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传说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冷静之后他忽然察觉一个疑点:既然自己的容貌与那年轻人酷似为何当自己出现时那年轻人与罗三却并无异样表情?这绝对有悖于常理。
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其实那年轻人与自己并不相似?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了战传说的思绪外面响起了罗三的声音:“战公子你要的酒小的给你送来了。”
要酒只是战传说在惊慌失措时随口所说他略作沉默后道:“进来吧。”
罗三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捧着一壶酒推门而入将菜摆好酒斟上笑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战传说略作沉吟道:“借问一句此地离乐土还有多少路程?”
罗三以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勉强一笑道:“公子真是风趣小店所在的花镇已是属于乐土了。”
战传说哈哈一笑岔开话题道:“既然是在乐土就应有地道美酒。”
罗三陪着笑道:“在这山野之地其实并无好货色公子是行家里手少年英雄小店也不敢欺瞒。若是蒙公子青睐在此长住十天半月小的就是跑断双腿也要觅来上等佳酿。”
战传说不再说话罗三知趣地退下了。
战传说乃一介少年并不嗜酒兼且心事重重故只是默然立于窗前。
“朋友贵姓为战?”
身后忽然响起清朗的声音。
战传说一惊蓦然回只见那容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正站在自己的门口处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此人一袭白衣颇为俊美使战传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神采。
战传说心中不停自问:“他为何见到我时还能如此平静?为什么……”
不知为何他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凭着难以言喻的直觉摇头道:“那是店里的伙计听岔了其实在下并不姓战而是姓陈。”战传说想起罗三与自己套近乎时自己曾说姓战但此人为何要从罗三那儿打听这事?!
“原来如此。”那容貌与战传说一般无二的年轻人又问了一句:“今天是八月十五朋友为何孤身在外?”
对方不可思议的平静使战传说有所悟亦平静了不少他甚至笑了一笑道:“你岂非也是独自在外?”
那人并不气恼道了声“打扰了”竟自退出。
待身影消失于门外后战传说方如申吟般长吁了一口气顿坐于床上。
一切皆如同一场不可思议的恶梦般让人难以置信。
但战传说的心中却越来越肯定在这种平静的背后隐藏着惊涛骇浪只是这一切暂时被诡秘的外衣掩盖住了而已。
他坐着默默地想了一阵心思然后悄然起身将包裹中的箭、书简、金银取出再将包裹放入被褥之下单单抽出席子铺在一个墙角处吹熄油灯后便和衣卧下了。
他已断定那年轻人一定是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至于对方为何要这么做却是不得而知了……
子夜。
半梦半醒间的战传说忽然被异样的感觉惊醒他凝神静听隐隐听到西向有衣袂掠空声。
很快在另外三个方向战传说亦听到了异样的响声。
他的右手悄然取出那支箭——这是他身边惟一可作兵器之物了。
忽闻一清朗的声音朗声知道:“六道门的追踪之术果然绝世无双诸位既然已远道而来又何必躲躲藏藏难得如此月高星淡淡实是一个大好的杀人之夜!”
赫然是与战传说同投宿此店的年轻人出的声音。
一怔之下战传说忽然明白过来一定是此人易容成他人模样后再胡作非为引来他人追杀。
真正见过战传说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那人为何偏偏要易容成他的模样?
若说这其中另有阴谋但战传说与外人几乎没有任何恩怨又何来针对他的阴谋?
无论如何战传说想必此人绝非善类因为六道门乃乐土颇负盛名的正道门派当年在对付邪派九极神教时出力甚多。
这时北向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高声道:“战传说今夜你已是插翅难逃!”
战传说大惊一时束手无策心道:“六道门何以知道我亦在此?他们与我又有什么恩仇?”
忽然心态一转醒悟过来明白六道门所称的“战传说”应是指那来历蹊跷的年轻人由此看来此人果然是在冒着自己之名为非作歹。
战传说怒焰顿生心中忖道:“此人大概不会料到会与我相遇吧?但他在遇见我之后仍是镇定自如倒是殊不容易!”
思忖间尖锐的暗器破空声倏然响起慑人心魄随即听得那年轻人长笑道:“诸位皆是前辈高人为何也用暗器?”
