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岛到东京 第一卷 春水 第五十三章 佳人在床

作者 : 王渔樵

最后她死活拉我到男装专区,火眼金睛地挑出了一堆衣服,非要让我试。在她摆弄和决策下最终买了二条裤子一条皮带外加两双袜子,执意抢先买了单,然后兴高采烈地挽着我的手返回了酒店房间。至于我们俩何时开始变成手挽着手的,我已经记不起了。到房间后已是晚上十点,一路走得全身冒汗我们俩各自洗了一个澡,她吵嚷着非要我马上穿上她新买的衣服,并为我展平衣服上的皱褶,撕下标签,抚平领子,然后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脸幸福的表情。

她感到的是幸福,我感到的却是温暖和归属。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一个冰核融化了,心头升起的浓浓暖意让我觉得自己孤独而可怜,事实上这些年我苦苦追求的也不过就是在这样般的家里面,有位我热爱着的妻子为我抚平衣领,嘘寒问暖。心中这丝丝闪念被我及时遮掩,继续与她喝茶聊天,一脸平静坦然若无其事。不觉渐入深夜,她忽然打了个呵欠抬头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说:“呀,怎么都快一点啦啊?我得回去了。”

我一看,果然如此,其实已经过了一点了。

她说完“我得回去了”,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脸色多少有些灰白,可见的确是累了。我说:“要不就别回去了,就在这儿休息吧。三个房间呢,任选一个,进屋后把门反锁好,我还是很安全的。”她笑了笑,说:“要真睡这里,你不会笑我吧?”

“笑你什么?”

“跟你住同一个房间里,我们又不像是以前那种关系,你会怎么看我啊,毕竟我是女人,你是男人。”

“想多了,我们至少算是故交,老同学嘛。”

“那好吧,相信你是安全的。”

她刷了牙,选了一个房间,进屋将房门一关,似乎马上便上床休息了。我又抽了支烟,洗脸刷牙后也挑了一个房间,一头扎到床上却毫无睡意。隔壁就睡着自己魅力日增的初恋情人,自己从未动过她,相识十余载来居然对她身体最核心机密一无所知,说起来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夜十分安静,日光灯把房间照得澄澈明亮,出轻微的嗡嗡声。隔壁就是佳人在床,我在这边貌似不动如山,心中却一团乱麻,赛如群猴在嘶咬打斗。她睡着了么?会不会和我一样满月复心事甚至想入非非?刚才她关门时我并未听见反锁房门时应有的“铮”的一声啊。假如此时我起身到她房间,后果将会如何?她会大失所望继尔义愤填膺,还是半推半就心中窃喜?人真的很奇怪,对于高老师,我几乎不假思索便飞身而上,对于沈小令我甚至有计划有步骤有预谋稳步推进,但对于陈玉玲,每逢此时我总是思前想后,拿不出半点果断的勇气来。又寻思一阵,终究觉得不该多想,更不该采取过分行动,拿出烟又抽上一支,继尔看书。看着看着眼睛迷离起来,睡意渐生,困倦之中还记得为自己能够马上安然入睡而庆幸。

忽然她那边房门响,开门声,她走了出来,继尔是斜对面卫生间门被打开,若隐若显的小便声,冲马桶声,打开水龙头洗手声,轻轻咳了一二声清了清嗓子,又从卫生间走出来,脚步声逼近了我的房门,停住,又转身离去,走到客厅那边像是倒了杯水喝下去,继尔又返回到了她自己房间,将门关上,依然没听到反锁门的声音。

我睡意全消,刚才努力培养起来的半昏迷状态被她这一连串动作彻底瓦解。我目光炯炯起来,绝对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我呼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差点立刻撞到她房间去,但走至门口我还是停下了。我心里想的是,面对百分之五十完全破坏她对我的印象,百分之五十的**一度,二者选其一,哪种更划算?最后,我选择的是前者。我想我过了为图肌肤一时之欢便不顾一切的年龄了,假如要想让“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这句话成立的话,我想它应该补充二点:一,这样的男人要足够年轻,年轻到不计后果的程度,他是雄性荷尔蒙的奴隶;二,如果一个男人已经在学习不受雄性荷尔蒙奴役,打算做自己主人的话,这句话则需要暂时失效。

我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朴实上进的农家苦孩子。我不想破坏这种形象。此刻我才意识到,男人对女人的态度,很多时侯取决于他们最初相识时,她对他的个性评价,他的行为会不知不觉受她评价的牵引,果真变成她所认为的那样。我,在高老师眼中,在陈玉玲心中,在沈小令心中,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她们三人心慕中的我合起来,可能才接近于一个真实的我,我就像一个三棱锥,呈现出三个面,面对这三个不同个性的女人。

我返回床上,静静躺下,逼迫自己重新入睡。但没多久便现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我根本无法再培养起半点睡意,心中正在烦躁时忽然听见她那边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听见她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悄悄接近我的房门后停了下来。她低声问:“你睡了么?”

