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此时的际遇只能用“悲惨”二字形容。*转载自我看書齋
尹家白色洋楼的大厅内,爷叔父伯,兄弟姊妹,乃至闻风而至的七大姑八大姨,团团地把人事不知的尹拓围个水泄不通。有些人嚎啕大哭,跺足捶胸,宛如死了亲爹娘;有些人怒吼连连,目光似剑,恨不得用眼光在楚歌身上刺几个洞;有些人问如枪炮子弹射出……很抱歉,楚歌耸耸肩,她一句也听不清。
白色制服的医务人员赶到,强行把三亲六眷赶开一线,开始诊断。不一会豆大的汗珠便滴下额头,“静一静,你们静一静好吗?”
可怜这些白衣天使的呼叫毫无意义,该哭的还哭,该叫的还叫,该说话的仿佛也乱了方寸。
“嗯哼。”
随着八十九岁高龄的尹家老爷子尹宗元气喘吁吁地从人堆里挤出来,一声咳嗽,意味着一门的主心骨打算开始问了,所有惊天地、动鬼神的喧嚣立马降下五六个音阶,老爷子昏花老眼略微一瞪,仅余的不和谐音也都消失了。
这权威,没话了。楚歌很是羡慕。
“麻烦你们了。把拓拓抬到——”尹拓是把他个人的房间全毁了出门的,估计这会子还没法住,老爷子顿了顿才说,“二楼客房。明基,你带着过去。其余人,留着。”
先把病人送走,老爷子接着说:
“哪位和拓拓一起回来的?嗯,楚小姐,是你,对对,我记得是你,很好,好孩子,请过来一点,过来。”
拒绝了旁人搀扶,他慢吞吞地走到隔壁起坐间,慢吞吞地坐下,慢吞吞地挂了助听器,抬了抬老花镜的边框,可没有取下。
老人没有抬起头来,可楚歌确定他那反光的老花镜片后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是在看着自己。
“好孩子,你跟我说说,你是和拓拓一道出去的,也是一道回来的。一共两天,中间我接到过一个电话。之后就石沉大海了。这两天里,你们遇上了什么事?拓拓现在人还好吗?楚小姐你是能人,定然有个数的。”
老爷子慢吞吞地说着,年纪大了,思维转动也慢,不过思维转动慢并不表示思路不清晰,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把所有的事情都问到了。
尤其是那顶大帽子套得好,本来就是尹家二少爷有些希奇古怪、不足为外人道的毛病,才请她楚歌来“治病”的啊。这倒好,原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楚歌“治”过以后反而不会说不会动了,老爷子这是“质问”的意思,不过,也隐隐包含些希望,他是希望能人楚歌,可以拍着胸脯说尹拓没事,睡一觉就好。
楚歌微微苦笑,心说我要是能把他弄醒了,我把这个昏迷的尹拓带回来干嘛。看这场闹剧很开心吗?
“前天,尹拓送我回去,半路上遇到绑匪。这个人,尹拓认识,叫什么秦先生,老爷子想必也认识?”
老爷子混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异动,半晌微微点头:“老秦啊……说,接着说。”
“我醒了之后,设法月兑身。当时有秦先生,加上十几名绑匪,呃……他们绑架的废弃仓库里有大量石油,所以,我正当防卫之下,却没料到电花碰了石油。我和尹拓侥幸逃了出来。”
“哦!”老爷子微微一震,连连道,“天幸!天幸!这件事是冲着我们尹家来的,是我们连累了楚小姐,也幸亏拓拓是与楚小姐同行。——这以后难道他便昏倒了?”
“不是。”楚歌苦笑,“是因为我当时有点事,半夜三更,叫不到车子,所以他开车送我了。哪知道,就此连累他了。”
老爷子老光镜后面精光一闪而过。楚歌这么含混其辞地一句带过,很明显是不打算再讲下去了,而他居然也就不问。
“这事就麻烦了,这么说……拓拓是碰上你们修道之人,他受了影响么?”
“是的。”
“楚小姐送他回来,大概一时也唤他不醒。”
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该会是如何的叱咤风云啊,这份一点就透的精明劲儿,尹拓拍马都赶不上啊。难怪,老爷子以一个平凡人之身,当年会救下自己的祖爷爷——一个已经活成了精的、身负绝艺的老家伙。(楚歌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形容那位祖爷爷,要是换到世人眼里,只怕该称呼“老神仙”才对。)
“楚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回来的时候我已检查过,尹拓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伤,与其说昏迷,不如说是他陷入沉睡。目前我要查清楚的,是在于他昏睡的原因。是意识被封住了,抑或是……”
楚歌沉吟着没有说下去。
尹拓这个样子,无疑是那只十万年老蜃下的手。蜃是一种善于引导精神力的妖怪,临走前叫嚣“蓝……落在掌心……”,这个话决对有文章,意味着尹拓“沉睡”不那么简单,它很可能是抽取了尹拓的意识而不是仅仅封住他的五官感识。
一旦证实了意识是被抽取的话,事情可就棘手非常。
她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蜃这种怪物,对于其所能施展的妖术一无所知,更谈不上破解了。而且,如果蜃带走了尹拓的意识,她又该到哪儿去找那只蜃?
老爷子等了好一会,楚歌始终没有继续说。他叹了口气,拍拍楚歌的手:“我明白,我明白,你们修道人士是不一样的。你说了我也不懂,所以不需要说了。”
楚歌感激地看了看他,不是不想安慰这个高龄的老人,然而心中沉甸甸的,竟是不知如何去安慰。
“好孩子,没关系,你不用急。只要拓拓现在没事,他是‘沉睡’,而不是‘昏迷’,这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得多。你慢慢放手去做。我对你有信心。同时,拓拓沉睡的原因,除我而外,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
歌忍不住为老头的通情达理而感动。——很难想象,尹家二少爷是被她楚歌搞成生不生死不死的消息传出去,外面的那帮各有机心的人还不把她大卸八块?从此以后她家的大门估计别想再关得住了。
“老头子白活人世,虚度八十又九。”
正在楚歌感激涕零的当口,尹老爷子慢吞吞地开了口,“我没几年好活,也没多少指望了。唯一的指望是,我这个孙子啊,能来参加我九十岁的寿宴哇……你说说,要是没了小辈的祝福,我这孤老头,庆个什么劲儿啊?”
“啊?”楚歌张大了嘴,目送老人颤巍巍地离开起坐间,这才明白过来——
好家伙,这不是给她下了一个期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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