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此睁开眼睛时,黑暗已经被光明驱赶到了地平线以下。
打量着四周,金碧辉煌。
这床好大啊!真是浪费!一床这床的被子可以给多少无家可归的人做御寒的棉衣了。还有这么多的香囊,做得精致至极。
这些人是谁?
啊,一定是这家人家的,得赶紧谢谢他们救了我。
不过……好像……他们都睡着了。
真是好人呐!
为照顾我这个陌生人,都累成这样了。
这坐在床头凳上的年轻人一定是这人家的主人,看他这身明黄的袍子,怎么都比靠在床尾的少女的衣服料子好,上面还绣着龙,缀着珍珠,比我哥还公子哥。
等等……我哥……是谁?我……又是谁?我……那……
“啊~~~”尖叫声洞彻云霄。
尖叫惊醒了年轻人和少女,同时屏风外呼啦啦涌进一大群人。
“怎么了,怎么了?”年轻人茫然四顾,没明白怎么回事。
少女反应快,欢快地叫道:“公主醒了,公主醒了,皇上,公主醒了。”
年轻人的脸上瞬间洋溢起灿烂的笑容:“皇妹,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天佑我朝!”
呵呵!我一定是在做梦!
“呀!公主又晕了。”
“快传太医!”
“传太医,传太医!”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到这个地方已经三天了,不过还好,三天里依依就晕了那么一次,除了想不起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外,能问出来的都问出来了。
这里是皇宫,皇帝,是她的“哥哥”,也就是那个穿着明黄袍子的年轻人,叫赵祯,她是他最宠爱的“妹妹”,赵玉宣,玉宣公主。
虽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但依依确定,自己不是赵玉宣,而且,她一定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什么呢?
“公主,公主。”宫女喜儿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讨人喜欢。
“恩?你叫我?”依依现自己最近总是走神。
“公主您看,今天天气这么好,小鸟叫得多欢快,御花园的牡丹该开了,不去走走多可惜啊!”说着,小脸上堆满了“可惜”的表情。
我看是你想去吧?
不忍令她失望,依依笑道:“那,好吧!”
喜儿一听,马上多云转晴:“恩,公主起驾~~”
依依却制止了他们:“还是走了去吧!顺道看看别处的景致。”
“可是公主您的身体……”李顺是那玉宣公主身边的小太监。
喜儿瞪了他一眼:“你哪那么多话?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他们两个就像猫狗一般,如果不是在依依这位“主子”面前,恐怕早就掐起架来了。
“我可没那么弱,跟林妹妹似的。”依依月兑口而出。
“你听到没有?公主可不是林妹妹……殿下,林妹妹是谁?”
李顺看喜儿的眼中满是嘲笑。
喜儿的话同样令依依语塞,对啊,这林妹妹是谁?自己怎么会月兑口而出这名字?“那个,我,本宫不大记得了,想来是哪本书上写的一个弱女子吧!”还是不习惯自称“本宫”啊,真别扭!为了不让她有机会追问是哪本书,赶紧催促,“走吧!”
喜儿说得没错,外面的气息真的很清新,花开姹紫嫣红,鸟鸣婉转深情。
可却有不协调的声音打扰了这画一般的景色。
“喜儿,前面是什么所在,为何有谩骂声?”
这里不是皇宫内苑吗?为什么会有这么粗鲁的声音?简直跟泼妇骂街毫无二致。
“回殿下,前面是沁心苑,住的是苏妃娘娘。”喜儿回答得很快,也是,她七岁就进了宫,这宫里的事,哪件是她不知道的,“这位娘娘进宫后就很得皇上的宠爱,但她虐待奴才却是出了名的。”
喜儿的心直口快也是出了名的,以她的性格居然能在这以勾心斗角出名的内宫平安活到现在,真真的是一种本事。
“你就不怕被苏娘娘的人听了去,没你好果子吃?”李顺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只要你不去溜须拍马,谁会乱说?”喜儿反唇相讥,毫不示弱。
“你!”
“好了好了,顺子,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每次这么叫李顺总感觉很是顺口。
“是。”李顺一甩拂尘,向声源走去。
“殿下,殿下。”喜儿迫不及待地扯扯依依的衣袖。
依依装模作样道:“诶?顺子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走,随本宫去瞧瞧!”
于是,呼啦啦一帮人,顺着顺子走过的路开进着。
一张石桌,四张石凳,不过就一张上坐着人,一个装扮华贵的女子正端着茶杯,细细品着香茶,她脚边不远处散着一地碎片,一个身着宫女服的小丫头就跪在那碎片中,旁边站着个手持藤条的半老徐娘,那漫骂想来就是出自她口。
李顺低眉顺目,向前行了一礼,自报家门。
那苏妃挑了下眉,示意大宫女停止行刑:“你是说玉宣公主?她不是已经……”
连皇帝最宠爱的妹妹“起死回生”都不知道,你不用在这里混了,赶紧收拾铺盖回家吧!李顺就是这么想的,很难得,他和躲在暗处偷看的喜儿想到了一处。
大宫女赶紧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苏妃脸上变了几变,端起笑容:“公主可真是福星高照呀!不知李公公来此何事?”
