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红嘴鹰在飞呀,地上食人蝎在爬。
樊孝河水逆流呀,五灵坡驴见愁。
樊城这流传千年的民谣,经由不远处乡村的孩童之口唱出,别有一番乡土风韵。只可惜沈涵秋这会子身中蝎毒动弹不得,口亦不能言,不惟没欣赏之意,相反气还不打一处来:逮到非揍得几个蠢女圭女圭**开花不可!早干嘛去了?真是,他们早那么一点点唱,我能落到这步田地么?
好怀念能跳脚大骂的日子呀!
一骂扇魄,早不闹别扭,晚不闹别扭,偏在她沈涵秋霉运罩顶的时候闹别扭!
再骂小狐狸,又没门要夹它尾巴,干嘛溜那么快,害她一点预警也没得到,就这么着了蝎子的道儿!
还要骂十六,老大有难,也没见它来施以援手,死蝎子虽然退却肯定没走远,盘旋在半空的红嘴鹰还未知敌友,随便哪一方攻击她,英名远播的银狼妖姬就死翘翘了!
咦?先时在树屋,十六还跟着,它怎么没跟着过湖来,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躺在土坎下的沈涵秋,脑中有个模糊的念头还未成形,一双黑马靴落在土坎上,靴尖踩落的泥土落进她鼻孔与半张的嘴里,得她够呛,要能动,她就该直接将穿黑马靴的家伙活埋了。
穿黑马靴的劲装武士对落在他身边的银女子说:“我说得不错吧?有红嘴鹰的地方就有食人蝎。”
“没见到食人蝎啊?”
“这儿不躺着一个死人,是中了食人蝎的毒。”
“死了吗?”垂落的银遮去大半面庞的女子,略带讶异,“我怎么看她还活着。”
“中了食人蝎的毒,侥幸蝎口逃生,也会变成白痴,无药可救,与死无异。”
“哦,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所以我说这是个死人。”自以为幽默,黑靴武士夸张的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嫦姐,我单独叫你出来也是要向你报喜,长老会有话传出,你此番立了大功,要奖励你,有好处可想着点小弟噢。”
“不外乎是些功法,你会希罕那奖励?是寒碜我了吧!”
银女子言不由衷,明明心里美得冒泡儿,偏装得好像不在乎似的。黑靴武士倒动上了心思:“嫦姐既是不在乎,不如给了我,我必大礼相酬。”
“没影子的事,好在没别人听到。咱们别说这个了,时辰不早,快说长老会有何新指示。”
“长老会要你确认沈从槐的死,并封锁他的死讯。”
“我的报告中已讲得很详细,沈从槐同时练涵影功与弱水功,最近的一次闭关已满五年,从两年前就没再让人送过食物与水,练功密室里也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沈从槐死了。”
“嫦姐别激动,长老会并非不相信你,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再确认一次也无妨,不是么?”
“我比谁都迫切期望确认他的死讯。从十九年前我知道他同时练涵影功与弱水功时,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我确信不会弄错,如若不信,你们自己去确认。”
“那么这边的任务办完,就有劳嫦姐领路了。”
“随便。”银女子似气极,长一甩,头也不回的飞驰而去。
‘弱水功’,‘涵影功’,‘沈从槐死了’,这些特定的词语,叠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沈涵秋脑中一片茫然,塞满泥土的嘴也不再感觉到难受。从黑夜到黎明,她没有知觉,没有意识,比死人只多一口气。从天而降的白狐落下来时,凑到她耳根边唤了几声未得回应,不由得跺脚大叫:“这可如何是好?”
随白狐来的扎冲天辫的幻灵女圭女圭,拨开白狐,蹲在沈涵秋身边,默不做声的观察一会儿,拔下冲天辫上的一颗黄灿灿的果子,捏碎后塞进她嘴里。
“她没事吧?”白狐好不紧张的问。
幻灵女圭女圭摆摆胖手,示意并无大碍。尔后,它双手合什,默念一篇白狐也听不懂的灵语。念完后,它双手抚上沈涵秋的额头重重的击一下,接着它摇晃着圆乎乎的大脑袋升上空中,还过神来的沈涵秋只来得及看见它消失在乳白色晨曦里的背影。
“那是谁?”沈涵秋困惑的问。
白狐悲伤的望着她,却不回答,被逼急了竟伏在草丛中干嚎起来。
“小狐狸,不管是什么事,麻烦你完整的讲出你所知道的事情。”沈涵秋先时模糊的念头已经完整的形成,但她还是想从白狐口里得到证实。
“就是你想的那样,扇魄一直就跟在你身边,只不过你追到这里来时,它回到了树屋。”
白狐没有泪,就算是表示心中悲伤情绪的哭也学得不像,但沈涵秋懂它的心情,所以捺着性子,静等着它讲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尽管已经预感到事情会很糟糕,但沈涵秋知道实情之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扇魄对沈涵秋向来是溺爱到纵容的程度,只要对她无害,它才不去管是非对错,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来。这回闹别扭,实则是用心良苦。沈涵秋的鲁莽与无畏令它越来越害怕,勾起了它久远的记忆中,与它姐妹相称的月魄之死带给它的创痛。害怕沈涵秋像月魄一样死去,害怕自己没法再度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它决定煞煞她的性子,便借题挥。
月魄是谁?它的死跟我有关么?
沈涵秋的念头在脑子里一转,白狐竟也知道了,马上告诉她月魄与刚才消失不见的灵魄,还有扇魄、幽魄、阴魄以及花魄合称六魄,扇魄与月魄感情最好,当时幻灵界由黑灵王统治,月魄却要挑战黑灵王成为幻灵界新的统治者,扇魄苦劝不听,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雄心万丈的它走进黑灵王宫,然后它就再没能出来。这件事是扇魄心里永远的痛,它后悔自己为何当初没有坚持阻止月魄,而今当沈涵秋显露出与月魄同样的狂妄,它没法再听之任之。
扇魄将因由告诉白狐,让白狐配合自己吓吓沈涵秋。它其实打算煞煞她的性子便罢,所以也没瞒着银狼王。在白狐陪着她过湖之后,它便回了树屋与银狼王聊天,没过多久,白狐也折返树屋。就在它准备再过会儿就去接她回来时,事情不受控制的生了变化。
先,为免引人注意而留在王府别庄的暴风受到攻击,银狼王凭着母子间奇妙的感应察觉到,马上赶去策应,一去就没有回来。
接着,木屋外来了不之客,据扇魄介绍,那是六魄之一的灵魄。
然后,六魄之中的阴魄也在附近出现,扇魄要去察看它因何而来,灵魄却极力阻拦,说阴魄非当日可比,黑灵王亦对它礼遇有加,在幻灵界已灭了花魄,还说合二魄之力也非它对手。扇魄只听说阴魄灭花魄,顿时跟疯了似的冲了出去,眨眼就不见了影子。白狐与灵魄急起直追,没追上扇魄,却在半空中看到沈涵秋躺在杂草丛中,忙飞过来察看究竟。
扇魄的用心良苦,用‘感激’二字已觉轻飘,沈涵秋什么也不说,只问:“扇魄会上哪里?”
“六魄是秉先天之气化生,是先天幻灵,它们的境界我这种后天幻灵进不了,你也没法进去。”
“只能等么?”
“只能等。”
“那好。我们先去看暴风。”沈涵秋面色很平静,是那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那神色令白狐一个字也不敢多说,非常识相的在头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