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的六月如火般的炎闷,绿色的林叶丛草也无精打彩地垂下了头,不复三月时油油葱葱盎然勃的劲头,而我的心依如天气般的火热,归心似箭,恨不能双肋生翼,只为那在使府静待我归来的娇媚玉儿!想她似水般的柔媚,念她如初绽花蕊样的娇羞,她那欲语还羞的娇柔,使我内心产生一股怜惜,而她那痴痴如海的深情,更让我对她珍爱万分。
行行复行行,这一日终于来到了益州城外,杜甫等诸位属官早已闻报相迎。
“微臣从前只听过‘上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而今殿下却真真实实地演绎了一番。殿下智降南诏,兵不血刃,使得大唐、南诏百姓免受战祸之苦。这份才略胆识称作古今一人也不为过!”杜甫大步迎上前来,牵住我的马缰,激动地说道。
我甩蹬下马,谦逊地笑道:“本王不过随机从变而已。临行前子美曾以‘摧锋皆绝伦’相赠,不知现在子美是否又有诗句相赠?”杜甫惭然回道:“微臣忙于琐务,却未思得半诗句敬奉殿下!”
岑参上前接道:“殿下运筹惟幄,诱敌深入,兵伏印、台二山,一战使得吐蕃十五万大军灰飞烟灭,此以少搏多而全面大胜的战例,既证明了殿下的武略,也展示了大唐的兵威,微臣倒由此得诗一,愿赋赠殿下!”
我含笑回道:“本王正要领教子明文才。”
岑参轻咳一下,缓缓地吟道:“虏塞兵气连云屯,明王运筹调雄军。将少溃众奇谋孕,以智降蛮更堪尊。四边伐鼓刀弓困,三军振呼血骨存。纵观青史虑百代,未知几人胜此君!”诗意连绵,意想豪迈,语音沉凝。随着这诗的徐徐吟出,我心不觉豪气四涌,但我却抑住自己的情绪,朗声地说道:“此战大胜,全赖将士用命、众位协力,众志成城而胜,本王虽有微能,却也不能抹煞大家的功绩!”众多臣僚将士闻言万分感动,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人能如此肯定下属的成绩的,有谁不把功劳荣耀狠劲地往自己身上捞?!
我心中一动间,辛弃疾的词句跟着感觉,随口略改成诗吟出:“马作的卢驰飞凌,弓如霹雳筋弦惊。了却万民天下事,赢得生前死后明。”忧国忧民、胸怀天下苍生的信念,随着诗句显露出来。余音未消中,我已举步入城,众臣僚怀着崇敬的心情,紧紧地跟随在我身后。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议事的击弦堂。尽管我心中急于与媚玉儿相拥相诉,却也不能不顾及大局,先署理政务。
入座以后,我面色一整,沉声道:“此番出战大捷,全赖诸位尽心竭力,在此不再多言,本王日后自有分处。不知本王征战期间可有什么事情生?”
杜甫离坐言道:“微臣正有两件事要禀报殿下!”我摆手示意他坐下,口中应道:“请子美坐下说。”
杜甫谢座之后言道:“第一件事,殿下之恩师前日便已离去,并留有书信一封。”
我心中一震,师父的皓慈眉在我眼前闪过,我急声问道:“恩师为什么要离去?”杜甫言道:“仙师说,‘攻坚营已成,尘缘已了’,只留下一封书信,便飘然而去。”我紧声道:“信呢?”杜甫由衣内取出一封信来,敬呈到我的座前。
我打开细看,上面仅有草草的两行字:“为师利用精练多年的丹丸,已成就了五百名青壮,并练训了一些奇能。如今攻坚营已成,为师也该回隐庐了,从此永绝凡尘,不覆人间。你要善体天心,好自为之吧!”我怔愣了好一会儿,忍着怅然的离绪,看向杜甫道:“还有什么事?”
杜甫恭声道:“殿下所急令召请之人——杨炎,昨日已到益州,不知殿下有何令谕?”我闻言精神一振,正愁缺少人手,帮手就到眼前,真是及时呀,这杨炎可是治国理财的宰相之才啊!我急忙下令请杨炎会后一叙。
我转向柳永问道:“谍组现在怎么样了?”作为最亲近的臣属,自从在益州城外相见,柳永一直默默地用诚敬的目光看着我。他是个识得大体的人,在我不需要他效劳的时候,他总是如此。
“回殿下,谍组已粗具模样,大约还需要半年就可以显示功效!”柳永起身恭声回道。我心中暗暗有些忧急,没有自己可信而又完善的信息网,是多么糟糕的事啊!现在我只有沉住气地等待。我挤出一丝微笑道:“很好,本王希望谍组早日显出它的功用。”曾经做过我的亲随的柳永,当然能领会到我的忧急,他默默地坐下,眼中闪出一丝决然。我知道,他一定会竭尽极限地加快谍组进程。
我看向众人问道:“诸位还有什么事情吗?”岑参知机地说道:“殿下前几日初历战阵,现今又鞍马劳顿,一会儿还要会见杨炎,今天不若到此为止,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行处理!”众人连连称是,我也借机散去臣僚,只留下杜甫、岑参相陪。我知道,杨炎虽是理财能手、两税法的创始人,心胸却有些狭隘。我必须在才学上、在见闻上折服他,使他真正真心地为我所用!
我正在有所思的时候,一位美须白面、风宇雄峻的英俊青年走进击弦堂,向帅位上的我躬身施礼道:“凤翔天兴杨炎拜见福王殿下!”我目光微一注视他满含傲气的脸庞,微笑说道:“久仰公南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姿过人!”公南是杨炎的字。杨炎一表人才,加之文藻雄蔚华美,才刚二十岁就在鄜州、陇州一带很有名气,也难怪他傲气。不过,假如不好好地疏导的话,他的下场会一如历史所记的那样——因报复心重而被赐死。
“殿下也知道杨炎?!”杨炎眼见身为大唐王爵之尊的军镇脑,竟能把他的字朗朗上口,心中不由一阵得意。古语有言:自古文人相轻。杜甫和岑参虽然不是摇头漫吟的鼠目酸儒,但见及杨炎如此的傲不为礼,却也有些不悦了。
岑参眉头一皱吟道:“林香雨气新,山寺绿无尘。遂结云外侣,共游天上春。鹤鸣金阁丽,僧语竹房邻。待月水流急,惜花风起频。何方非坏境,此地有归人。回空门外,皤然一幻身。”吟罢,又感叹道:“常衮这《登栖霞寺》真是妙作!却不知公南可有什么佳作,让我等见识一番?”常衮是名声远逊于杨炎的文坛新秀,不论杨炎有没有佳作,岑参的这番话已经驳了杨炎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