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年间朝廷海禁严厉民间船只私自出海便是为寇严惩不贷。但东方帝国的禁海令挡不住世界进入了大航海时代的步伐海外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更刺激了一群冒险家铤而走险入海经商。为抵御海寇袭击和水师的捕杀一些实力雄厚的海商便私造航海大船。船王赵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赵渊拥有大小海船上千艘或自用或租借所有的船只上都带有明显的鱼鸟翼图案据说表现的是鲲鹏之变的瞬间。因而赵渊的海帮也称为“鲲鹏海帮”。鼎盛时期在东洋、南洋一带航线上航行的商船只要悬挂鲲鹏旗帜就能得到鲲鹏海帮的庇护免遭海寇的侵扰。
赵渊旗下几艘重要的大船是由几位特别挑选出来的船长分管。这些船长只效命于船王一人。在鲲鹏海帮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航行于海上时惟有船长的命令最大尤其是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任何人都要对他必恭必敬。
浩空涟是海帮中最年轻的船长关于他的身世来历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谜。只知道他不仅精通航海之术、能预感天象而且还是个擅长海战的奇才。赵渊曾经戏称他为“青龙之子”老船长去世后就命他掌管海帮里最大的商船——敖广号。
敖广号不仅是能载货量惊人的大商船也是武器装备精良的巨型战舰它最神奇之处在于能够改变形态沉入百米深的水下潜行千里。敖广号乘风破浪十余载从未屈服于海上险象环生的气象再加上浩空涟的指挥有方无论是朝廷水师还是西洋海寇都奈何不了它。
此刻鸿翎就坐在这艘神奇的大船上面对着这位传奇船长共进晚餐。
这间位于船尾楼二楼的海上餐厅十分宽敞十几张半新不旧的八仙大桌一字排开中间并无隔断厅内的装饰和用具都很简朴只有悬挂在屋顶中央的一盏很大的西洋水晶灯意外地华丽灯罩内的上百只蜡烛齐齐点亮将整个餐厅照得灯火辉煌。
几百名船员围坐桌前浩空船长站起来举杯为鸿翎他们接风洗尘。辞令结束举座同饮只有鸿翎没有动杯浩空涟说道:“这是接风酒一定要一饮而尽的。”
白鹭忙赔笑道:“他小孩儿家不胜酒力让为娘的代劳吧。”
浩空涟不依不饶:“混迹海上的男子哪有不会喝酒的!再说这酒是西洋进贡的葡萄酒酒力根本没法跟咱们的白酒比一杯哪里就醉死了?”
分明是要为难他们多说也无益。
鸿翎站了起来举杯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杯血红色的液体又酸又涩她只觉得舌根麻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浩空涟见状爽朗地大笑起来。
宴会正式开始了。船员们全然不顾长幼尊卑的礼节随性地觥筹交错彼此开着粗鄙的玩笑尽兴时更是边唱边跳起来。
鸿翎在喧闹中默默品尝着菜肴。席间杜云轩不时与浩空涟低语态度谦和但她感觉到船长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那犀利的眼神刺得她如坐针毡。
总有船员过来向母女俩敬酒皆被白鹭机敏地挡了回去。有个醉醺醺的大胡子船员被拒绝了几次酒兴阑珊就满口胡说起来:“船长我们这样干喝着怪无趣的。听说白夫人曾是金陵有名的歌舞姬何不赏脸歌舞一曲给兄弟们开开眼啊?”说完挑唆着众水手起哄呼应。
尴尬人偏逢尴尬事。白鹭冷面不语只拿眼瞟向杜云轩。
见娘受此羞辱鸿翎怒火中烧正要作杜云轩按住了站起来打圆场:“白夫人带着鸿羽少爷从杭州到沥港一路劳顿不习海上颠簸怕是要晕船船长我还是先带白夫人下去歇息吧。”
浩空涟也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便点头依允了。杜云轩搀扶着白鹭离开鸿翎本也要跟去却被那个胡搅蛮缠的大胡子船员拉回了席上。
