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周秉益。”依依往门口一站,微扬起下巴,拽也不拽一脸谄媚笑容的家仆。
在她理解中,所有高人、有来头的都是这样滴!
显然那家仆也是这样想的,本就看这公子衣着打扮不同常人,现在还敢直呼老爷的名字,心中更是疑惑,脸上的笑容虽然在听到老爷名字的时候有点僵硬,但还是很见风使舵地哈着腰:“敢问公子大名,小的好去禀报老爷。”
“告诉他,今天帮他管教儿子的就是我!”依依像是惟恐别人不知道她似的。
那家仆脸色更是难看,有守卫护院马上围了上来,虎视眈眈,但总不能这样就开打吧?万一是哪家更高官员的……
想到这里,那家仆咬牙道:“烦请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
鼻子里只是淡淡丢出个“恩”,就不再看他。
心中却在佩服,这老周家培训家丁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如果刚才那家仆能在那周衙内身边,可能……可能受害者更惨……那人心眼太多。
周围的护院还是那么一副恨不能活吞了依依的表情,但在正式命令下来前,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约一刻钟后,那家仆跑了出来,一叠声道:“老爷有请公子。”
依依很潇洒地示意他前面带路。
周侍郎保养的很好,年近半百,看起来却只约近不惑,此时他正坐在客厅主位上,见依依进来,忙站起迎接:“赵公子,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周大人客气了!”只是浅浅一礼,令周侍郎愈加猜不透。
这时才现,那周衙内正跪在一旁。
周侍郎无视依依好奇的目光,笑道:“赵公子,请坐。”
先是向依依赔礼道歉,大体就是管教不严等等之类的,依依则很“大度”地说年轻人血气方刚,有点小摩擦,难免的。
天南海北地侃着大山,话锋一转,周侍郎面露好奇:“贤侄何方人士?听口音像是带着江南一带韵味。”
依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但很快,一时之间很难再将它还原。
“小侄祖籍是这京城,只是儿时在南方待过些时日,这许多年了,还是改不了那江南口音。”
“哦,这样啊,贤侄谈吐不凡,想来家中定是显贵高官了,不知令尊是……”
来了来了,这老狐狸,摆明了用他儿子作苦肉计。
“玉宣家父早已作古,现家中兄长当家。”没错啊,玉宣的老爹,先皇早驾崩了,现在是赵祯同志管事。
“不知令兄是……哦,赵公子别误会,老夫只是好奇,能培养出公子这样的高手来,想来令兄一定也武功高强吧?是将军?”
将军?您说小了!“这个……不是,家兄手无缚鸡之力,其实,他每天做的事情很无聊的,大清早的没个安稳觉睡就得起来,听一帮老头子在那里掐架,结束后就基本上是吃饭了,满桌子的盘盘碟碟,没几样真正能勾起食欲的,吃完饭就得看满书桌的小本本,一看就是一下午,有时候早上那群老头没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会追到他书房。等所有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就得考虑今天在哪房里就寝,烦呐!”
这么一说,那小皇帝还真是蛮可怜的,同情他!
“好啊!”周衙内跳了起来,“说半天你哥就是一稍微赚了点钱的商人,就在老子面前充大辈,还老子跪了那么半天?!”说着,就要撸袖子动手。
“谁让你起来的?!”周侍郎脸上漆黑,猛地一顿杯子,周衙内只得再跪了回去,看来这老头还是有些威严的。
其实现在周侍郎也吃不准那赵公子家是干什么的,往小了说,就和他儿子说的一样,就一暴户,可商人的地位是很低的,他敢和堂堂侍郎家的公子叫板?可往大了说,这个……说是皇上的生活,也能对得上……
这时,周侍郎见“赵公子”身边的丫鬟偷偷拉了拉她主子的衣袖:“公子,咱们回去吧!回去晚了,就进去不了。”
狠狠一瞪她:“进不去?谁敢?!”自袖中取出一物,扔在桌上,“我哥给我这玩意是当摆设的?!”
