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岛到东京 第一卷 春水 第三十六章 新婚之夜

作者 : 王渔樵

等电话再打过来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我让小丫按了免提,我手机也按了免提,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宋总和程总和我一起聚精会神地听。现代高科技的产物――手机,与封建迷信的产物――鬼,不可思议地在同一个空间里并存了。

经过一番大同小异的折腾,“郑战生”在他哥哥郑战胜面前倾诉了一番胸中块垒,最后在以我大姨为等人的劝说与恐吓下终于恋恋不舍地退去,临走前还叮嘱了一番郑战胜,一定要把他的侄女,郑战胜的亲生女儿郑梅给找回来,并且做了一番忏悔,说他当初不该打麦虎打得太狠,有些对不住这个苦命孩子。

郑战胜和我通了电话,问我最近是否有麦虎或郑梅的新消息,我告诉他没有,的确是没有,如果有的话我肯定马上告诉他,郑战胜在电话那头好一阵啜泣。我让他把电话递给我大姨,叮嘱她无论如何今晚不能走,一定要陪着小丫和我妈,最好从明天开始,她本人或者我家其它亲戚,天天晚上都要有一个成年人住我家。我大姨一口答应。

然后我让小丫接电话,我先表扬和鼓励了她一番,又问:“小丫,你真勇敢,真聪明,大哥要好好奖励你一番,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大哥都会给你买。”

小丫说:“大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去你那儿,和咱妈一起去,在家里我害怕。咱家里二栋楼整天空着,说话都有回音儿,谁到咱家都会怕。”

我流泪了,说:“好,大哥答应你,等大哥买了大房子,装修得漂漂亮亮的,大哥马上就回去接你们,让你们来青岛和大哥一起住,大哥天天陪着你们去看海。”

“好,好啊。”小丫的声音里流露出了明显的笑意,她终究还是个孩子,这更让我觉得心酸。我挂了电话,从会议桌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泪。宋程二人的眼圈也红了。

宋总说:“要不是亲耳听见,我真不会相信真有这事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曾经亲身经历过一回,否则,我当然也不会相信,这也许是科学尚不能解释的事情吧,好像也不能简单说它是封建迷信。”我说。

程总说:“兄弟,那你可真要赶紧买房子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真切的同情与关心,这让我觉得,尽管有些小矛盾和不快,他毕竟还是个善良人。

“是,我正打算买呢,还得买套大点儿的。”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买套房子的投入,手里那三十几万块钱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

宋总看了看表,说:“不早了,先回家休息吧。去上海的事儿咱们再强调一下,六月十七号动身。”三人散开,各回各家。

刚到家,宋总打来电话,问我还有多少钱,想买多大一套房子。我告诉他现在手上有三十几万,根据我家情况,我可能要买一套一百五十平方左右的,地段又想要好点儿的,装修至少要花上二十余万,付可就不够了。宋总说:“给我卡号,明天我让小刘给你转二十万,赶紧先弄套房子,闲下来就装修,把你妈你妹早点接过来,回头给小刘补个借条,什么时侯有什么时还。”

我喉头一哽:“多谢了,宋总。”

宋总说:“不说客气话,我们在一起是干大事的,这是小事一桩。现在最难的是这部电视剧怎么消化出去,你我都多动动脑筋。”

我说:“好!”心里却半点主意也没有。我是清楚的,国内这些年好电视剧越来越多,这样的烂剧恐怕是谁都回天乏力了,但此时刚蒙他恩惠,我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忽然宋总又打过来电话:“噢,刚才差点忘了,借给你二十万的事,千万别让程总知道,你明白么?”

我说:“噢,明白,我明白。”

次日会计小刘果然到我办公室说,已转给我二十万,全是宋总那儿借来的,我写了张借条交给小刘,他神神秘秘地离去。六一儿童节那天,我快刀斩乱麻地订购了一套位于“中央名仕”八号楼九楼的房子,每平米近万元,环境相当令我满意,而且是现房。此房一定,心中马上踏实许多,青岛于我终于有了根据地的感觉,余下的只是抽时间装修了,我计划在动画公司真正赢利那天再动手。

现在,我终于是有产阶级了,我在大城市里有房子了。这是我盼望了多少年的事啊,想当初上高四时,我就天天盼望着我爸的厂子能给他分一套房,不需要太大,只要二房一厅就行。我曾无数次仰着脖子凝视那些在城市楼房阳台上玩耍的孩子们,渴望自己变成他们,但我爸一个又一个同事都分到房子了,唯独没有他。现如今,我总算有了我自己的房子,那个梦想将要在装修之后彻底实现。

