物,这杨贤杰形象萎靡,本就令她不快,令她先有了三分轻视,她原以为一顿快枪便能将杨贤杰扎七、八个透明窟窿,没想到这厮还有两下手段,楞是防住了她的所有进招。她心下一凛,更加用命,各种狠招、怪招、毒招、悍招、绝招迭出不穷,直斗得杨贤杰是气喘如牛、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五六十个回合下来,贤杰始终处于守势,穷于应付,根本就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其实贤杰是正宗的杨家枪法,绝世无双,无论论枪法、论体力,他都要胜过柳云娇一筹,然而此时他却不能集中精力应战——原因有三,一是刚刚被唐朝打败,情绪不佳;二是牵挂胞妹的下落,无法凝神静气;三是由吴巧想到了眼前这女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撩拨他的心弦……

其实他已经被柳云娇的容貌和武艺深深地吸引,已经心生爱慕之意,无意下杀手全力反击。贤杰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内心所起的这种微妙的变化,就如当初乌云和吴巧爱上了他一样,他如今也敞开了心扉,爱上了这柳云娇。如果说他只是被动地去感受乌云和吴巧对他的爱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却是去主动爱别人了……可惜他爱的不是时候。

又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他略一疏忽,露出了一个空门。柳云娇怎肯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刷”地一枪便刺了过来——她这一枪本欲取杨贤杰咽喉,但不知为什么临近咽喉时她却忽然手软了,枪尖不受控制似地向下一滑,扎在贤杰肋间,“咯嘣”她听见了枪尖扎断肋骨的声音……她的心猛地一颤,急收回了枪,是以并未扎得很重。贤杰“啊唷”一声,慌忙挂下枪,狼狈逃回阵中,同时有一物自他怀中滑落到地上,而他却浑然不觉。

柳云娇楞了片刻,方回过神来,挥军掩杀过去。逆军阵中却敲起收兵锣,所有的将官、士卒都争先恐后地逃入营中,关紧了大门。

云娇见状便也传令收兵,掌得胜鼓退后十里下寨,自去造饭休息。

贤杰虽然断了一根肋骨,不过并无大碍,请郎中接好骨后,照常升帐办公。他怕对方晚上劫营,便命军士在营外掘了一条三丈多宽、两丈多深的壕沟,并引来湖水灌满,同时将挖出来的泥土夯筑成一座两人多高的土城,在城上安排住弓手、弩手和巡逻士卒,然后才去休息。

望着贤杰步履蹒跚的样子,众将不住摇头叹息。石明亮道:“我一看大哥那架势,就知道必败无疑,果不其然!”齐大召道:“大哥并非不能胜那婆娘,只是大哥心神不专,才让那婆娘钻了空子!”谢志君道:“我看大哥是输在一股气上,这回败给唐朝,把大哥的那股威气都丧尽了!”曹一显道:“恐怕还不止这个原因,我看大哥主要还是输在一个‘情’字上,放不下那两个女人,唉……”

贤杰听着众人的议论,心里颇不是滋味,暗叹道:“我究竟何时才能恢复这股一往无前、战无不胜之气?莫非我真的是输在一个‘情’字上?看来日后倒要抛开这一切情愫,做个彻底忘‘情’之人!”他往怀里掏了捣,忽然现平时带在身上的那两块灵牌少了一块,不由一楞。看来定是落在战场上了,罢了,再削一块新的吧。

贤杰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已经来到后营,看见泰帝杨侗带着妻小正在那里关切地望着他,忙走过去与他们攀谈。

杨侗道:“叔父的伤势如何?要紧不要紧?”贤杰黯然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当谈到今天剌伤他的那员女将叫柳云娇时,杨侗的长女杨萍惊讶道:“唉呀,一定是误会了,那柳云娇就是我丈夫柳云飞的姐姐呀,她不是在庐州做都统制么?为何领兵到了此处?”

杨侗道:“你没听说她是给她的师姐吴巧报仇来的么?”杨萍道:“我这位大姑,十年前曾经同两位奇女子吴巧和颜如雪上鄂西北鼋山祈仙观跟随隐士白云尊者学修真之术,不仅姿容天下无双,修真之术出类拔萃,还熟读兵书战策,精通六韬五略,马上功夫也是天下无二,更善使一条**银环锁喉枪,天下鲜逢敌手!”贤杰点头道:“不错,此女枪法确实天下无二!”

杨侗看了杨萍一眼道:“现在不是要你夸她——你可有帮叔爷退敌之策?”

杨萍道:“此事等我丈夫柳云飞回来,叫他去劝云娇姐姐退兵便是了。”

贤杰道:“既如此,这仗也不用打了。只是不知你丈夫在何处?如何才能将他找来?”

杨萍道:“叔爷不用担心,云飞是我家的上门女婿,我们在哪,他一定会找来的。”

正在这时,军士来报,说有一个姓柳的壮士求见。杨萍笑道:“这不就来了?”贤杰大喜,忙令快请。不一会,士卒带进了那柳壮士——果然就是柳云飞。

当下与众人见了面,贤杰把情况一讲,对他道:“你能劝你姐姐息兵罢战吗?”柳云飞犯难道:“舍姐脾气犟,爱认死理,只怕不易说服……不过我可以试试看。”

贤杰便叫云飞休息一晚,俟明日去做和使。

当夜,贤杰躺在床上想着白天交战的情景,脸上先是紧张,但接着又露出一丝和缓之色,心里暗暗道:“这柳云娇果然是天下奇女子,不知为何,与她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莫非她就是我前世的故人?当日在大铁炉子身陷唐朝百万军中,吾心中隐隐有一丝挂牵,似乎觉得冥冥中有一企望在引导着我不诀绝尘世,莫非就是因为她?是了,她心中的念想其实也和我一样,要不今日阵上她那一枪明明扎向吾心,为何偏偏下滑至了肋下?那一刻她一定心痛了,所以才没有扎下去!明日待云飞前去与她说和后,说不定,她已和我杨贤杰成伉俪之好……”贤杰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竟高兴得一夜也睡不好。

次日,柳云飞便去柳云娇营中讲和。晌午的时候,他回来了,然而却一脸哭丧,对贤杰尴尬道:“叔爷见谅,小侄实在是有辱使命……舍姐不肯息兵,口口声声要取你性命,还说不看在我是她弟弟的份上,定以奸细的名义问罪。这不,她不顾情义,一顿乱棒将小侄赶打了出来!”

贤杰如被一盆凉水浇头,从头凉到了心里……难道自己昨天晚上判断失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真是空欢喜了一场,那柳云娇根本就不甩他!

正在这时,营外喊杀震天,人报柳云娇已经催兵杀了过来。贤杰急令高绞吊桥,不准任何人出战,若敌攻城,只叫士卒放箭御敌。

那柳云娇催动战马,指挥士卒潮水般地向土城冲来。然而却被护城河阻隔,她冲不过来,又未带得攻城的器械,只得在城外叫骂不迭:“杨贤杰你装什么龟孙子!有种的出来和我大战三百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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