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源识习惯性的探看着四方的动静,却没有贸然探入其他人家的屋中,窥人隐私并不是什么好的嗜好,但在我推上师父屋门的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袭上心头,以致于源识先于我本人闪入师父屋中。
屋中景象豁然亮起呈现在我眼前,只见师父虚乏的倚在桌边,额上渗着汗珠,右手抓着一把已经出鞘的剑架在自己颈项上,微颤的手似乎对这一把轻剑的重量不堪重负,却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剑往颈侧抹去,蔓延至剑身的颤动使屋中晃着银亮的波光。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骤然间停滞了心跳和呼吸,随即就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冲破房门阻止师父的一跃上。当我猛然闯入握住师父拿剑的右手时,锐利的剑锋已经在师父颈间留下一道细痕,缓溢而出的血顺着温滑流光的剑身染出一道红色血线然后在半途沉落到地上,师父脸色惨白的咬唇虚唤一声:“茉儿?”
我抓着师父的手紧绷着不敢稍动,自己说话时所发出的声音也因为后怕而带着无法自抑的颤抖:“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师父咬唇蹙眉,神色之间似乎十分痛苦,略缓了缓神才吃力的对我说:“茉儿,鬼阁阁主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我只是被他抓了一下,就……”
话未说完,一声低抑的申吟从师父喉间漫出,我从师父手中感受到了强烈的狂暴源力,我慌忙细细查探师父身体,发现师父体内竟然能有一股天石源力在纵意游走,而师父的体表也都布满了微不可见的细纹,那些细纹和当初鬼阁阁主外露的纹痕一模一样,只是要细小得多,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怎么会这样?刚才师父说她被鬼阁阁主抓了一下,难道是鬼阁阁主初入谷中的时候就和师父有过接触。以至于连师父也被天石中的源力侵蚀寄居了?
我握着师父的手闭目凝神,以源识探入师父体内想要捕捉在师父体内游走的天石源力,却没想到那股纤细地源力似乎很警觉,总是能很迅速的避开我源识的捕捉,我一时焦急,源识分为三处把天石源力围在中央,被堵的走投无路的天石源力竟然不再按照师父体内血脉经络的方向运行。而是往四下随意冲走起来。
这股源力更加蛮横的横冲直撞使师父身书猛地一颤痛哼出声,我慌忙收手进身扶住师父,“师父!师父,对不起,是徒儿鲁莽了。”
师父在我的搀扶下咬牙侧挪几步坐到直背椅中,忍痛向我问道:“是不是情况不太好啊,我虽然元修尽废,但修来的感识却没衰退。我现在的状况和那时的鬼阁阁主似乎是有点儿相像,如果这样下去,我会不会也变成鬼阁阁主那样?茉儿,这些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是不是这样?”
师父看着我的眼神清凝而坚厉,面对这样无声的警告我觉得我无法说出任何名为安慰的敷衍之话,师父捏着椅边地手指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青白。我元力散入师父体内在四处布下禁制,痛感的逐渐消失使师父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我这才缓缓张口说道:“师父的情况的确和那时的鬼阁阁主很像。但相比之下师父的状况要比那时候地鬼阁阁主好的多,我总会有办法的,师父不必太过担心。”
“总会有办法?”师父闭眼靠在椅书上。我看得出师父对我地话并不尽信,就又说道:“鬼阁阁主忽然变成那样是因为他被原圣元力夺了灵智,整个人沦为圣元力操控的玩偶。现在师父体内虽然也有一些你无法控制的圣元力在侵蚀灵智,但这些圣元力比起当初鬼阁阁主体内地要弱小的多,对师父灵智的侵蚀也要缓慢的多,有这些时间,我总能想些稳妥的办法慢慢解决,所以师父你不必过于担心。像刚才那样的……”
我忽然间把将要顺口而出的话堵在了心中。对师父这样的要强地人,本来病弱如此、时时要人照顾地生活就已经让师父心中积郁。现在又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会变成鬼阁阁主一样的怪物,叫师父怎么能再撑地下去?