窗棂断裂的“咔嚓”声响起立即引来一片呼喝声待战传说靠近窗户向后院望去时只见客栈的后院中已有五人。居中的正是那一袭白衣的年轻人另有四人将他团团围住此四人身着麻衣草鞋正是六道门弟子特有的装束。
战传说拿定主意他倒要看看那年轻人究竟如何假借他的面目为非作歹。在此之前他虽已两次与此人照面但因为内心慌乱都未对对方细加察看这时才看清此人佩有一柄长剑长身玉立于后院中颇具神韵。
六道门四人中的一人沉声道:“刑破乃二十余年前武界中最可怕的杀手死于他手下的人不可计数战传说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维护刑破更残杀我六道门弟子今日我等必除去你这个祸害!”
战传说在客栈内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不由一震暗道:“刑破?好熟悉的名字……是了在荒漠中不是有人自称刑破么?不知六道门口中所谓的‘刑破’与我在戈壁荒漠中所见到的刑破是否为同一人。记得先前与褐衣人偶聚而自称‘刑破’之人曾说他自己一向只杀人而不曾救过人照此看来他多半就是六道门中人所言之刑破。”
只是世间又岂有如此巧遇?刑破刚在戈壁中救了自己此时却又被易容成自己的人所救?
战传说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得那年轻人不屑地冷笑一声道:“身为武者谁的手上不曾沾过血腥?其实又何须多言只要尔等能取了我的性命日后是非曲直自是由你们分说!”略停片刻接着道:“可惜六道门只是徒具虚名若非本公子有意留下线索尔等休想能追踪至此!此地已非六道门的势力范围却恰好可作你们的葬身之地!”
身形微动间一抹幽光自他腰间闪掣而出已有一剑在手。
战传说暗道:“此人剑道修为只怕远在我之上。”心中惊愕之意更甚。
那年轻人右手上扬与身平齐剑尖垂直指向地面与其身躯相距半尺剑光如流水。
在客栈房内的战传说目光倏然一跳他赫然现此人所用的起手式竟与父亲剑法的起手式一般无二!
这是巧合还是有着说不清、理还乱的渊源?
明月高照月光如水。
如水银流泻的月光下一道凄迷的光弧蓦然划空而出迅即幻化为万点寒芒向正前方的六道门中人席卷而去剑法飘逸快绝予人的心神以不可抗拒之感。
四名六道门之人论辈分仅比六道门门主苍封神低一等。苍封神并无嫡传弟子此四人皆为苍封神师兄的弟子分别名为贺易风、倪易斋、汤易修、腾易浪。苍封神入门较迟所以其大师侄贺易风竟与他年岁相仿。
遭攻袭的是腾易浪对方剑势甫起腾易浪便感到剑气凌然扑面而至声势骇人。
沉哼一声腾易浪半步不移与他朝夕相伴二十多年的短矛已如怒龙般暴射而出毫不退缩地迎向似可摧毁一切的惊人剑势。
招式甫出腾易浪立时感到不妙对方可怕的剑势非但未被他的短矛冲溃反而使他的短矛如陷无底深渊所有力道、杀机顿时化作无形。
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接触那白衣年轻人的剑已长驱直入腾易浪的防守立时尽受掣肘似乎任何应变之举都已徒劳无益。
但腾易浪终是六道门第二代弟子一惊之下立时将自身修为提至无以复加的极限不仅五尺短矛竟因此而呈现惊人的弧度并在间不容的瞬息间掠过丈余空间内的每一角度。
短矛威势骇然强大的真力直透矛杆而出形成无形压迫力让人呼吸顿滞。
但就在腾易浪的气势达到最强的那一刻对方的剑已如不可捉模的鬼魅般刺入。
一声凄厉大吼腾易浪胸前血花怒放短矛冲天飞起人已狂跌而出。
事实上他在未中招之前已于不知不觉中被对方迫退三丈之距!对此腾易浪完全是在下意识完成的自己并未察觉。而易容为“战传说”模样的年轻人却借这种方式避过了另外三人第一轮攻击免于陷入前后挟击的境地。
一剑击伤腾易浪后贺易风、倪易斋、汤易修已不分先后同时攻到二刀一枪交织成一张绝杀之刃网向对方席卷而至。
那年轻人的身躯便如同飓风中的一片轻羽毫无分量之感地顺势斜斜飘起看似未曾借力却有惊人之长剑回荡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曲线几乎在同一时间与贺易风、倪易斋的刀及汤易修的枪相接实一触即起凭借妙至毫巅的手势的变化竟借兵刃相接之际凭空产生惊人力道轻微至几不可闻的金铁交鸣声后那一袭白衣的年轻人已从容自三人合力围杀之局月兑身而出。
一攻一守之间其剑法之卓绝已暴露无遗。
这一切其实仅在极短的瞬息间生战传说却在黑暗中暗吁了一口气。他看出与自己全无二致的年轻人的剑法起手式虽与父亲的剑法相同随后所展露出的剑法也似曾相仿但战传说却看得分明两者之间惟有形似而无神似!眼前此人的剑法固然精绝但却少了那种傲然天下的无尚尊贵之气。
战传说心中疑虑稍去又有疑云升起按理亲眼目睹父亲与千异一战的人惟有不二法门四大使者与自己而已。照此看来那眼前这年轻人的剑法与父亲的剑法即使仅仅只是“形似”亦不应出现更何况眼前此人如此的年轻?
