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的目光射向我,嘴角含笑眼里清冷,“我已吩咐下去了,此事不要再提,女乃娘因患上急症不治身亡。”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她,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留在我身边,有十几年了吧。青梅,我也很难过,她的性子从来太过娇纵,也怪我,是我放纵了她。万俟一直恨着她,原因不用提你也猜得出来,她的死太突然。我查过,玉儿和万侔房里的糕点都没有少。”
“那侍女呢,她是从哪拿的糕?”
“那个奴才肯定有问题,我让人看管她,谁知道那天深夜她竟然,竟然上吊死掉了。”
“死了?”梳好长,我起身,“再没有痕迹可寻,德昭,你就不怀疑我?只有我的糕点少了一块!”
“你?你会害人?到我死的那一天都不会相信!青梅,我要带你去南边,我要带你去见一个奇迹,一个只属于你和我的奇迹。”
“不要这样!”我推开他热切的怀抱,“你希望我怎么样?竖起尾巴围着你兜圈示好?提心吊胆地看着每一个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人?我不要这样的生活,不要!”胸中起伏难平,抑制饱含的泪水,向门口跑去。
“青梅!”德昭吼着,紧紧将我抓牢,“为什么?为什么?为你做了这么多,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甚至为了你,我都不惜!”他猛得住口。
“不惜什么?”我问。
“以后你自会知道!”他眼里的火焰忽隐若现,“在你来求我,救你的第二天,父王问我,是要天下还是女人?他说我一个愚蠢的人,一丝一毫都不象他!我放下了整个世界,只想换得你,这样!也不行吗?”
“自己作出的决择,与我又有何关?”
“你流淌着血,要我救你,你忘记了?”
“你可以不必理踩我,我求你是我的事,你救我是你的事情。”
“啪!”他的手掌重重击落我脸,火辣辣的刺痛,我抚着脸半天说不出话。
爱了就捧在手心,恨了就可以踩在脚底。
“被你爱过的女人,死掉了,万侔呢?永远都当不成母亲,德昭,告诉我,这就是被你爱过的下场?”
“除了你,她们一文不值!”德昭冷酷地说。
“一文不值,一文不值,曾经的夜夜恩爱,现在只落得这四个字?你们都是这样!女人是什么?是花朵,还是畜生?德昭,你还不明白,我要的不是宠爱,不是抱在怀里的娇纵!”
“那你还想要什么?”他的眼如利箭刺向我。
“尊敬,了解,理解,”我喃喃,这熟悉的字眼象极了荣真的口吻。
德昭如听天书一般瞧着我,他怎么会懂?我嘲笑自己,妄想,痴心妄想!不,我想要的是“他”能懂,不是近在身边的德昭。而是,远在天涯某处的“他”,文植,我只想你能懂,懂我!我在心底哭泣,淌着血的泪水,只求你能懂!
痛苦得跪在地上,身子如无所依的浮萍跌落,心重重地垂落,碎屑遍处都是,我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看见满地都是血,从破碎的心流出了血。
“燕儿,快来,夫人病了,请太医,要快!”
他绝美眼瞳冷冷的看着我。
“德,昭,放,放,”我向他伸过手去,昏迷了过去。
赵普推开茶盏,他一惯不爱饮热茶,双眼极快地环视一周,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和日本国商队已经是第六次商谈了,这些东瀛商人还是不肯松口,十两银子一匹定州刻丝,他一直想抬价到十二两,可是那个商队领太难缠,一口拒绝,甚至还威胁说宁可去大食国买也不能出十二两一匹。
德昭就坐在他的上,一副魂魄出窍的样子,赵普轻咳一声,他才恍若醒过来,看了赵普一眼,清清嗓子说:“我,看今天就到这吧。”一旁的张铭赶紧译成扶桑话,他是杭州府派来的译官令,数次远渡重洋,对东瀛一带的语言非常熟悉。
德昭走到赵普面前,笑着说:“坐了一早上,怎么样?老赵,出去转转?”
赵普连忙起身道:“官家昨天又问起此事,王爷,不能再拖了,这些人总说要去大食国购买。”
“他们起去就去吧,走,喝酒去!”德昭抬脚往门外走。
赵普在心中叹气,跟上前去说:“东瀛人要的这十万匹丝绸,真得不能再拖了。”
“那就按他们出的价钱卖给他们不就行了?”德昭打断他说。
“可是,这价钱也太贱了,听说现在南方各地的生蚕丝都在涨价,我看非得十二两不可,下午再和他们谈谈。”
德昭“啪”得收起扇子,“老赵,我看下午就别再谈了,谈了这么多次也没个结果。”
“那,依您的意思?”
“安排一下,这些个扶桑人太奸,脸上板得一本正经,跟带着个面具似的!就今儿晚上,你去跟他们说,王爷我请他们来府里喝酒品花。”
赵普眉梢一压,随即笑了:“王爷这主意妙,您看,是不是还要找几个歌舞妓来,凑凑趣。”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德昭丢下这话,加快步伐将赵普甩下。
我远远看到这二人,“燕儿,我们上那边去看看。”
还没走上几步,后面就有紧促的脚步跟着,“青梅,等等。”
“走那么快干吗?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劳累的。”德昭说。
“多谢王爷的关心。”我不冷不热。
赵普也跟了上来,冲我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个人还是一点没变,狼似的眼睛看谁都像是猎物。
“青梅,今儿晚上我要在这池荷花中央设宴,当年汉成帝在金盘之上欣赏飞燕三寸金莲,今天,我要让你在月光如水之下,观赏荷花丛中美人翩翩起舞。”
“德昭,小心失言。”我低语,打量赵普的神色。
德昭就势搂住我的腰,轻轻贴近我说:“青梅,看样子,在你心中还是关心我?”
我羞得恨不能钻进地里,幸好赵普借着看花已走远。
“轻薄,讨厌。”我推开他,走到一边。
德昭轻笑,极不在意地轻击扇柄。
我挖他一眼:“什么汉成帝刘骜,乱打比方,也不看看是什么状况。”
“燕儿,好好为夫人装扮,我要她成为今天晚上最亮的那颗星。”德昭说。
“是,王爷。”燕儿急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