我没吱声。我想看看她下一步会怎么做。她抬高了一点点声音,又问:“苏南,你睡了么?”我仍然没吱声。她伸手一旋我的门柄,门开了。她探进了脑袋,我赶紧闭上双眼,佯装睡着,眼睛透过眼缝看到她穿着睡衣散着头,光洁的脖子和显然未戴乳罩的前胸在日光灯照耀下格外诱人。我房间的日光灯光过于强烈,显然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眯了眯眼睛,轻声嘟囔:“灯开这么亮,怎么睡觉都不关灯啊。”一伸手将灯按灭,打算转身离去的架势,我心里猛的一沉,差点坐起来告诉她说我根本就没睡。不想她刚转回身去又把身子转回来,走到我床头俯来。她垂下的柔软梢拂在了我的脸上,又痒又酥。

她将她柔软的嘴唇压在了我的唇上轻轻一触,便抬了起来。她的嘴唇我并不陌生,十几年前我曾经亲吻过这柔软鲜女敕的嘴唇无数次,如今虽然只是轻轻一触,貌似遥远的记忆便被陡然唤醒。她柔软的唇变了,变得丰富,变得成熟,变得意味深长不再是当年的青涩与浅薄。当她想起身离去的时侯我伸出手臂将她一把拉住,就势往床上一带,她一下子压在了我身上。我把她吓了一跳,惊叫:“你没睡啊……”话没说完我们俩便深吻在一起。这个吻很深很久,它中止了十几年后重新又被启动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此刻我想她也明白,其实从我们今天一见面到现在,彼此的心都未曾安分过半分。那些佯装出来的淡定平和,那些东拉西扯的闲谈,以及逛街,买衣服,继续坐下来胡吹乱侃洗脸刷牙上床入睡,其实不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做铺垫么?让一切多余的瞻前顾后彻底滚蛋吧。

我开始褪她的衣服。起初她象征性地伸手阻拦了一下,不久便配合起我的行动来。忙乱之中我还没忘记打开了床头的台灯,灯光之下她肌肤胜雪,只余三点。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俯下去再次和她深吻。我已学会不必过分激动,不必过分紧张,不必急于狼吞虎咽囫囵吞枣一泄如注。这具本该由我初次开辟的美妙纤体,当初被我因毫无必要的犹豫而放弃,今日实在没有理由再次放弃了。对于她的躯体,我当初大多数均已探索过,除了那最后一丝隐密。因此我并未按部就班,而是当其冲地将手伸入了她的内裤。毫无疑问,那里早已水汪汪一片,几根手指同时被浸湿了。

“你多久没碰过男人了?”我问,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很久了,没算过。自从和孟东华分手后,一直没有过。你呢?”

“我……我也是。”我决定撒谎。其实从高老师那里回来,不过是上周的事情,但我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哪怕有一丝一毫。

“你骗人……嘶……噢……你慢点儿……噢……”她闭上了眼睛,一脸陶醉,神往和期待相交织的表情,这让我更加热血翻涌。台灯昏黄,却并未掩盖她部位的雪白与粉女敕。

除去乳罩,双峰霍然跳将出来,在眼前抖动翻涌,像一团白浪,我将头埋了进去,继尔是绵绵密密的亲吻。她双眉锁了起来,满脸痛苦与快乐交织的样子。我含住一枚**轻轻吮吸,脑海中与当初的亲吻画面相互切换,蓦地感到了一丝异样,一想原因,原来是这**变化了。当初它小而粉女敕,像一粒青涩的小樱桃,那时它尚未长大,如今它却育得高起,甚至有些长大,它让我想起了某种葡萄的名字。我不知道何以忽然产生这种怪异联想,可这些在这这种时侯万不该有的杂念却实实在在产生了。

变了,她的确是变了。如果说此前我体会到的,是她心理、精神、气质的变化,而现在却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她生理结构的变化。这是一种让我不那么喜欢的变化,不是因为衰老,她正当青春还根本谈不上,而是这种变化违背了我的记忆,关于那段刻骨铭心纯真无瑕的记忆。我的自卑,我的谨慎,我的纯朴,我那时视为天条的价值观,那是我的一切,我的青春小鸟,我关于完美的理想和追求。我忽然不想再试验下去了,我知道再进行下去必然是更大的记忆错位。

我放缓了度,将刚才火爆的进攻改成了和风细雨,我因冲动而急剧升温的身体和大脑慢慢接近了常温,我们俩变成了温和而节制的拥吻。受我的影响,她的身体也渐渐凉了下来。她睁开双眼,疑惑地问:“怎么,我老了么?”

