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已经是将近夜半时分,月亮已经开始转向中天,赵云才匆匆而回。我早已站在台阶上等候多时了。
赵云看到站在台阶上的我,不由一愣。拱手道:“楚原先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呢?”
借着月色,我清楚地看见赵云那张英俊的脸上所显示出来的憔悴。他的眼窝都已经深陷了下去,眼中布满了血丝。我真是既感动又心痛。“赵将军,这操练士卒的事情,不知进行的怎么样了。”
赵云想了一下,微微摇摇头,脸上显出一丝苦笑。“楚原先生,恐怕我是要让你失望了,尽管我已尽全力,但是,只怕……”
我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当下安慰道:“赵将军,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来,无妨。”不过我心中却产生了一丝疑惑。按说赵云绝不像撒谎的人,他说在公孙瓒手下的将官中练兵第一,这应该是事实,而且就现在看起来,赵云分明已经尽了全力,可是他为何还会自认失败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又多问了一句。“赵将军,你觉得和三将军相比,我们究竟差在哪里呢?难道不能想点办法吗?”
赵云道:“这也正是让在下头痛不已的地方,人人都说楚原先生你聪明绝顶,既然先生这么感兴趣,不如明天我就带先生你去个地方看看,也好给在下出出主意。”
赵云的话不由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虽然我知道自己去也不会帮上什么忙,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我回到屋中睡下,我感觉我才刚刚睡了不久,也就是刚合眼,就被外面的敲门声惊醒。
“楚原先生,楚原先生。”只听赵云在窗外不停地喊着。
我不太情愿的爬起来,穿戴整齐,来到屋外,只见赵云顶盔挂甲,已经等候多时了。四周黑漆漆,静悄悄的。我放眼望去,感觉整个新野县城仿佛已经安然入睡,不闻半点声息。
“赵将军,我们是不是太早了。”我迷迷糊糊的问道。
“先生还是快点和我走吧!要不就赶不上了。”赵云的话中透露着一丝神秘。我不由来了兴趣。抖擞精神,与赵云打马出了府门。
我们出了新野城门,往郊外走去。不一刻,已经进入到山区之中。正行间,忽然赵云勒住坐骑,道:“是这里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我一面往手上哈着气,一面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只见前面是一道天然的深沟,横亘在我和赵云的面前。对面是一处陡坡,足有四十度左右,坡上还有不少突出的巨石。仿佛一些怪兽一般,静静地卧在那里。
我看了半天,没看见一个人影。我打着哈欠,正要向赵云询问。忽听对面一阵人马嘶鸣,却是有人来了。我顿时瞪大眼睛向对面望去。
一会功夫,只见张飞骑着他那匹矫健异常的乌骓马,出现在对面。后面紧跟着一队士卒。
张飞翻身下马,忽然看见了对面的我和赵云。离得比较远,感觉似乎张飞冲我们笑了笑。随即手持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打了一个脆响。紧接着让我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张飞身后的士卒争先恐后的冲上前来。双手抱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这些士卒越滚越快,不少人刮到了巨石,身上挂了彩。却无一人出声音。片刻之后,有人滚到了坑底,立即挣扎着爬起来,又向山坡上爬去。
一会,已经有人爬到了山坡顶上,但是立刻又抱着头滚了下去。
片刻之后,只见对面的山坡之上尽是爬上滚下的士卒。忽然,只见一个士兵的脑袋重重的撞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之上,立刻昏迷。旁边过来两名军士,将他抬到一边。其余之人依旧翻滚不止。
我惊讶的看了赵云一眼,“赵将军,这是什么训练方法,这不是要出人命的吗?”
赵云点头道:“不错,这几日来,张三将军所操练的士卒已经是十七死三十八伤。不过,在这种方法的训练之下,士兵的体魄的确是有突飞猛进的进展。云想到先生的大事,前日也曾经和三将军学过一回,不过却实在不忍心看这些新来的士卒还没上战场就在鬼门关前徘徊,所以只练了半日,就停了下来。”
我说道:“可是,像三将军这样操练士卒,就没人反对吗?”
赵云道:“三将军性格刚烈,有时连主公都敢当面顶撞。糜竺先生曾经劝过三将军,三将军当场说道,若想疆场上不被敌人砍死,现在就不能怕撞死。你一介书生还是去管你该管的事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你想,现在还会有谁来劝他。”
我点点头,心中不由有些着急,若是这样,只怕这场比试会凶多吉少啊!我又对赵云道:“那我们现在又是靠什么来锻炼士卒的体魄呢?”
赵云道:“还是传统的跑步,负重和扎马步这些。”
我问道:“那效果如何?”
赵云道:“这些方法,都需要长期坚持才会见效,短期之内肯定比不上三将军的操练之法。就说扎马,这些新兵真就是坚持不住。我们总不能像三将军那样,在他们**底下放上长矛吧!”