周侍郎望了一眼,顿时一**坐在了地上。
“爹……”周衙内对父亲的行为很是不齿,至于吗您?!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只见他爹,周侍郎大人,顺势跪在地上:“下官,下官不知,不知……”他真是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赵公子”,只能用通用的说法,“下官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殿下恕罪!”
看这么一个大叔对着自己磕头连连,痛哭流涕的样子,依依很是不忍,所以很大度地一摆手:“算了算了,其实我也是出来玩玩的,我也不对,出手没个轻重,不知有没有伤着周公子?”
“能得殿下指点,是犬子(依依:我就说是狗吧?!)上辈子积德。”把他儿子脑袋使劲往下摁,“还不快谢过殿下。”
他儿子基本上属于思维停顿状态,对于惯于投机钻营,一心想往上爬,不停投奔转换阵营的父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得罪皇家人更恐怖的事?估计自己要被家法禁足跪祠堂了……
“没事没事,起来吧!”依依抿了口茶,“恩,这茶不错!”
“来人……”
“不用麻烦了,其实我本也不想来打扰大人的,只是那时候令郎不小心碰伤了那老人家,脾气也大了点,说开了也就芝麻大点的事,赔点钱也就算了,可咱们吃皇粮的,说什么也得为我皇兄考虑考虑,省得外面的那些小老百姓说咱们只会包庇自家人,那样不仅对我皇兄不好,对大人您将来的仕途也……所以,刚才就替大人提点了下周公子,大人不会怪我多事吧?”说这么多,已经很多了。
“臣惶恐,殿下教训得是,下官一定严惩这逆子,请殿下放心!”这位大叔果然很惶恐。
喜儿在依依耳朵边上很“小声”地说道:“殿下,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回去了吧!”然后很适时地唱起了“空城计”。
“哎呀,原来是我们小喜儿饿了,赶紧着,回宫,可别把小喜儿给饿坏了!”(欧阳和明风一阵恶寒……)很狗血地“心疼”着小丫鬟,想让人不误会都难。
这小丫鬟一定是皇子殿下的爱宠……
“殿下,殿下。”周秉益拦着依依,“老臣恳请殿下赏脸,在老臣府上用晚膳吧!让犬子有机会向殿下学习学习。”
这学习和吃饭有什么关系?
假意推辞了几回,“玉宣殿下”还是赏脸留了下来。
在饭局上一通海阔天空的“高论”,把个老周小周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呼“殿下真乃神人也!”后后,真是过瘾啊!
最后,在周家老少热切的目光下,依依一行人被欢送出府,原因是“殿下吃醉了”。
趴在欧阳背上,依依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说,那老周头会怎么处理他的犬子?”依依“吃吃”地笑着。
“被胖揍一顿。”欧阳恍惚回到了那个午后,她坐在他摩托车后座。
“就这样啊?”有点失望。
“被罚跪祖宗牌位。”
“几天?”又开始兴奋了。
“三天,然后他娘一定会去哭求老周头,然后老周会很恨铁不成钢地让他儿子去书房好好面壁思过。”
依依笑得很开心,渐渐声音低了,起了轻轻的鼾声,睡着了?
欧阳知道她之前没醉,她很清醒。
现在的她让欧阳突然想起泪姬,那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子,对陌生人她冷若冰霜,对自己人她温柔体贴,对敌人……她心狠手辣,甚至是赶尽杀绝。从前的依依从来不会让欧阳主动想起泪姬,但今天却……
不得不说,欧阳有时候很敏感,从一件小事就能触动他的警觉。今天那周衙内是做得不对,但在集市上已经给了他教训,依依却追到了人家家里,这让欧阳有点不解。
“你知道吗?”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以前,我也救过一个女孩子,就像今天一样,我把那恶霸少爷赶跑了。以为没事了,可谁知道,后来有那女孩子的邻居告诉我,那孩子的一家被那少爷杀了,灰飞烟灭。就因为那恶霸找不到我,就因为我事后没有去他家里敲敲鼓,那孩子一家就被杀了,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低低的抽泣声让欧阳心中一窒,不过很快,那背上的人又笑了,“你知道我后来做了什么吗?”她笑得很像只猫,一只随时会伸出爪子狠狠挠你一下的猫,“我把他废了!我没杀他,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还割了他的舌头。”
她突然的笑声不仅是欧阳,连跟在后面的明风和喜儿也听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身上还是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欧阳叹了一声:“是他活该。”随即心中一喜,难道她想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很久以前了,在我认识你以前。”
欧阳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在什么地方?那家人难道不找你麻烦?”