我说:“不,你比过去更加迷人。只是,我觉得这样做不对,有些冲动。”

我想我还是不要说出内心真实想法的好,即便是说出来,她此刻也未必会懂,这甚至会带给她伤害,让她产生一种受污辱的感觉。有人说初恋情人分手多年后最好不要相见,因为那会让你失望,会破坏一切有关青春的记忆。而我和她相见时,却未曾破坏任何那时的记忆。只是另有一层――其实初恋情人最好不要再次生或永远不要生肌肤之亲,也许身体记忆的错位,带来的感觉破坏才是更具摧毁性的。

为了合理掩盖这点细微心思,我打出了拒绝女人**的最佳王牌:道德。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继尔显出些许对我的“道德敬仰”,这更让我觉得自责。我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说:“今晚我们抱着睡,但不做那种事,不是也很好么?你有条件,就赶紧结婚吧,女人没男人,男人没女人,时间久了都会出病的。”

“那你呢?”

“我嘛……本来我早就想结了,可是中间出了很多波折,有些细节你也是知道的。”

“你是说你那个女朋友沈小令?”她问。

“是的,如果不是生意外,我已经结婚了。”

“你们男人多少都有点处女情结,其实没必要。我是医生,我太清楚了。那层膜,到底有多少意义和作用呢?不能太挑,太挑会永远单身下去的,不过其实我也很挑。”

“不是处女情结,至少于我而言绝对不是,而是对一种近于完美境界的梦想。如果当初在我们学校招待所那晚上,我们生关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都怪你,自己没钱又不说,冒充男子汉大丈夫。你那时侯要实话实说的话,我保证我们俩会结婚。我家不缺钱啊,每月完全可以帮你钱,我保证每月都来看你,我还保证我爸肯定能安排我们俩在一起工作,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你呢?你那时侯躲躲闪闪的,还让我误以为你变心了呢。”

“所以啊,一念间,一辈子啊。”我叹道。我想起佛祖说过,生命原在一呼一吸之间。而人的命运,却分明就在一念之间。假如我在大学招待所那晚上和陈玉玲生了关系,并如实说出我的窘境,也许我梦想中的男女一见倾心,彼此都从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开始,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那么现在的我也就不必如此徘徊无助了吧。

可人生没有如果,人生也没有完美。有多少人不是放弃了眼前的完美,而选择了远方的残缺呢?这就是命运吧。人各有命,我不再怀疑。命决定了你的选择,就像此刻,我仍然拒绝或者说逃避了她的身体,如同我毫不犹豫地占有高老师的身体一样果断。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刚想到高老师,她便问道:“你第一次是跟你女朋友沈小令么?”

“不是。”

“那是跟谁啊?”

“我的英语老师,高燕。你见过的,那天去我们学校招待所,还是她指的路。”

“啊?她呀!你怎么这么胆大?你竟敢和你的英语老师,你……你太胆大了你……”

“胆大?胆大当初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那……你们俩什么时侯生的啊?”

“就在你离开武汉,写信告诉我决定和我分手后不久。”

我们俩同时无语,只是抱在一起。但那种拥抱也渐渐失去了心灵的温度,只是维持着一种空洞的姿势。

天亮的时侯我们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慌慌张张起来,惊惧于昨晚如何会生那样荒唐不堪的事情。阳光才是真正令人醒悟的东西,而灯光却总是易令人陷入迷惑。在阳光照耀下,人们的理性总是不请自来。我忽然醒悟,昨晚我已经开始操练拒绝和选择了,并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午饭后我和她商量好一起返回,我们在机场分手,她去郑州我去青岛。我故意订了迟于她起飞的航班,目送她步入安检,一直到看不见她背影为止。我觉得我们俩关系从此得以清晰定位:朋友。从前我一直不相信年轻的同龄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总认为那是一种比爱情少点比友情多点的含混暖昧的东西,中间免不了夹杂着性幻想和性可能,那是一种令人感到舒适和刺激的意婬,同时还时不时生起点道德优越感和心灵罪恶感,二者互相交织搏斗如太极阴阳图中的黑白鱼。如今我相信了,男女之间是会存在相对纯粹友谊的,只是这需要时间和阅历。

我找了家咖啡吧坐下,拿本杂志胡乱翻阅,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处理我与高老师的关系,这当然离不开如何处理成刚和她离婚的事儿。我想起了小黄,如果想把成刚与高老师的事情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也许小黄是可以帮忙的。他是武警出身,身手麻利,还曾经学过侦察。登机后我决心已定,思路已明晰,我狠狠睡了一觉,直到飞机触地后的震动把我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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