我好不容易才以通过电话找电话的方式找到我爸,告诉他我已从电视台辞职,当了一家公司的头头,还买了一套房子,同时转告了我对我妈和我妹的不安,如果他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工厂干着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回家陪着她们俩。我爸果断回绝,说他的厂子说是要倒但一直没倒,他这时侯不能走,还是坚持要熬到退休,退休就有了退休金和医疗保险,要是这时侯走将来什么都没了。得知我这个的位子相当于他们厂长时,他的声音从兴奋变为振奋,从振奋变成了亢奋。

我让他买个手机以方便找他,他一口答应,几个小时后便买了新手机拔打过来,还告诉我把电话号码也告诉了我弟,刚拥有我要了好几个亲戚电话,打算一一广告过去。

我还是没办法放心家里的我妈我妹,正在愁,我弟忽然打来电话,羞羞答答地报告了一个新难题,他老婆张红艳的肚皮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七八个月了,什么事也做不了,而他还要整天忙着跑销量,没时间照顾她,她自己家里爹妈住在离安阳市区几百里远的乡下,还得照顾她哥哥家的小孩,没办法过来,是不是让我妈去照顾一下他老婆。我眼前一亮,说好呀,我正为这事愁呢,把昨夜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我弟想了想,现了一个新问题,我妈如果去了他那儿,小丫一个人在家不就更不安全了么?如果我妈去,小丫也得去,可小丫去了,学就没法上了。

我是坚决反对小丫不上学的。可是现在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先让小丫退学,跟我妈一起去安阳过度一段时间,等我新房子装修好后,就让小丫来青岛继续读书。我告诉我弟,就让我妈和我妹一起先到他那儿过度一段时间,等我这儿事情办好后再让她们来我这儿。我弟欣然领命,三天后,我弟打来电话,说我妈我妹已经安全到达他那儿了,让我放心,而且他还请我当初的班主任,现在的初中校长、同时也是我弟的校长郑毛,帮小丫提前颁了一张初中毕业证书。

我给郑毛打了个电话,对他深表感激。郑毛对我们兄弟俩好一阵夸奖,最后叹了一声:如果麦虎当初没走,现在估计也和你一样能干啊!我陪着他唏嘘了一阵,挂了电话,心神一散,倒头便睡。从再次闹鬼开始,再到买完房子至今,心天天悬着,一连几天没有踏踏实实休息过了。

一觉睡到天黑,醒来一看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沈小令的。还有她来的一大堆短信,重复一个问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对着手机日历一看,是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愣了半天没明白,便回短信告诉她不知道,只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全占六的日子,听起来很吉利。沈小令告诉我,这是我们俩原定的结婚日,如果没出这么多意外的话,今天我们已经举行或正在举行结婚典礼呢。这是我当初的领导,她的姑姑,沈妖婆沈利文亲自确定的。但这早已成为历史,我颇觉无聊。

我回:现在咱俩毫无关系,再谈这日子有什么意思?

她回:谈女友了么?没谈的话出来坐坐。

我回:好像没必要了吧。

她回:当然有必要。我们有三年的感情,你能否认?

我回:不否认。

她回:那你就出来,我想见你。

我回:你有男友了么?若有男友,敬请如实相告,别制造我是第三者插足的冤案。还记得“口香糖”事件么?希望历史不要重演。

她回:放心吧,我洗心革面,今非夕比,请到闲思酒吧碰面,八点半。

我回:那好,给你面子。

她回:不见不散。

几条短信下来,已被尘封的往日记忆有了些复苏感,尽管她肚皮上的妊娠纹、从天而降的“口香糖”给我造成的恶心感厌恶感至今未退。我还是略微整了整衣装,前往闲思酒吧,心里为这种故人重逢还微微有些兴奋,暗骂了好几遍自己无耻没骨气。

闲思酒吧既有室内也有室外,沈小令坐在室外靠着一个人工湖岸的座位上正等着我,面前摆着打开的小瓶装青岛啤酒。半年多不见,她令人吃惊地肥胖了,据我目测,至少从以前的九十多斤变为一百一十多,净增二十是有的。

我劈头一句:“五爷,吃化肥了?”这话一落地,忽觉再叫她“五爷”十分不合适。

她眼睛一红,说:“是肥了,被你气的,恐怕还要肥下去。叫五爷还叫得那么顺啊?”