“我家公主游园,正赏着花,听得有吵闹声,就派奴才过来瞧瞧,如果是宫女太监们为点小事争吵,就劝劝,我家公主心善,怕他们那样子被各位主子们瞧见,坏了主子们的心情而领责罚。”
听听人家李顺这话说得,啧啧,多有水平!
“不过既然是娘娘您在教导手下,那奴才就可以回去回复公主了。”说完,转身要走。
苏妃哪容得他就这么走了,忙给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大宫女是个圆滑之人,将李顺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小公公,都是那奴才不好,打碎了苏娘娘的杯子,我就是给她点教训,让她长点记性,不想惊了公主的鸾驾,还请小公公在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同时手上也不闲着,往李顺拢着的袖子中塞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李顺的脸上也堆起笑容,可怎么看都像是在作戏,“咳,多简单的一件事啊,就是一个小奴才犯了点小错,就在那大呼小叫的。”大宫女喜上眉梢,不停点头,李顺却又话锋一转,“可是姐姐,你也知道的,我家公主心善,见不得人挨打流血,而且身体又不好,难得出来走走,如果被这小事坏了她心情,咱们做奴才的可就不好交代了。不如这次就放过了那小奴才,咱家也好回复公主说没事了,不然,如果日后被公主知道咱们瞒着她事儿,阳奉阴违,在皇上面前说个一句,苏娘娘的手下爱说假话,那可就……”
大宫女脸色骤变,忙道:“明白,明白,奴婢这就向苏娘娘回报,行刑已毕。”
李顺点点头:“这样一来,咱家也就放心了,有劳姐姐了。”
“还请公公在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李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大宫女还在那恭敬地目送着他。
现在的李顺很像只狐狸,狐假虎威里面的那只狐狸。
“我们走吧!”见那小宫女没了危险,依依也带着喜儿离开,毕竟被人现堂堂公主躲在一边偷看不太好。
“殿下,刚才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那苏妃面前?”喜儿不明白依依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虽然那苏妃手段狠了点,但她可以说自己是在教训手下,是她的家事,我们不好插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现在顺子做得很好,既达到了目的,又不用我们亲自出马,何乐而不为呢?”其实真正令依依改变主意的是另一件事,“喜儿,你派人注意着点沁心苑的动静。”
“是,奴婢记下了。哼,待会李顺回来,看我怎么把他收的贿赂挖出来。”
正说话间,李顺回来了。
“回禀殿下,事情已经解决了。”李顺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与依依看到的一般无二,“这是苏娘娘手下塞给奴才的。”双手捧出一个红封套。
依依和喜儿不一样,她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知道李顺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苏娘娘的打赏,你就收下吧!”
“谢殿下!”
“咱们回去吧!本宫有点累了。”
刚才在花园里,依依见到那苏妃的眉头郁结着浓浓黑气,肩上的灯已熄灭(传说人有三盏灯,双肩和头顶各一盏,当这三灯熄灭时,这人也就吹灯拔蜡了),就剩头顶的灯还在微弱地摇曳着,虽是正午,可她的周围还是缠绕着团团怨气,看来已不命不久矣。
至于苏妃的身边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依依不想知道,她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自己可以看到那些灯,那些黑气,知道那缠绕着苏妃身体,如同藤蔓般的东西叫怨气,还有,自己看到了这些东西,知道苏妃快死了,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这一切有谁能告诉我?
依依很自然地举起左手,习惯性地端详,似乎它能告诉答案。
喜儿端来一碗汤,想来又是什么补药:“公主,参汤熬好了,请您趁热服用。”
“放着吧!”又是这苦苦的东西。
“殿下,喜儿想问您个问题。”
问题?“哦?说吧!”这丫头令依依很有亲切感,很像很久之前就认识的一个人。
“您最近总是看左手,奴婢不明白您在看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在看什么。”瞄到她诧异的表情,依依叹了口气,“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原本抓在这手中,后来却不见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我又想不起来。如果能找到这重要的东西,也许,我就能想起一切。”
“想不起来不是很好吗?”喜儿嘟哝了一句,可依依还是听到了。
“想不起来是好事吗?喜儿,玉宣……我是说本宫,以前是怎样的人?”看喜儿和李顺那么肆无忌惮地斗嘴,应该是被这玉宣公主宠坏了的。
喜儿满脸的崇拜:“殿下您就跟观音菩萨一样。您从来都不会责罚我们,如果奴婢们家里有什么困难,您还会帮助奴婢们。”
难怪……
“还有,你心特别软,见到受伤的小动物还会让太医给它们诊治……”
这个……
从喜儿举的例子中,依依大致了解了这玉宣公主,她是个单纯的孩子,自小的与世隔离和锦衣玉食使她单纯得如同最纯洁的白云,可是这白云般的人儿去哪了?
离宫出走?被人绑架?还是,已经死了……
“喜儿,本宫为什么会失忆?是得了大病吗?我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要喝这么苦的药?”每次涉及到这话题,每个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奴婢也不清楚,这都是太医院开的方子。”喜儿的表情骗不了依依,她在撒谎。
据依依对喜儿的了解,如果不是有什么人的命令,她是不会这样情愿得罪自己主子,也不敢透露半点口风的。比公主还高一级别的,太后?或者,是皇上……
看来这玉宣公主不止是朵白云,还是朵很厚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