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麦冬那里一离开,刚上了车,苏南心里就开始了计较,而且越计较越生气,气得手脚冰凉。他在心里开始责骂赵缨,不,是池田良子,是赵樱而不是赵缨。明明是中日混血,却不告诉他。明明已经跟那位川岛康夫同居了好几年,还在他面前装作纤尘不染,如同贞节烈女一般。
在此之前,他丝毫不怀疑她是爱他的,但现在开始,他开始怀疑她的一切了。
坦率地讲,苏南也是一个倒霉蛋。在池田良子之前,他未曾经历过真正的处女,也从来没弄明白过何谓处女。关于处女之夜的传说,他都是从书上、网上、影视上的道听途说,大约是如此一个印象:女人猛的一痛,伴随着尖叫或申吟,然后床上出现了一滩血渍。然后女的入男人怀中低低啜泣,男人却轻抚着女人秀,说: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种传说,他未曾亲历过,所以他无法验证。高老师不是,沈小令更不是,陈玉玲曾经是,后来经历了那个孟东华后,便也不是了,至于那个69号,就更更不是了。他得承认他的确有处女情结,或者说,他仍然是完美情节,他不想他的人生如此不完整,他不是苛责女性道德观的更改,而是苛责自己的霉运。没有这种经历,他的生命他的人生怎么算是完整的呢?这个情结曾令他烦恼不已,原以为经历了池田良子,这个生命中的遗憾便得以弥补了,谁料想她也不是?可他分明记得,和她第一次时,她的的确是有过一些血丝的,难道这一点点血丝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苏南想起了老爱。老爱绝对是这方面的老手,他拔通了老爱的电话,假装很久不见,在电话里和老爱闲吹起来,经过几番迂回,总算把话题绕到了处女之夜上了。老爱说,处女未必见血,非处未必就不见血,见血未必就是**破裂后之血。总之,靠这一点来评判处于非处,是没有多少科学依据的。兴许非处还会生二次破裂,照样会出血;兴许货真价实的处还真不一定会有血出来,兴许一些从良的小姐还会采用非常手段闹得血汪汪的让你误以为她把第一次交给了你。
老爱说着说着猛的一警惕,话锋一转,问苏南都这时侯了,干嘛还纠缠处不处的问题呢?难道他的处女情结就这么重?
苏南赶紧解释说并非有如此深重的处女情结,而是想通过这个处女的判断之法,来分辨一些其它方面的东西,比如说女人对自己是否诚实。老爱这才放松了下来,告诉他说,社会变了,处女极其罕见,何况现在修复手术相当达,拿这件事太当回事的话,反而会上于更大的当,不如放开心胸,不要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关键是要看人好。苏南佯装豁然开朗,感谢了老爱一番,老爱方才挂了电话。
如今的苏南,也的确已不太把处与非处的事儿当成多大的问题了。问题在于,如果池田良子的确为处,那么,麦冬所说的她与川岛康夫的三年同居不攻自破,显然属于捕风捉影。如果她属非处,那么麦冬的话显然很有可能属实,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自己将自己的前史,自己与所有女人的来龙去脉一切细节都告诉了她,她为何什么都要隐瞒呢?甚至包括她的真名实姓,她的中日混血的身份也不告诉他呢?这能说明,她是真心爱他的么?
苏南对此表示严重怀疑。遗憾的是,老爱的那番说法,已经排除了池田良子必为处女的可能性,那也就是说,她与川岛康夫的三年同居,是完全可能的,她向自己的欺骗与隐瞒也完全是可能的。
回到家中,苏南阴着脸,失去了与池田良子说话的任何兴趣。他现在也闹不清该叫她什么,是赵樱?赵缨?池田良子?妈的,连怎么称呼她都弄不清楚,还怎么讲话呢?她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显得诡秘异常。苏南渐渐觉得窒息,他默默忍耐,等待她主动向自己讲明一切。可惜的是,她并不清楚究竟生了什么,还以为苏南工作太累,冲他嘘寒问暖,依老样子做好了东西让他吃,又为他放好了洗澡水,铺好了床,备好了次日的内衣裤和袜子。
苏南想像着,当年她必然也是这么对待那个王八蛋川岛康夫的,于是她这番忙碌便瞬间在他眼里失去了任何事关于爱的意义,相反,它变成了一种强烈的讥讽与嘲弄。难怪她这么娴熟,这么会照顾自己,其实这都是因为经验丰富,并非是为了自己而别出心裁啊。苏南既没有吃几口饭,也没有去洗澡,而是将自己埋在沙里,拿着遥控器茫然地频繁更换频道。
她是个极度敏感的人,早已察觉了苏南的异常,便问:“今天生了什么事情,工作不顺利么?”