我说:“对不起,叫惯了,要叫你沈小令。”

“随你。不罗嗦了,叫你来是想最后跟你商量一次,我们还有希望么?”她问,口吻幽幽,很有几分怨妇感。

我想都没想,马上答复:“别开玩笑了,自从我收到‘口香糖’第一条短信,我们俩就根本没机会了,我说过了,别说结婚了,甚至连所谓的朋友都很勉强。”

“那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都是我咎由自取,这怪不得你。”沈小令仰头猛喝了一通啤酒。

“主要是我没法相信你,沈小令,我不知道你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比如你说你不知道你的排卵期,你真的不知道?你说你只怀了三个月,怀孕三个月真有妊娠纹?”

“我知道,隐瞒了我打胎的事实,被你自己一现,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我是不清楚自己的排卵期,我也的确是只怀了三个月……算了,我现在不是你女朋友,凭什么跟你说这些?”

沈小令喝光了面前那瓶酒,又开一瓶,举起来说:“干!”

我也只好举起瓶子配合。我的肠胃害怕生冷,冰镇啤酒我只敢小口小口啜。

我看到了她的手腕。那天夜里在富丽酒店,她那柄刀子可能不够锋利,像一把锯一样在左腕锯来锯去,如今留下了好几道伤疤,即便是带上了好几圈金属手镯,仍然可以看得见。我忽然觉得内疚。

沈小令又喝光了一瓶,起身叫来服务员买单。“走吧,我们走吧。”她脸蛋通红。

我们俩走上马路,“你怎么样?没事儿吧?”我问。

“当然没事儿,才二小瓶,算什么啊。”她豪气冲天。

“你要没事儿的话就不送你了,那,再见?”我很客气,根本没有送她回家的打算。半年前那晚上如果送她回家,我会一眼看见那位正在等她的‘口香糖’,至今想起来仍然反胃。

“笨蛋,真打算这样就走?”沈小令一脸挑逗,眼睛里射出渴求的光,我一眼就看懂了。

“什么意思你,沈小令?”我明知故问。

“真虚伪,今天是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我们原计划的新婚夜,你说什么意思,跟我走。不跟我走别后悔。”她扬了扬她的提包,“这里面装了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东西,跟我走,我会让你大开眼界,大吃一惊,走不走?”

那个提包很大,鼓鼓囊囊的。

她伸手招来一辆的士,“走的话,上车。不愿的话,自便。”

我上了车。

沈小令说:“富丽酒店。”

我们来到了富丽酒店8房间。沈小令反锁了门,说:“请你去洗个澡,好么?我要布置一下。”她放下提包,拉开拉链。

“你布置什么?”我迷惑不解。

“别管我,这是我的事,你先去洗澡。”沈小令把我推进卫生间,把门关上。

我只好洗了个澡,出门一看,酒店房门的背后贴上了大红的“喜”字,房间四处都点上了红蜡烛,所有能开的灯全部打开,熠熠生辉。床上亦铺上了朱红色的毯子,床上摆放着一束鲜艳的花朵。

“怎么样,漂亮吧?你先等会儿,我也要去洗个澡。”沈小令钻进了卫生间,哗哗啦啦地在里面冲洗。我在外面默默抽烟,被沈小令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房间,却忽然让我心情沉郁。这貌似新婚的洞房,却透着一股子悲伤的气味儿,像是在祭奠什么,不是在庆祝什么。

沈小令走了出来,一丝不挂,头还是湿的,有些像湘人传说中的山鬼,她把头一甩,水珠子溅了我一身,肚皮上的那些纹路似乎淡了些,但仍然看得见。

“我们认识三年了,却从来没在灯光下做过,因为我害怕。不过现在我不怕了,看见了吧,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今天,我要把第一次给你。”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什么第一次?”我问。

“不是处女,就没有第一次了么?告诉你,女人有很多种第一次,只是你们男人只盯着一种。在今天到临之前,我在网上,书上,光盘上学了很多东西,我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过来,靠我近点儿。”

我走近她。沈小令贴了上来,把我抱住,双臂像二条蛇,渐渐地把我越缠越紧,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里流出了泪。我不知道这呼吸的急促,有多少是情绪的激动,有多少是生理的冲动。

我起了反应。久违了,半年以来,我已经忘记了这种男人本该具有的反应,只沉醉于自己的动画;“你……这中间没有过女人吧?”

“没有。”

“其实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其实你是个书呆子,假装自己很了解社会。我清楚你的,所以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

沈小令把我披在身上的浴巾拿下,伸手握住了我已然愤怒的那里。

“它很烫……”沈小令说,她双眼微闭,声音带着一丝激亢颤抖。

掌心柔软,微感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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