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着尊重外国使臣的礼节,向阿倍内亲王问道:“内亲王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务?”阿倍内亲王见我整容正色地问话,也知有杨妍在场,情事不好进行,便知机的略敛媚态,试探地问道:“此次我东瀛遣大唐大使团带有锻生、铸生、细工生,阿倍不知大唐是否同意他们入学习锻造制作技术?”此时,大唐的兵器管制特别严格,大多数是由官府作坊制造,并且中央设有军器监,辖甲坊署,从事甲胄、筋角的生产;掌弯坊署,专管矛头、弓矢、排管、刃族的制作。它们根据步兵、骑兵实战及朝廷仪仗的需要,将弓刀等都分成许多种类和形制,而且每件重要兵器都要刻上工匠姓名、制造年月,以备检查。由中央卫尉卿与地方政府所属的武库分别保管,奉皇帝敕命才予以调。因此,阿倍内亲王必须通过当政者,也就是我的同意,才有可能派遣人员学习兵器的制造。而阿倍内亲王也清楚地意识到,贸然明白地请求学习兵器的制造,很可能我会不予同意,所以,她想迂回而为。
“大唐锻造之术的精萃所在,应是在少府监中的诸冶监屯居署,或者工部的锻造司,贵国若欲学锻造之术,本太孙愿意给予支持!”小样,竟想巧立名目偷学大唐兵器的制造方法,我给你来一个闷气加窝火,让他们去学日常工具的制造吧!少府监中的屯居署是生产日常用具和农具的地方,而工部的锻造司则是生产建筑工具的地方,其实,这些常见的用品随便在大唐的哪个地方,都有工匠可以制作,反正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
阿倍内亲王闻言神色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殿下既如此支持我们东瀛学习锻造之术,阿倍深为感激。太孙殿下事务繁忙,阿倍就不再打扰了,学习之事,改天再议!”这娘们眼见言语不对,便在话语上含糊其词地曲解我的意思,看来是想以后再择机攻关,搞定我后再详谈。杨妍也是个心灵窍通的明白人,见及我说话的意思中隐隐含有拒绝,好似她与阿倍内亲王的较量中,她取得了胜利,登时笑靥如花,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娇媚。这时,我突然现,现在杨妍的整个气质竟然变的媚而不骚、娇而不荡,完完全全散出一种柔婉的女人味。
阿倍内亲王折腰躬礼道:“阿倍就此告辞。”杨妍的口中带着任谁都听得出来的得意挽留道:“妹妹怎么这就走啊,不若待午饭后再走不迟,反正使团的事务有大使他们照料,何必急于回去呢?”俨然她就是这福王府女主人的样子!唉,女人一旦陷入感情的旋涡,头脑就会在相关的事上犯晕,一点小事可以让她得意洋洋,也可以使她苦恼郁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想之中。阿倍内亲王与我、与她几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在她们微妙的言词交锋中,却能换得她现在情绪状态的改变!
阿倍内亲王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小妹虽然无事,但太孙殿下本来就事务繁忙,何况如今太孙殿下既要处理国务,又要忙于迎娶吐蕃公主之事,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呀!小妹可不想硬是打扰殿下的理事时间,省得惹殿下讨厌!”这个阿倍内亲王真是个厉害的角色,适才见及杨妍对我的神态言语,就认定她对我是神女有情,而我对于杨妍可能是襄王无梦,便神色自若地予以反击,并将吐蕃公主与我和亲之事点了出来。
杨妍闻言神情一黯,这句话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吐蕃公主之事,而是“硬是打扰,惹殿下讨厌”这个地方,正是无意中戳准了杨妍的痛处,立时,她所有的得意飞于九霄云外,只留下自艾自怨自伤自苦。阿倍内亲王见杨妍神色间反差如此之大,得意之余,却也有些懊悔不解:自己乃是立有大志、成就大事的人,怎么如同寻常女子一样,争风拈醋、争媚斗艳?特别在这位貌似十**岁的少年殿下面前,难道自己真的对这位大唐的储君动了真心?不该呀,自己与这位殿下相见只有二次而已,自己只想用自己的姿色来打动他,进而完成圣武天皇交付的使命,临行前天皇曾承诺,如果完成此项使命,自己绝对是下一任天皇。想当初,自己的表兄暗地里追求自己近十年,为了得到入继天皇的助力和排遣内心寂寞的缘故,自己才与之相谐。如今怎么能轻易地动心呢?对!自己是为了完成使命才刻意靠近这大唐皇太孙殿下的!把他勾引上手,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一代女天皇了!