“小少爷连你也这么快离席岂不扫兴?不如您跟我赌一把输的人要受罚的哦!”大胡子船员拉扯着鸿翎说话喷了她一脸酒气。
“赌什么你说!”鸿翎心里完全没底但她恨不得立即教训这个人一顿。
“我就赌你不敢爬上主桅杆顶端的了望台。”
敖广号最高的那根桅杆比杭州的六和塔还高要在接近桅杆顶端的地方搭建着一个刚好能挤下两个人的小台子以便了望海面上的动静。
鸿翎站在主甲板上仰望了望台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险峻的空中楼阁在风中摇摇欲坠。
“快爬呀还是要认输了?”围观的船员起哄起来。
鲲鹏海帮既是商也是盗优胜劣汰是这里的游戏规则。船员才不在乎什么血缘和背景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考验这个未来船王。
白鹭有些后悔了女儿还那么幼小本该是在江南优雅成长的闺阁少女现在却被自己拉入这个远比她想象中险恶的旋涡里。
然而江南又何尝是个安宁的地方?赵渊战败之后海上流寇不但不有所收敛反而更加疯狂地四处劫掠;朝廷为追杀赵渊和作乱的海寇头目派了厂卫监察沿海各省为避风头醉仙楼早已开不下去她们被迫躲躲藏藏终日生活在恐惧不安之中。
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们从一开始就都是在赌博!风险愈大利益也愈大。
在一片哄声中鸿翎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顺着桅杆往上攀爬。这和平时爬树可不一样桅杆会随着航行中的船摇摆起伏不定而且爬得越高风越强劲似乎手一放松整个人就会被风刮走。她不敢往下看只得不断吃力地向上爬。爬到三分之二的高度时方才喝下的葡萄酒酒劲渐渐上来了只觉得一阵眩晕看什么都是摇摇晃晃的不小心一脚踏空迅下滑了几米幸好她及时抓住帆绳才没有跌下来。
鸿翎惊魂未定只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喂你不要紧吧?抓牢了等我拉你上来。”
说话的少年正要动手拉绳子就听到主甲板上的大胡子船员骂道:“臭小子你别多管闲事!”便不敢妄动了。
鸿翎重新攀住桅杆并将帆绳牢牢绑在腰间然后一点一点地向上爬。爬到快接近了望台的地方她已经筋疲力尽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把她拉进了了望台。
鸿翎这才看清拉她上来的少年只比她略大一些头凌乱裹着一件过大的旧斗篷显得身形纤瘦虽然了望台上光线昏暗但依稀能辨认出他的面目:眉如墨画目光清朗看上去倒有几分友善。
“你就是鸿羽少爷吧?怎么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
鸿翎向他笑了笑站到了望台边上向主甲板上的大胡子船员大声喊道:“喂~你输了!要认罚的!”
船员们都哄然大笑大胡子也笑道:“等您安全下来了要怎样罚我都无所谓。”
从这么高的高度往下看鸿翎更觉得头晕目眩、两腿软赶紧蹲了下来。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心想他也不知道独自一人在这狭小的了望台上站了多久。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少年笑了起来:“这艘船上少爷没见过的人还多呢。我叫展翼。”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鸿翎好奇地指着展翼手里的一件圆筒形状的东西。
“是西洋制造的望远镜用这个可以看清距离很远的船只。”
“真的?借我看看。”
鸿翎举着望远镜从那圆筒一头的小孔里望出去四面都是广阔的海面没有参照物根本感觉不到距离的拉近。一时间云层遮住了月光海面越昏暗得快要和天空混为一体。
鸿翎看不出什么乐趣正要放下望远镜突然镜头里出现了一个比暗夜更深的黑影那轮廓隐约像一艘大船船头的部位闪动着几点红色的灯火魅影一般地向他们这个方向移过来。
“那是什么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