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 正文 第三卷 第三章 雨震前,水粘天

作者 : 花娘

“哎哟——”拖了两道鼻涕水摇摇欲坠的孩子抱了额头,吃痛:“娘,轻点,轻点。(,;堤上蓬蒿新。

“薛”字原本就是蓬蒿的意思,如草,如蒿。如今这字却嵌了金子,掺了金粉,高高堂堂亮得傲气。若是这天下财富的一半,能落尽一家人手,即便是再怎么韬光养晦得小心谨慎,怕是始终,也难得低调个几回。

“乖儿子,娘可不指望你能做个大官,多些金银的好吃好用纳上媳妇才是正经事儿。”妇人伸手一捧孩子的脸,刮了刮鼻子:“可莫要像了你老爹那样,进了次皇宫,啥东西都不给咱娘儿俩带。”可不,她丈夫也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大兵头头,进了趟天水城儿,啥都没捞着。别人家金饰银器宝石珠贝好歹也抓上两件,就她家男人一样都没,落得身病,回来没两年,便撒得去了。

妇人说着,蓦地停了手,原来孩子脖子上挂了块水晶坠子,落了出来。“上哪儿捡的?”

捏在手,比着太阳折出七彩虹光,偏偏指端拿捏着的就一段烟紫剔透,甚是好看。

孩子一把抓过,双手牢牢地护着,抿紧了唇,半晌憋出句:“不能说”。将他亲亲娘亲气个半饱。

月欲移了正中,路上遇过条大岔路,颜渊择了其中一条。这实在平常,只不过若不是另一头路的尽头处一点灯火也无,且身旁的人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薛镜也不会在走远十数步后又回头望上一眼:那尽头漆黑黑的,像潜伏着无声地恐惧。让着着纱麻质地外衫的她,陡然一阵阴冷。

“二嫂一早就把她当年陪嫁压箱底的物什翻了出来。晚上地被面,床铺全是新换上的……”颜渊忽而叨唠起来。

薛镜听得有些感动。薛绰这般盛情,倒是拖了那么久不来访问地她的不是了。

“府里这几日晚上风大些。若有听到些什么奇怪,都是风声。”临了房口,颜渊抚了抚她的头,丹凤眼角一片暖笑,笑得甚是勾人:“好好待在房间里头。”

暧昧的气氛无声地弥漫开来。薛镜还来不及反应,口已快一步答上:“好。”

待人走远,有点小小的懊恼漫开来,轻一跺脚:她怎么也好起男色来了?

踏进房内,一个小婢子侍候在旁。机灵秀巧,眼珠灵动,很是可爱。

一阵忙琐后,婢子往角落里地盏雀台铜枝烛台上换了支白烛作夜灯,而后合门退了出去。屋内一阵淡淡香气缭绕。薛镜用力地嗅了嗅,皱了眉,自卧榻起身。吹熄了烛火。

谁叫那是兰花香气。

夜里本以为会长风呜呜,结果却静极。咀嚼一日。薛镜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刻前面那个暗色的尽头像是张扬了奇异魔力的心上洞缺。吸引着好奇。她罩了件外衫齐整,起身走走。一启门。有个小身影靠着门框睡着了。

原来是前面那个眼珠灵动的小婢子。薛镜住了步子,复转身进屋里拿了件织物与她盖上。怎么怕她睡不习惯安稳还要辛苦个人,她可真有点受不住了。而后轻轻合门,一路轻快。

月已移中上,微得偏西。

银色也可以是没有丁点血色的白色。薛镜一身白色长裙此刻飘了点幽魅。她沿着岔口往下走,越走越是好奇:路两旁的草越来越无规则长势,少人打理的样子。绕过假山堆叠,再穿行一片白梨花林,曲折回廊上终夜不熄的长明灯火于薛镜,越来越遥远,月色于她来说,也越来越依赖,唯一的光亮。

终至一座孤零零地屋舍前。

屋舍的周围植了几株树,有数多年岁的样子,外围了圈砌地却是砖墙。难道是这翁家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薛镜地好奇心眼下提到顶点。周围一片死静,只头顶树叶沙沙作响,地上踏着地阴影随阵风变幻着形状。

仿佛周遭的一切平衡,在下一个瞬间是否会被统统打破地跷动,就凝结在此。

薛镜立于门前,犹豫了下翁家人的热情好客,还是要得完完全全的坚持,无声地侵袭了全身。她鼓足勇气手正欲触门,

“吱嘎——”一声,门被风吹开了,里头依旧一片漆黑。

地上一片明亮,却是除了薛镜自己的影子外,肩膀处还多了一个狮头鬃毛飘扬的形状。

“嘟,嘟,嘟……”地一声声背后传来。

她呆呆回头,银光料峭下,一个散人影在身后背光而立。

明暗布局间,薛镜的琉璃瞳孔中映照出的竟然是终其一生都再难以忘记的赤红双目,正与她面对面站着,相距不过一尺来,周身着青光,身躯足足高过她一个多头。

空气凝结了数息后,“啊——”的一声尖刻撕破了宁静。

薛镜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张张关切的脸庞映入,还未来得及分辨完全的薛镜就被一把揽入了坐了床边的翁老夫人怀里,老母亲一般亲厚地轻拍了她的肩膀叨唠:“傻孩子,夜里漆黑,瞧吓得”鸟画刷刷立于旁,忙不迭解释。