苏南说:“不,工作相当顺利。”
她问:“那么,是身体不舒服么?”
苏南说“不,身体很好。”
她又问:“那……你累了?累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苏南说:“不,我不累。”
她又问:“那你是怎么了?”
苏南说:“不,我没怎么。”
她呆在原地,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可怜楚楚地说:“对不起,我一定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请你指出来吧,我一定改正。”
苏南说:“不,你很好。你没有哪里不对,就算你真的哪里不对了,我想我也指不出来。”
她又说:“那么,看来的确是我让你不快了。请你告诉我吧,究竟是我哪里错了?我一定会改正那个错误的。”
苏南说:“那好,我问你,你曾经告诉过我说,你有一个小小的秘密没有告诉过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她的脸变红了,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好吧,我告诉你。其实那并不是一个多大的秘密,我很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向你讲明。我的名字并不叫赵缨,而是赵樱,樱花的樱。我也并非是完全的中国人,我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我的日本名字叫池田良子。非常抱歉,苏南,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非常的不喜欢日本人,包括日本,你也很不喜欢。可我那时已经爱上了你,我是担心,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这些背景,我也许就得不到你的爱了,请你相信我,苏南,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这些,的确只是因为我那时已经爱上了你,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苏南说:“是的,我的确不喜欢日本,也不太喜欢日本人。如果你了解南京大屠杀的话,相信你也会这样。不过,你是你,日本是日本,日本人又是日本人,何况你有一半还是中国人呢,那本来不是问题。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个秘密之外,还有别的秘密么?良子,我以后干脆叫你良子吧,这样你会习惯些,良子,我的过去,我曾经用过一整夜的时间全部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像我那样,说出你自己的过去呢?”
池田良子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目光直对着苏南的目光,坚定地说:“对不起,苏南,我除了这些,实在没有别的秘密了。”
苏南又问:“良子,在我之前,你有没有爱过其它男人呢?”
池田良子说:“对不起,苏南,这个我已经说过了,在你之前,我根本不可能爱上任何其他男人,何况我也不敢爱上其他任何男人。你忘记了,我说过的那个影子男人么?他也是根本不会允许我爱上谁的。”
苏南心想,看来你真是嘴硬啊,不说出点真材实料,你一定会嘴硬到底的,看来这世上并非像女人所说的那样,男人都不可信,相反,却是女人都不可信。
苏南缓缓问道:“那么,良子,川岛康夫是谁?你认识他么?”
池田良子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难道……”
苏南说:“你先不要问那么多,你先说,他是谁?你认识他么?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池田良子说:“我认识他。他是我的美术老师,我是他的学生,我和他只不过是这些关系,如果非要说还有别的关系,可以说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他帮过我许多忙,都是无私的相助。至于其他,苏南,请你相信我,我和他再也没有什么了。”
苏南心里已经明白了,看来,他此前把麦冬想得有些歪了,麦冬所说的一切,并非都是空**来风。他接着又问:“那好吧,我还想知道一点,你在画院学习绘画的时侯,是住在家里,还是住在学校呢?”
池田良子说:“住在学校。”
苏南又问:“请问,你住在学校的哪里?”
池田良子满脸通红,垂下了头,喃喃说道:“对不起,这个……这个可以不说么?”
苏南说:“不,我想知道,这对你和我的关系很重要。为什么不说呢?”
池田良子抬起了头,脸上泪水涟涟,说:“苏南,我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尊严,被他一点一点地盘问**。苏南,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就请你不要再问下去了好么?”
苏南咬紧牙关,说:“不,正是因为我爱你,我才这样问下去的。同样的话也是成立的,良子,如果你爱我的话,就请你回答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