“哦,张飞是这么练的。”
“就是,曾经有一名士卒一失足,因此连命根子都被长矛扎了下来,据说当时的场面惨不忍睹。”
我一时犹豫起来。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现在这紧要关头,要不我也学习张飞。想到这里,我又向对面看去,只见这时每个士卒都已滚了两三回。几乎每个士卒身上都有鲜血流出。就在我看的功夫,又有一名士卒脑袋撞在山石之上,这个似乎比上个撞得更重。隐约看见好象有白花花的脑浆流出。
果然,这回这个士卒没被抬到一边休息。而是直接被丢进了一个土坑中。看来他的性命已是不保。我终于摇摇头,在内心深处,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忽见张飞又打了一个响鞭,士卒们一个个如获重释,飞快跑上坡顶,列好阵型,向来路跑去。张飞纵马在后,挥鞭对跑在最后面的那名士卒一顿痛打。打得那名士卒连声惨叫,没命地冲到前面。
眼看张飞与他的士卒渐渐地去得远了,我和赵云对视了一眼,也催马缓缓往回走。
“楚原先生,你都看到了,不知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既能锻炼他们的意志,又能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呢?”赵云问道。
我能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上大学时参加的军训和刚才所看到的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比起来。简直连小孩子过家家都算不上。“军训!”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似乎捕捉到了一点灵感,好像把握到了某些有用的东西。我连忙尽力去回忆了一下。
锻炼意志,还没有大的危险。“跨立!”我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要说起跨立,那我感触太深了,刚上大学军训时,我有一回和几个哥们翻墙出去喝酒,结果东窗事,负责训练我们班的教官大雷霆。因为他是这些教官里军衔最高的,可是就只有他教的班生了这种事。
后来他就是罚我们几个跨立,这家伙还找了六七个当兵的轮流看着并且不时纠正我们几个。结果我们一站就是五个多小时,一个个叫苦连天,后来就再也没敢翻墙。
于是我把这个方法对赵云说了。赵云疑惑的道:“光是站着不动,这有用吗?”谁知道有用没用,反正你问我了,我是你领导,我必须说两句,要不怎么显示我比你强呢?
于是我道:“当然有用,此种方法的关键是要保持固定的站姿,还有就是足够长的时间。他们扎马步扎不住,总不会站也站不住吧!”
赵云点点头道:“此言有理。对了,楚原先生,那士卒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在演练阵势的时候,这些新兵总是动作不齐。不知先生可有办法。”
前一个想法受到肯定,我信心倍增。反应似乎也更快了。“让他们踢正步啊!”
“踢正步,这是什么意思?”赵云疑惑的问道。
我兴致勃勃的下了马,亲自给赵云做了一下示范,和跨立相比,踢正步我是个半吊子,当初也没太认真学过。所以我就是给比划了一下。至于说具体动作细节,比如说什么手型了之类的。就让赵云再去定好了
赵云看罢赞道:“果然是好方法,按先生之法,不但可培养士卒动作的协调一致,更可以振我军容,扬我军威。先生果然大才,居然用最简单的站立和行走解决了军中的大问题。只是不知道先生这些方法都是从何处学来。”
这问题当时把我问住了,好在编瞎话那是我的强项,我略一思索,开口道:“小时候,我们几个同门师兄弟顽皮成性,家师于是想出这些方法来约束我们几个。”
“哦,楚原先生的恩师那一定是当世奇才,不知是何方高人?”
这小子还带刨根问底的,我深知瞎话编多了容易出破绽的真理。当下道:“家师严令我们几个不得透露出他的名号,甚至连师兄弟都是谁,互相之间也不可说出,恕在下无可奉告。”我连其他有关的都不让你问,先给你把道堵死。
赵云道:“果然是世外高人风范,着实令云敬仰,只是不知令师除了这跨立和正步之外,还教没教先生别的这类的东西。”
我看到赵云一脸期盼的样子,索性把我军训的那一套,统统和赵云说了一遍,至于记不住的细节,就说忘了,让赵云自己去琢磨。
赵云只听得眉飞色舞,还不时的比划比划。我心里可没谱,这些都行吗?看把你乐这样。
之后十来日,赵云虽然每日还是行色匆匆,但是精气神明显不一样了,脸上明显的容光焕,不见半点憔悴。有时碰见我还对我神秘地笑一笑。
我心里却是一直没底,就军训那套东西,管用吗?能胜过张飞吗?有两次我说去校场看看赵云的操练成果,赵云却总是推月兑还没练好,不让我去。整得我心里直痒痒。
张老丈那边我又去了几次,情况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张老丈的身体似乎又差了少许,有时咳嗽的挺厉害,让我不免有些担心。
这一日早上起来,孙乾已经在厅中相候。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官奴的身份如何解除。这些天忙忙叨叨的,我都把这事给忘了。我当下向孙乾询问,这才知道。原来解除官奴的身份先需要有一个士族大夫为他写一张解除文书,然后这名士族大夫还需要为这名官奴支付给官府一两黄金。然后再由地方长官签名同意就可以了。
我本来以为士族不太好找,没想到孙乾说我曾经被征召为秀才,有名号在官府备案,所以我就算是一个士族了。我一听大喜,正要动笔写解除官奴的文书。赵云忽然前来拜见,说士卒大致已经操练成型,让我前去视察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