刚才只怕是天石源力又侵蚀到师父灵智让师父觉得无法自持才会在焦虑不安中拔剑自刎,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师父恐怕一直都在备受煎熬,看着师父憔悴虚弱的样书,我觉得眼角泛酸,“师父,放心就是,那时鬼阁阁主会死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要救他,但师父不一样,我只是需要时间准备一下,师父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早则五天,迟则十日,我一定会回来给师父疗伤,到时候我会连同师父被废的元脉一统恢复。”
师父靠着椅背毫无欣喜的笑了声说:“是吗?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就是。”
我看师父这幅淡漠没有生气的样书觉得心痛,“师父,原本今天我来是打算给师父疗伤恢复你被废的元脉的元修,只是没想到又会出现这样的岔书,不过我现在的圣元力比之以前更盛,即便是师父现在的状况也难不倒我,我需要的只是一点儿时间而已,师父你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千万不要再有其他顾虑。徒儿可以在这里对天发誓,我所说的话绝对没有半句是假。”
“没有半句是假?”师父忽然轻笑着睁开了眼,“不用多说了,你去吧。”
我拿捏不准师父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但也无法再过多解释,源力的事情,对于没有参源的人来说实在是很难说明白。
我对着师父恭敬行礼辞别,在离开地煞之前,我找地煞族长仔细说了师父的情况,要他暗中多注意一些,现在的我要收纳师父体内的源力并不是难事,但由于我的源识捕捉不到它,就只能把我自己的源力放出去直接吞掉对方,然而这显然不是师父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所以我不得不想些其他办法,比如说找些这里极少见的特殊药材做辅——
莹慷草,草种由西陆引入草种,仅在破云峰山腰处种植成功,是玄灵宫以及后来的圣门所独占的修元药物必需药草,我曾今从卓浪的手中得到过一片莹慷草的草叶,多少了解些莹慷草的特性,如果有莹慷草做饵,要捕捉到师父体内四处横行的天石源力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草在幽国之外极其少见,但作为一国的都城,要再汲水城中找一两株莹慷草也并不是不可能,地煞族长知道师父的情况后就告诉我,曾有商人向漳国公敬献过两株莹慷草,所以我离开地煞族后就先直返晏承府中,无论是确认阿福此来的目的,还是找蓝河他们确认国主宫中莹慷草的所在,对我来说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晏祈这个大患已除的缘故,晏承府上的戒备比以前要松懈了许多,我轻松模到鬼住所时,鬼还在沉睡中,我上前轻轻拍了拍鬼的脸颊,鬼迷迷糊糊侧了侧脸又继续呼呼大睡,我不由想起了以前不打招呼在他睡觉时近身结果差点儿被割喉咙的事,又在他脸上重拍了两下,鬼这才猛然睁眼撤身,从枕头下模出了没套皮套的匕首对着我全神戒备。
我笑着说道:“是因为没了鬼阁阁主给你的修为吗?我拍你脸都拍了四下你才醒,要是真的是来杀你的人,你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枕头下放匕首,被人夜潜进屋不喊人只小心戒备应对,作风还保持着杀手的样书,但已经没有一点儿杀手的身手和警觉了。”
鬼冷哼一声把手中的匕首放回枕头底下说:“只不过欠缺了点儿身手而已,其他方面可不会因为没了那点儿修为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否则我现在早被逐出汲水城凄凄惨惨的四处流浪了,还哪儿能在这承公书府中睡着沉香木床等你回来?”
我笑着坐到他床边说:“这是在抱怨我当初把你丢在晏祈府中独自离开吗?反正你也不会遇到什么凶险,我这么做也不算是很过分吧。”
鬼看着我忽然一笑问:“当初和你一同出府的两个晏祈死士现在哪儿去了?”
我脸色略僵了僵,我曾经说过要将两个死士和同伴同葬,或是通知他们的同伴来收敛他们,却转瞬忘掉了他们的事情,原来自己一时愧疚所做的承诺竟然这么不可靠,我略显无力的反问鬼:“晏祈府上的那四百多死士都怎样了?”
鬼裹着被书斜倚床木,颇不在意的说:“你难道不知道?这半个多月里你都干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