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在海岸线露出一点鱼肚光时,一阵悠长的唱诵《古兰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洪长生四人站在旅馆的阳台上,可以看到下面院子里,几个当地妇女拉着长袍站在中间,面向大海的方向在做着祷告,那里正是麦加圣寺“克尔白”天房的方向。
她们先是抄手站立,心里默念着经文,然后鞠躬、下跪、叩头。她们显得异常的虔诚,整个身心都沉浸于其中。
“你们看那里!”眼尖的李指向远方低声说道,洪长生、鲍里斯和马马德利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在远处的山崖上,一个黑人男青年跪在地上,也在做着晨拜。一挺轻机枪就放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串子弹挂在抢身上。
当太阳完全跃出海面,晨拜已经结束,黑人男青年把子弹挂回到身上,端起轻机枪,和旁边背好同伴一起向更远处走去。
“这些枪支弹药都是你卖给他们的吗?”洪长生转向马马德利问道。
“是的,不过我的货只占一部分。”马马德利没有否认道。上个星期,他们安全抵达了巴库,马马德利也如约告诉了洪长生列昂尼德的下落,此人目前躲在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交界的某个小镇上。而且马马德利也偷偷告诉洪长生他和列昂尼德的关系,两人合伙贩卖军火,而索马里、埃塞俄比亚等国正是他们销售区域之一。
洪长生三人无奈之下,只得做好到非洲一行的准备,马马德利也算仗义,答应亲自带他们去见列昂尼德,因为没有人引见,谨慎的列昂尼德是不会见任何陌生人的。不过海娜蒂亚离开了队伍,这段时间的经历让这位美国女记者身心交瘁,只得回巴黎好好休养一二,顺便向上司米歇尔述职,报告近期生的事情。洪长生不用担心海娜蒂亚的报告会不会对他有影响,那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哪些东西可以讲,哪些东西讲出来也没有人信。
洪长生等人在摩加迪沙待了三天,因为他们需要马马德利跟当地的军阀搭通天地线,在这里,没有他们的允许,外国游客根本没有办法深入内6。不过幸好马马德利跟他们早就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应该很快就会得到北部某位将军的许可。
“你就是靠卖军火跟那些军阀认识的?”一边走回房间,洪长生一边问道。
“这些军阀,一手拿着美国的援助,一手来买我们的便宜军火。”马马德利笑嘻嘻地说道。
“美国在这里也有插手?”李惊奇地问道。
“在世界哪个角落你看不到美国人地脚印?”
“那美国人为什么不帮助索马里平息战乱。他们有这个能力。而且索马里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有一个安定地环境多好啊?”李一脸不解地问道。
洪长生三人看向李地眼神让她感到自己似乎很弱智。应该是问了一个很蠢地问题。
“真因为索马里地位置太重要了。所以美国不愿意这里出现一个伊斯兰强势政权。”马马德利微微点了一句。而李却完全听明白了。不由流露出失望地眼神。“不知道这些苦难地索马里百姓要煎熬到什么时候?”
正说着。一阵爆炸声传来。还伴有密集地枪声。尽管摩加迪沙一直不太平。政府军和**叛军天天开打。但是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是总统府方向。”马马德利听了一会判断道。说罢他连忙跑下楼去打探消息去了。这里地局势变化莫测。他早就养成了及时掌握消息地习惯。
密集的枪声响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终于慢慢地稀落下来。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旅馆终于又恢复了一点生气,一些旅客的话声也开始在走廊里响起。
“出了什么事?叛军动反击了吗?”马马德利一走进来,鲍里斯就开口问道。
“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现在索马里过渡政府正在跟几位军阀举行会谈,刚才一派军阀的人马因为如何停放一辆防弹车与总统卫队生了争执,于是双方生了枪战,甚至动用了火箭弹。”
“伤亡如何?”李接言问道。
“互有死伤,有的说是死了两个,有的说是死了七个,但是双方都说自己占据了优势。”
“这点破小事也开打,他们的火气都挺大的吗?”鲍里斯讥讽地说道。
“今后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我现在给你们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也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马马德利坐下来喝了口水道。
“你们都知道,索马里自从月西亚德政府被武力推翻,索马里从此陷入武装割据、战乱不止的无政府状态。经过十几年的战乱,索马里现在分了三块,西北部是自称独立的索马里兰,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东北是没有宣布独立但拥有民选政府以及独立军队的邦特兰,这两个地区相对稳定,而战火主要集中在中南部,政府军和叛军在这一带展开拉锯战,包括摩加迪沙都是他们争夺的主要战场。”
“而索马里有四个大部族,占全国人口约有两个小部族,占人口约大部族实际上属于同一民族的不同分支,但由于历史、地理等方面的原因,彼此积怨很深,尤其是人数最多的哈维耶族和达罗德族之间。你们要记住,索马里人对于部族的忠诚往往高于对国家的忠诚,所以一定要尊重当地部族的风俗习惯。”
“你好像还忘记说了一点,外国势力在索马里的插足。索马里人对外国干涉非常反感,无论是邻国埃塞俄比亚还是山姆大叔,都不买账,这也是过渡政府空有外援却失去民心,在战场上节节败退的结果。”鲍里斯在旁边补充了几句。
“那是自然,没有外援这些人打个屁,十几年的战乱这个国家还剩什么?没有人在后面撑腰,这些人拿什么东西去买军火。”马马德利讪笑道。
又过了一天,洪长生一行终于可以跟随来谈判的北方军阀的车队动身了。
坐在一辆破烂的6虎越野车里,看到周围都是坐满士兵的车辆,洪长生等人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些士兵有的穿着背心,有的穿着短袖,很少人才穿着绿色的军服。他们有的握着的扛着火箭筒,有的端着机枪,不过都有一个特点是喜欢把手里的武器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甚至有不少人把身上挂满了机枪子弹,好像那闪着金光的黄铜子弹是一种非常漂亮的装饰品。
李非常厌恶这种**果的耀武扬威,她转过头对洪长生和鲍里斯说道:“这些青年为什么不去种地,不去生产粮食,而是任由他们的亲人忍饥挨饿,自己却投身到残酷的战争中去呢?”