“那是地府,我哥是谁?天才判官上官涵少爷,只要我做的没错,我做的有理,他就一定有办法保护我。不过对方的确厉害,我哥哥为了帮我洗月兑谋害官员家属的罪名,差点丢了官,还整整瘦了十斤。”依依叹了一声,“欧阳,我想他了,我想涵少了。”
欧阳脖子上有湿湿的感觉,是她的眼泪:“唉,我想涵少一定也在想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的。”
“恩。”
“依依。”没回答,“依依?”还是没回答。
明风跑了上来,一看:“欧阳大哥,我师……公主是在说梦话呢!”
汗,原来一直是在说梦话,自己还在和她梦话对答,但她的梦话让欧阳看到了希望。
宫门早就关了,不过对欧阳和明风来说,这算不了什么,轻轻一纵就进了高达数丈的宫墙,令喜儿惊诧不已。
玉淑宫内顺子见到依依很是诧异,原因是,晚饭的时候皇帝派人来传旨,请“玉宣公主”去赴宴,而公主去了……
可现在……
“这……那……”顺子顿时觉得生了灵异事件,没晕过去已经是他神经强韧。
去的当然是真公主,的鬼魂,因为那时候假公主在周侍郎家吃酒吹牛。
怎么办?赶紧替下来呗!好在现在只有顺子一个人知道。
把熟睡中的依依挖醒,一听经过,马上就清醒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不能替下来。”依依制止了在给她打扮的喜儿,“现在替下来只会让人怀疑,让她回来!”现在宴会已经进行了好一会,露脸的工作已经完成,“明风,你穿上顺子的衣服,把她请回来。”
顺子和喜儿不能离开半步,因为依依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还有第二个福儿。
明风守着门窗,欧阳在外盯梢,屋子里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宫装少女,依依和玉宣,站在那里的是颤抖不已的喜儿、福儿和李顺。
依依在考虑,是对他们说出实情,还是继续编造谎言。
说一个慌,你就得说第二个慌来圆第一个慌,与其这样还不如……
因为依依是个很懒的人。
飞起一个高深的微笑,乜了他们一眼:“你们照顾了玉宣公主那么多年,想来对公主的了解比她自己还多了吧?”
点头。
“那你们相信公主死而复生后会性情大变吗?”
点头。
拜托,我要的是你们摇头!“真的?”
相顾茫然,片刻后,喜儿第一个摇头,然后是李顺,福儿则低头不语。
轻笑:“现在已经明白了吧?我不是你们的公主,她才是。”
抬头,看着玉宣,三人眼中有激动,也有惊慌。
玉宣只有叹息的份:“我已经死了。”
更加惊慌。
“那天的天火你们也看到了吧?”玉宣的话对他们更管用。
三人都很聪明,一点就通,或者说是一点就能把他们的念头导到设定好的轨迹上,所以……有时候太聪明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福儿是三人中想得最多的:幸好及时离开了皇后,向公主坦白……
喜儿最单纯:张天师果然是张天师,一下就看出这位是凤尊下凡……
李顺:……
依依觉得差不多了:“我来这里,当然是有我的任务(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有两条路给你们选:留在宫里,守口如瓶,或者,离开皇宫。”
几乎是想都没想,三人就跪了下来:“奴婢(奴才)愿留在大人身边。”
“很好!”依依笑着,但表情始终淡然。
明风看着他师父,突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