“我一个人待惯了外头,晚上上茅房回来,吓着你了。”语气略带胆怯却多温和,那人满是歉意。

薛镜顺着视线望去,门口立的颜渊脸上一片晦暗,在见到薛镜移动到他身旁定住的视线时候,那冰寒至极的视线刺得颜渊低了头,下了眼。

哀伤之气一时浓郁似墨,他竟不敢看她。

薛镜琉璃眸子滚圆滚圆,瞪得快要掉出来:那张脸。那个人,化成灰怕是她此生此世也都能认得。

那一日,高日之下。她至亲燕国皇室举族的鲜血,汇成泊。是如何漫过墨色的玉青金砖,如何淌过汉白玉地瑶阁阶梯,还有那一声声的撕心裂肺,是如何刻得她多年来一夜夜地难眠。犹记得清楚他的一脸阴沉,赤红双目。还有染血染得黑地粉色缨节,怎么可能会忘记!

即便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早失了戾气,披散头,瘦骨嶙峋,面容枯槁,将大半身地重量压了拐杖,另半身由三弟颜渊搀扶着。

明明三四十的年纪,如何会落得多于花甲年岁样的风霜。

薛镜一句话不说,也说不出。翁夫人和翁大将军以为她吓得厉害。多加安慰。可她再也不能向先前一样压出笑颜。

第二日早,最后两个时辰里眼从未合过的薛镜才在翁家上下因歉意而殷勤周到下,用罢早膳。薛融就至了,说是来接她。薛镜强撑起来和众人寒暄完。一转进了车内。薛融瞅她连步子都是虚浮的。和随立地颜渊无声地交换了个眼神。

一落下车帘,她不可克制地浑身颤抖。昨夜起人后就开始如此。

如今,再多颤抖一秒,她就要崩溃。

薛融揽过她的肩膀,手指用力地按了下去,按得薛镜骨头都痛,痛着竟能平静下来。

薛镜看着薛融的脸,薛融却侧头靠着侧壁,闭目养神。

一路,有他在,她的心就能定着。

有他在。

回至薛府,薛融带着她一路进了书房。

“初一起正式上任,前任积了些文书,正好帮我一起整理下。”他这么说着,再平常不过。

薛镜从书案上小山高的折子和卷册里,捧起了一把,坐了一边。薛融也坐了案前,开始筹备。

间隙,她问:“梅大人的宴席怎么样?”

“公卿高位不少,就是我太生涩了些。”

“怎么?是应对太拘谨吗?”

“嗯,不仅如此,朝堂现下分了朋党相争,我初出入仕还未择了哪一边。”因此不管哪派的人都来与他说话,却也说不得太体贴的话。“薛家业大,不择也不是要紧事儿。”薛镜一翘腿,其实他薛融只要求个安稳静待高升便好。

“不择便入不了这个圈子。”薛融本一直低下批注,忽而抬了头,澄澈温润的眉眼一振,满是英睿:“也做不了事。”

薛镜看了,不说话,低头:原来他薛融要做地事,是一展拳脚的大事。

“午膳备好了。”

进来的人是花妮,卷着袖子,兴冲冲。见着薛镜,一愣,兴致立刻飞了去。原本今早符瑜急匆匆地前脚进了府门,紧跟着薛融后脚就出了门。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上午,不知道薛镜回了府。

原本跟着太君多时地花妮以为薛镜足要好几日才会归来。

薛镜挑了柳眉,合了卷册,提了步子便去了厅堂。路过花妮身边的时候,捉模得出地声轻“哼”清楚地逸了鼻息。

还好花妮没和薛镜薛融一起围了桌子吃饭,已退身去了厨房。桌上不多不少摆了两副碗筷。一桌地佳肴丰盛,没什么名贵大菜,倒都是些精致小品,看来是人家亲手做的。薛镜愈加不满,一推碗筷,赌气:“我不吃。”薛融已经端起碗地手又放了下来,和颜:“颜渊说你今儿早膳也没吃多少,怎么可以再不吃东西。”见薛镜还是死倔的样子,又安抚地加上:“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薛镜又“哼”了声:“她是做给你吃的,我哪里有份……”还有再多的不满欲泄,见了薛融那不变的平和视线,她说不下去。沉寂半晌。

“听话。”薛融开口,只说了这两个字。

话里的调子平抑住了一点点沉声的压迫,更多的是无奈的规劝和讨好。薛镜听着,心里一下激灵,竟乖乖地捧起了碗筷,因为听了薛融他又说:

“午后陪下盘棋吧——我们都好久没下了。”

这算是安慰,还是补偿?也许还是同情。薛镜不知道,但若能与他在一起,那些是什么,她觉得都不重要。试考试……下章更新6月那天要考试一天阿……伤心……咱考完了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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