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刘建军才打开车门下去,坐在中间的小薇就跐溜一下子就飞快下了车跑进院子里去了。
冷云翳也下了车,示意小王打开后备箱,拿出那些小薇视若珍宝的柴火,几个人这才准备要进屋,就听见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打骂声:“你这个挨千刀的扫把星,克死了你那不争气的老汉儿(方言:父亲的意思)不说,又克死了妈妈和妹妹,现在还要来祸害我们家,我们肖家又不欠你们徐家的。你这个杀千刀的,让你去拾个柴火,就跑出去耍,一身搞得那么脏,屁大点事儿也帮不上,老娘我还要给你吃给你穿的,就只晓得浪费粮食。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惹到你这个胎神,扫把星……什么,你说你拾了柴火的?那柴火呢?还在撒谎,简直跟你妈一个德行……”骂声中还夹杂着“噼噼啪啪”打人的声音。
“肖解放,你给老娘爬。”那个蛮狠的声音嘶声力竭地骂道:“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这屋里屋外不是全靠老娘往里忙外,就凭你这个窝囊废,还过得起走?现在老娘不仅要照顾你,还要帮你养这个扫把星……哎呀,你还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肖解放似乎也毛了,说道:“老子就是要打你,小薇又没有让你白养,香港大老板给的三千块钱慰问金,你还不是收起来了。别人送小薇去西昌读书,前脚刚去,你就用你们娘家侄女把她换了回来,那每个月两百块钱的生活费,你不也揣到自己兜里去了吗?你还要如何?”
“哎呀,你这千刀万剐的,你简直不是人,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屋头。哎呀,你还打我,换我娘家侄女当初你还不是看在我大哥给了我们一千块钱同意的,现在还来说我,哎呀,我不活了,这个日子没发过了……”
冷云翳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这些当舅舅舅妈的,不仅不给不幸的孩子以温暖关心,还变着法子侵占小薇的利益。所幸自己听了妻子和儿子的话下来了,要不然还不晓得这里面还有这些隐情,这个可怜的孩子还遭遇着更大的不幸。
冷云翳大步走进屋去,看见小薇正萎缩在墙角边,惊恐得看着自己的舅舅和舅妈,小脸上还有一道清晰可见鲜红的手掌印,身上也还有几个零零星星的脚印,看来是刚才被舅妈打的。而她的舅妈正在院坝里潮湿的地方打着滚,哭天抢地般的哀嚎着,舅舅肖解放则铁青着脸,蹲在那里抽着烟。
冷云翳冷冷地看着他们,怒斥道:“你们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外甥女,对得起死去的妹妹吗?”
肖解放和他老婆方琴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冷云翳,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这山里人,而且说话的语气威严十足,他们都不晓得这个人是怎么到自己院子的。
方琴也不哭了,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立马又恢复了她彪悍的样子,冲着冷云翳吼道:“你是哪里来的?我们家的事情,管你屁事,少来参合。赶快给我爬,要你多管闲事。”那劈头盖脸,张牙舞爪的样子,十足一个撒泼打诨的泼妇。
“这是冷市长,少在那里放肆!”此时刘建军急忙跑了进来,挡在冷云翳的身前,指着方琴吼道,一副大义凌然、忠心护主的形象——这么好一个表现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紧跟着杜国平和小王也都跟了进来,护在冷云翳的身边。
见又来了几个大男人,方琴有些害怕,后退了几步,不过还是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都是哪里来的,想干什么?抢人啦,快来人呀,救命啦!”至于刚才刘建军说的冷市长,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挺清楚,其实就算听清楚了也不会相信,你骗哪个?市长?市长这么大官会来这个山沟沟?他要是市长,我还是省长呢!
