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翎不敢相信海上传来的捷报。
展清凝死了?
鲲鹏海帮的战神、南海魔船的领袖就这样死了?
他宁可死也不愿归降!
宁可死也要细川三郎和敖闰号陪葬!
展家的翅膀折断了。
鲲鹏的芒刺拔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鸿翎突然冲进风雨中大笑起来众人都以为船王是在为这场战的大获全胜而欣喜若狂谁也不知道雨水掩盖了眼泪其实她在哭为找不回原来的自己而悲哀。
以命抵命血债血偿!
展清凝的临终誓言令她战栗。
倾盆大雨冲刷掉了满地血迹不共戴天的仇恨却流入大海里渗入人心深处。
飓风的余威也波及到了即将驶入月港的琉球国贡船。以敖顺号为大小七艘船只在疾风暴雨中颠簸摇荡。
古道子顶风冒雨指挥航行:“这该死的鬼天气!大家坚持住快把船开进避风港!”
杜云轩最关心的则是贡品急忙补充道:“小心船里的货物!别被颠簸到海里去!”
“刚才那是什么?哎呀!”有舵手看见一个白色的大鸟一般的东西被风暴卷了来似乎撞进了长舯楼里。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保不住有人和货被风浪卷走或有别的什么东西夹在旋风中吹来古道子无暇顾及只要船不沉就是万幸了。
“什么?别管它了船就要进港啦!”
好在六月的暴风雨来得迅猛去得也爽快。贡船全部驶进避风港后不久风雨很快就平息下来天色渐渐放晴。
与风暴抗争了一宿船员个个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疲惫地瘫在甲板上懒得动弹;船上散落着被风刮断的桅杆、破帆布、货箱碎片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有被海浪冲上来的鱼虾;有的船舱里也进了水浸没了不少货箱……这些灾后整顿事宜足够船长忙活一阵子了。
杜云轩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落水的货物需要差人打捞被雨水浸泡的货物需要晾晒所有的货物他都亲自一一清点。幸好损失并不大。只是他在长舯楼正下方的货舱里惊见一大滩血并有血手印留在东倒西歪的货箱上舱内却找不到伤员或尸体。
“这里也有!”随从又指着通向楼上的楼梯和过道囔道。
古道子也觉得诧异:“奇怪?哪来的这些血迹?船上有人受重伤了吗?”
正顺着血迹查寻忽有一个船员跑过来报告:“船长我刚才听说飓风吹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现在正躺在船医舱里呢。”
杜云轩和古道子忙赶到船医舱看个究竟。
果然有一名衣裳褴褛、浑身是血的男子躺在船医舱里不知是死是活。看这个人的身形打扮应该是习武之人而且他的伤明显与船上的人不同尽是刀剑利器所致的伤痕还有几处烧伤像是从战场中死里逃生的。如果不是绷带包裹住了他的半边脸杜云轩一定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李雯龙。
杜云轩虽说没认出来还是觉得可疑皱眉说道:“怎么能让来历不明的人待在贡船上?给我扔到海里去。”
可是正在给李雯龙医治的女船医怎么也不让船员挪动伤者一面向古道子投来求助的目光。
古道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船医的意思是无论怎么处置这个人也得等把他救活了再说。”
这个古船长什么时候都向着女人!杜云轩跺脚道:“什么?万一此人是敌对海帮的人或者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怎么办?”
“杜先生你放心我会让人盯紧他的。至于此人的身份等他醒来一审便知。”
其实李雯龙的意识已经醒来只因失血过多而全身冰冷麻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何况他的右眼被青龙爪划伤疼到麻木恐怕已经废了。他想起自己与浩空涟之间的那场战斗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最不可思议的噩梦。他赢不了那个人!永远也赢不了!那个人是不会死的怪物!他现在终于明白当今皇上为什么千方百计想捉拿浩空涟了。不死是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然而对他而言不死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他反倒认为自己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可以和紫英表妹在黄泉下相会。可他偏偏没死还阴差阳错地被敌人的船所救。
蒙蒙胧胧地眼前有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在晃动看不清脸庞只觉得她带有一股散着淡淡药香的温柔气息令李雯龙不禁产生错觉忍不住握住那女子的手唤了声:“紫英是你吗?”
那女子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轻轻地抽了出来。倒是一旁担任船医助手的小丫头瞧见了咋呼起来:“好大胆的婬贼!竟敢对船医姐姐无礼!”女船医忙拉了拉小丫头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吵醒伤者小丫头才噘着嘴不再言语了。
船医?李雯龙勉强睁大左眼才现认错了人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虚弱地说道:“谢谢你……救我。”
女船医摇摇头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多言。
“我这是……在鲲鹏海帮的敖顺号上?”
女船医点点头。
此地不可久留。可他已元气大伤连略动一动都十分困难。李雯龙心内焦急不禁又问:“我的伤势如何?”
女船医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将药方递给身旁的小丫头小丫头照着药方上的字代言道:“全身多处骨折五脏皆受损右眼伤势尤重恐有失明之险。数日之内切勿劳神劳力否则性命堪忧。”
李雯龙听后闭上眼睛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爬上眉梢。女船医用眼神示意助手小丫头会意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们船医姐姐的医术高明只要你配合医治、好好休养一定会康复起来的。”
李雯龙沉默不语。良久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彻底清醒过来原来是女船医正在医治他右眼的伤口。
“吓!好可怕!”拆开止血的纱布捧着药盒的小丫头害怕地别过脸去。
而那个女船医对血迹和伤残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她面不改色地飞针走线手法娴熟如同做女红一般细致。船上的麻药有限又是伤在眼睛即使缝合得再干净利落痛苦仍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整整十九针李雯龙一声不吭硬是忍下来了。女船医为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朝他笑了笑似有赞许之意。
李雯龙觉得疼痛稍稍减轻了一些问道:“你……不会说话吗?”
女船医微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个哑巴。
李雯龙开始有些好奇地认真打量这个女子:她看上去比紫英年长不施粉黛也难掩其清丽容颜气质沉静而内敛令人见之忘俗。一双纤纤玉手不停在血淋淋的纱布和刺鼻的药罐间游走罩在衣裙外的粗麻褂子上满是伤者的血迹却是眉不皱、神不乱专注于救死扶伤。待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她轻轻拢了拢散乱的鬓右鬓角上露出一块桃花瓣形状的胎记。
桃花胎记?
李雯龙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我姐姐的右鬓角上有一块桃花色的胎记。
难道这个女子是……
见女船医起身要走李雯龙忙拉住:“等等……姑娘的芳名是……”
女船医正不知如何回答正巧助手丫头在门外唤道:“小霞姐姐船长找你呢。”她便抽身随那丫头出去了。
小霞?
李雯龙心头一惊——
是了她就是展霞。展翼失散多年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