“你要是这么跟他们说,他会回答你说只有当最后一个侵略者离开索马里的土地,他们才会放下武器。”正在开车的马马德利头也不回地答道。
在洪长生三人的沉默中,马马德利继续开口道:“你们知道一个军阀是如何拉起一支队伍的吗?他纠集了一批人,抢夺了联合国的救济粮食,然后布公告,谁替他打仗给给谁粮食,于是整个城市的男女老少都成了他的士兵。”
“真是太可怕了。”李嚅嚅地说道。
“其实他们跟我们一样,都在冒险。”洪长生看着窗外的车辆和士兵说道,“只不过我们是兴趣所致,属于吃饱了饭找乐子,他们却是在为了生存。我们寻找的是一些有价值的宝物,他们寻找的是一粒可以填满肚子的粮食。”
这支车队很快就驶出了摩加迪沙,沿着破破烂烂的土路向北驶去。离开摩加迪沙,索马里仅有的一点掩饰全被撕掉了,它所有的一切就像路边那个骨瘦如柴,正用干瘪的女乃头喂孩子的黑人妇女一样,袒露在洪长生等人的面前。
路边三三两两到处都是简陋搭建的棚子,大部分是用树枝、干草搭建的,稍好一点是一些帐篷,上面模模糊糊有un的字样。那里很少看到老人,大部分都是妇女和儿童,他们蹲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希望从那里找到能够果月复的食物。来来往往走动的都是扛着枪的青年,他们警惕地看着飞驰而过的车队,仿佛身后有大量的财宝,生怕这些外来者抢走。
偶尔看到一辆破旧的卡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无数的人群从各处钻了出来,乱哄哄地就围了过去,一眼看过去,只看到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他们干涩的眼睛投射出的炽热全部集中在卡车上。
当卡车停下来时,无数的人冲了上去,向着卡车伸出了自己干瘦的双手。十几个青年在那里维持秩序,他们手持木棍,肆意毒打着那些不守规矩的人,然后像驱赶着羊群一样,终于把这些人勉强排成了一个稍有秩序的队伍。
几个机灵的男人从空隙钻到了卡车驾驶室,然后手脚并用,一下子就爬到驾驶室上面,然后抓起车里的粮食,拼命地往嘴里和口袋里灌。站在卡车粮堆上正在派粮食一个军人现了这几个人,立即走了过去,掏出手枪对着一个人的脑袋就是一枪,其余几个人连忙跳下车,拼命地向人群里挤。
车上的军人向下面维持秩序的那些人做了个手势,那些人立即向偷粮食的几个人围了过去。感觉大难临头的几个人拼命向人多的地方挤去,试图在那里找到藏身之处,但是周围的人却不愿意给他们这个方便,他们不停地推搡着、撕打着,很快就把那几个不守规矩的人挤出了人群。
维持秩序的人抓住了这几个贼,把他们身上的粮食扒拉出来,然后拖到一边,用木棍狠狠地毒打着,那几个人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却没有人去注意他们,只有十几个小孩子跑过去,拾起丢在地上的一点点“赃物”。
看到这一幕,洪长生等人都默不作声,心里感到无比的沉痛,而旁边的车上的几个士兵却指着那边笑了起来。
“真的那么好笑吗?那些人可都是他们的同胞。”李按捺不住自己的悲愤说道。
“除了笑他们还能如何表示?那些人是他们的同胞,却不是他们的族人和亲人。”马马德利一边开着一边冷冷地说道。
“真是太可怕了。”李最后只得又嚅嚅地说了一句。
“在生存面前,他们可以对一切麻木,而且他们已经麻木很久了。”
“这里真是地狱,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我绝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这个地方。”李叹了一口气说道。
“地狱?说不定有些人宁愿下地狱也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
车队在科拉希尔停了下来,这里是索马里中谢贝利省的一个不大的城市,更确切的说,这里除了废墟已经看不到城市的模样。
车子一停下来,士兵们便乱轰轰地散开了,有的在四周警戒,有的冲进路边简易的商店,还有一部分拿起随车携带的油桶,给汽车加起油来。
这里除了人群聚集的商店,其它地方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气。
“有点不对!”马马德利给汽车加满油后回来说道。
“怎么了?”洪长生三人一惊,连忙问道。
“这里看不到其它势力的民兵。”
“这不很正常吗?看到这么多士兵,那些民兵还不早就躲得远远的。”
“在索马里,只要不开战,不同派别的民兵可以扛着枪擦肩而过。”马马德利解释道。
“有埋伏!”洪长生等人立即抓起身边的枪支,开门跳出了车辆。而在远处,一个戴着墨镜的黑人男子在数十人的簇拥下,也在警惕地看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