倒是肖解放好似认出了刘建军,毕竟前几天才来过,上前来就把方琴后身后拉,一边拉还一边暗骂道:“臭婆娘,别说了,那个是乡里刘书记。”,同时又朝刘建军招呼着说:“哎呀,是刘书记呀,您怎么有空来我们家?真是蓬荜生辉呀。我们两夫妻吵架,这个臭婆娘不懂事,没事的,没事的,刘书记你别介意。”
方琴被肖解放拉着,正要发飙以显示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就听到了肖解放喊刘书记,心头也是一惊,那股精气劲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马上不哭不闹了,还笑着对刘建军说:“哎呀,是刘书记呀,都怪我有眼无珠,我这和解放打闹惯了,没有别的意思。刘书记你大人有大量,可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哈。来来,赶快屋里坐,外头天冷,来喝杯热茶。”
对他们这些一个队长村支书就可以作威作福,官本位思想更重的山里人来说,乡党委书记,那已经是大得不可想象的官了。更何况,这刚才做了“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这时候刘书记找上门来,他们自然有些心虚了。
哪晓得刘建军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冷云翳,等候冷云翳的指示。冷云翳也似乎没有看见他们,冷哼了一声,径直越过他们夫妻二人,走到小薇面前,蹲下来,轻轻模着她略微有些浮肿的脸,心痛得问道:“小薇,痛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冷云翳的真情实感和发自内心的关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小薇点了点头,可眼光不小心扫视到了舅舅舅妈,立即闪过一丝恐惧害怕的神色,又摇了摇头。
“唉!”冷云翳轻轻叹了口气,心头很是难过。面前这个小女孩家里遭受无妄之灾,说到底也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即使法律道德上都牵涉不到自己,不过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心头那关,原本以为她在自己的亲戚家也能过得很好,也能兴奋,但看来自己还没有儿子小寒想的深远和有预见性呀,惭愧呀惭愧!
他很是轻柔地对小薇说:“小薇呀,你跟叔叔走好吗?以后叔叔的家就是你的家,叔叔让你去上学,给你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还有哥哥和弟弟陪你玩,让你整体都开开心心的。”
肖解放和方琴面面相觑,这究竟是谁呀,这么肆无忌惮,如果不是和刘书记一起来的,早就把他打滚出去了。不过如果是城里来想要来收养小薇的,那倒也不错,到时候自己狮子大张口,说不定还能再赚上一笔。
唯一担心的就是虽然他们早就不想养小薇这个累赘了,可小薇要是走了,那香港老板给的钱咋办?那每个月那200块钱的生活费咋办?那娘家侄女冒名顶替上学的事情露馅了咋办?要让他们再把到手的钱再吐出来,那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
要不先探探底?
两口子倒是有默契,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彼此都明白了意思。
肖解放轻轻问了刘建军:“刘书记,那个人是谁呀?”
刚才是情急之下说了那是冷市长,不过后来也有一些后悔,这冷市长也没说能不能暴漏身份,这自己要是自作主张说错了,让冷市长不高兴可就麻烦大了。所幸她们好像都没有听清楚,刘建军这才放下了心头这块石头。可现在他们又问,自己就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
所幸在这个时候,他身旁的杜国平直接帮他做了回答:“那是主持全市工作的冷市长,我们是是政府的。”
“冷市长?”两口子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两腿也发软,好似要想站着都有些费力。市长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可没想到,今天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还是以这种方式和场面。看着他的目光也立马变得不同了,震惊、忐忑、不安、担忧、不知所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心中刚才还抱有在他身上敲一笔的念头,现在也早就已经消散不见。
冷云翳市长是谁?虽然身处山沟沟里他们也是晓得的。
太和乡没有什么资源,唯一就是一个属于原西昌矿业公司的铁矿,矿上的工人大多都是附近的人。前段时间搞得沸沸扬扬的飞远公司要并购西昌钢铁厂和矿业公司的事,矿里的工人们可是老高兴了,这回家的时候给乡邻们炫耀一下,托钢铁厂和冷市长的福,自己也快是飞远公司的人了,惹得原本就羡慕他们的乡邻们更是眼红嫉妒不已,没多大功夫四乡八村家家户户还不都知道了!
肖解放的大舅哥,方琴的大哥也是里面的矿工,远远见到过一次冷云翳回来后都当成话题吹嘘了好一阵子,那神情,可得意了,把冷市长传得是神乎其神,简直就是正义与公理的化身,盖过了戏文里的什么寇准和包公,既有权威,又为民着想做了许多的大实事,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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