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东击西的一招如此轻松地被我得手,我在暗觉分外顺利的意外之余,心中不由大定,再无忧躁焦虑之处,遂气闲神稳,了然无惧地静看着眼前的一道二老,对于背负着文士和安禄山的壮汉倒不为意起来。这并不是我狂傲,只是通过气机的感应,我知道这一道二老虽非寻常高手,却也绝不是我的敌手,更遑论中人之资的壮汉了!倒是那类于幕僚模样的中年文士,稍稍地引起我一些兴趣——能被安禄山重视到一同逃亡的地步,这本身就证明他决非寻常幕僚!当然,看他的眉宇风姿如此阴沉,也绝不可能是孤傲偏执的高尚!
那白道士一张双目,冷然再次确定道:“当今皇太孙?”我淡然答道:“正是李棠!却不知三位高人为何助贼叛唐?”道士微然一晒,他旁边的两老之一当即嗔目言道:“奸王,你为霸皇权,逼圣上幽居兴庆宫,谋李相于病中,天下自有不平之人!我等不过是‘清君侧,诛奸王’罢了,谁人叛唐?!”
刚刚来到我左侧的霞儿冷哼一声,一反近日的静默,有若鹂莺的脆声说道:“平州灵虚观的清尘观主,终南清鸣山庄的清鸣二老,几时变得如此长进了,竟然改事叛国之臣!”霞儿久违了的刁钻本性在这一语之间尽显无遗,把眼前三位年高之人说得面色异常的“红润”。
我闻言心中一动,当即言道:“明智之士岂会不知阁下此言的谬悖之处,三位高贤即作李佞的府中客卿,尚犹可说。却不知又为何远投叛国背义的安禄山?”
清尘道长和清鸣二老老脸一红,清尘轻咳了一声,强自辩道:“李相公体国事,为圣上分担十多年的烦忧。却被你借刀设局谋害致死,但凡有心之人,谁能不义愤填膺?况且,以你的阴毒。又如何会放过我们这些李府的防阁中人?”清尘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之所以由中原的繁华之地,投奔几近蛮荒的东北,就是唯恐我对他们这些曾经与我为敌的人赶尽杀绝,不得已而投入心怀异志的安禄山帐下。而清尘话语的“阴毒”二字甫一入耳,我连连苦笑,自入唐以来。各种赞褒的言语几乎都听过,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别人的骂贬之词,更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落有“阴毒”的骂名。
当下,我一正神色,沉声说道:“李会嫉贤忌能,堵塞言路,冤害朝臣,擅权乱政,把整个大唐江山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试想,为天下万千黎庶计,我如何能不把他铲除?”我之所以细为说解,并不是怕了他们,而是因为他们代表着武林十二大门派中的两大势力!为了大唐的繁荣昌盛,大唐内部的矛盾自是能缓解就缓解。而值此时节,我自是不能再自称“太孙”,干脆依从常人的称谓。
然后,我话语一转,继续说道:“而自李佞倒台之后,三位可曾听闻我对李府中人有何阴毒之处?”
“三位高人万不要听这奸王的厥词,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奸王之所以谋害李相,只是为了收权揽政,决不似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而李府中人不是配恶荒之地,就是充入宫中为奴,真正的下场到底如何,谁又得知呢?这不是阴毒又是什么?”那伏于精壮汉子背上的文士眼见一道二老面现迟疑之色,当即出言说道。
我心念不觉一动,安禄山已被我点毙,这被安禄山所重视我幕僚为何几无悲戚之色,在眼见我将要说动一道二老时,却又横加阻扰?一个念头蓦然冒上心头——莫非安禄山计中有计,竟然又仿仲尼、阳货之事?仲尼是孔圣人丘的字,而阳货则是鲁国季孙氏家臣的名。这二人虽然同在一个时代,但品行德性有天壤之别,然而相貌却长得非常相象。
此念一起,我只觉心绪一时大乱,连忙潜运不动玄功来护持心绪。霞儿虽不知其中的原故,但见我不言不语,便上前一步,直接对一道二老说道:“李佞所为天下有心之士有目共睹,而皇太孙秉政以来的所作所为,诸位也应心知肚明。是非曲直本已不用赘叙,至不济时,只加以刀兵武力即可,何用多说?然太孙殿下仁德为怀,不想结怨于江湖,影响了我大唐内部的稳定与展,才出语说解这本不需再提的琐事,难道你等真得没有自己的心智了吗?”霞儿这一番清朗的话语当真是一针见血,直指问题的症结所在,一道二老张口结舌,声为之而哑。
是啊,他们心中当然应该知道谁是谁非,只因为顾虑会被我报复,才投向有不臣之心的安禄山,如今得到我不相追究的话语,那他们还迟疑什么?既然有生路可走,又何必再让自己的家人弟子铤而走险地助贼叛唐呢?何况他们所充当的,只不过是炮灰式的人物而已。
此时,我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只觉得如果被我点毙的人真的只是个替死鬼,那安禄山的踪迹也再也没有痕迹可察可寻了!想及由此而来,以后将有十数万大唐的热血男儿,要征战千里,血洒疆场,我不禁郁结于心。
“既得太孙殿下宽宏相待,贫道等也不敢与殿下争锋!崔先生也毋需用担心,难危之际,贫道等托庇于安大夫,此情自不会忘,贫道等两不相助,绝不会坏了崔先生的事!贫道等告辞!”一道二老权衡种弊对视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霞儿的出身来历,也耳闻目见过我的身手,自忖合他们三人之力也难以是我俩的对手。均觉不如就坡下驴,两不相助,退出这场纷争,如此才能保全了自己门派的安稳。于是,灵虚观的清尘观主便出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