两位原本勾心斗角烟视媚行的美女,此刻,却都是一付沉静的模样,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之间,客厅寂然无声。我只好出声打破沉闷:“既然内亲王要走,本太孙只有恭送芳驾了!”阿倍内亲王漫应一声,盈目在我面上一转,再施一礼走向厅外,杨妍随后默默而行,我只能跟步相送。
直至目送阿倍登车远去,杨妍转目幽怨地望着我,带着复杂难明的神色,幽幽地说道:“如今,大郎你已是一国储君,依大郎的才智,日后定是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盖世名主,妍姐只是一介丧夫之妇,且平素不修德行,此后一定不再打扰大郎!而且‘妍姐’、‘大郎’之称永不要再提!就此拜别!”言语至此,杨妍眼中泫珠渐盈,不待我有任何反应,她急忙转身登上自己的车轿,举手之间,一重幔纱隔开了我的视线。旋即,车声辚辚,走动了起来。我立身在府门口,心中只觉百味泛陈,既为少了一个干扰而高兴,却又有点怅然若失,还夹杂着一丝道不明的怜惜。
回至书房,我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为王忠嗣写了一份职任岭南的封敕,加盖完皇帝之玺,我又给他写了一封信,至于我的岳父则在十二年前就殁于战阵之中了,此时当然不再提及。信中我先对自己多年来的疏于问候而再三告罪,而后,请他偕自己的孙女一起前来长安,我需要与他老人家详细面谈一些事务。然后,我吩咐孙六将封敕交与吏部传达,家书则交与礼部,和喜贴一同出送往汉阳。
诸事办完时已至午,我请来李泌、郭子仪在书房小酌。酒至半酣,我开言道:“我得蒙圣上恩宠,授以天策上将之职,并予掌皇帝之玺,此等殊恩在本朝是前所未有,我只有竭力尽心地把这份责任承担好。如今圣上传旨,扩建这座王府,改名为天策府。在此,我请教二位,在天策府中,我们应该怎样设置职司?”我认为书房之中,都是心月复之人,无需太讲礼仪,加之他二人的辈份相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致的,所以我只有自称为
我这眼前二人俱是当今的旷世之才,并不拘于前朝天策府的文武职司,着眼于现在的情形,沉思起来。良久,郭子仪开言道:“天策府总管天下戎机,臣认为应该文职细分,各掌一方中各方面的机要,使全天下事务横看,可知天下同一方面的事务状况;纵看,能明一方综合详情!武将嘛,则只需设置品级,专管具体行军打仗,贯彻实施作战目的就可以了!”郭子仪的这番话正对我的意思,我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李泌道:“子仪所言倒合我意,不知长源怎么看?”
李泌带着沉思的神情道:“郭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长源也较为赞同,只是有一件事,不知殿下有没有注意?”我想了想一无所得,便直接问道:“不知长源说言何事?”李泌缓缓而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佞独揽政务十余年,如今托词抱病府中,殿下可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知古语有‘困兽犹斗’之言。既然李佞接二连三的欲行不利于殿下,殿下应当慎重视之,万不可有些微疏漏!“李泌早就听我说起与李林甫之间生的种种情况,如今见我把注意力转移到政务上来,怕我忘了这个隐患的存在,加之李林甫闭门府中,确实让人感到异样,所以,李泌趁机向我提醒。
我心念一动,虽然我并不惧于李林甫的暗中刺杀毒害,却不能小视他的机变权谋之术。如今,安禄山已经领教了我的恩威,在得知我对待他的态度之后,相信他在没有做好造反的准备之前,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他更不会冒这么大失败机率的危险,来反攻长安。既然如此,我何不向日薄西山的李林甫下手?彻底根除他对我的潜在危胁也可振奋朝堂上的正气,使大唐的朝政多些勃勃生机,然后再进一步整肃吏治。而后,趁着安禄山反叛的动乱或者忠王、永王的胡为,来转移和掩盖变革所带来的矛盾和阵痛,从而使存在于大唐盛世根基中的蛀虫一一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