战传说思忖之间后院中全力搏杀的双方又攻守了数十招。
“当……”一声惊人的金铁交鸣声后倪易斋右腕一痛手中兵器月兑手。
但未等那年轻的白衣剑客扩大战果贺易风、汤易修已及时封挡救下倪易斋。
白衣剑客以一敌四竟仍略占上风。倪易斋受伤后双方形势更为强弱分明。
战传说大为踌躇。
一方面他知道六道门乃正道门派此时有难本应助其一臂之力但刑破在戈壁中曾救过他而白衣剑客却是因为刑破的缘故而与六道门结下怨仇。照此看来自己若与六道门联手对付白衣剑客似乎又有悖情理。
战传说正犹豫间倏闻一声痛呼倪易斋终是未能逃过一劫勉力应敌的他右臂被对方一剑斩落。
白衣剑客一声长笑脚下斜踏剑如微微轻风飘掠而出一剑之下年岁最大的贺易风顿觉自己所有生机竟被完全封住惊愕之下暴退丈许。
身形未定赫然现汤易修手捂胸前瞳孔放大仰天向后缓缓倒去。
贺易风、倪易斋同时大吼一声:“七师弟……”飞身上前察看。
白衣剑客并不急于进攻显得胸有成竹他长剑遥指贺、倪二人冷声道:“六道门的追踪之术尚属上佳若论武学却让人不敢恭维今日你们追踪我战传说实是太不明智!”
贺易风霍然转身低哑着声音道:“倪师弟你走吧去告诉掌门师叔我是死在战传说的手上!”
倪易斋颤声道:“不你我二人……一同对敌……”断臂之伤使他脸色煞白如纸。
贺易风大吼一声:“走快走!”目眦欲裂。
白衣剑客哈哈一笑道:“你们二人谁也走月兑不了!”
贺易风面沉如水刀交左手倏然挥刀竟是斩向自己的右臂。
寒刃过处右臂立时出现一道长而深的血槽。
几乎与此同时贺易风的脸色变得一片赤红红得触目惊心近乎诡异。
倪易斋嘶声道:“大师兄……”声音悲愤而绝望蓦然转身向后院外疾掠而去。
奇怪的是那白衣剑客竟未拦截而是神色肃然地望着贺易风沉声道:“六道归元?!”
贺易风未曾答话他的刀重执右手刀尖下指右臂的鲜血自刀身流下滴落于地。
刀竟出低沉的“嗡嗡……”轻鸣声仿若是刀的嘶吼。
贺易风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变得一片死灰惟有在眼神的最深处方能窥出一点森寒的杀机。
——那是贺易风的灵魂所在。
六道门在武界中绝非无足轻重的门派而其门中弟子较弱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但六道门门主的武功却足以跻身乐土武界绝顶高手之列。
这便是因为六道门的最高武学——六道归元!惟有掌门人或即将接任掌门人者方可习练此绝学而六道归元的最高境界远非六道门的“六道剑法”可比。
此时贺易风欲以“六道归元”迎敌可见他已被六道门门主苍封神定为继承下任门主之位的弟子。
但事实上以贺易风的修为尚无法真正达到六道归元之境他心知今日之局极可能就是全军覆灭。权衡之下贺易风决定以“化血催元”之术强行将自身的潜能催运以达到六道归元之境。但无论是贺易风还是倪易斋心中都明白以这种方式对敌最终的结局极可能是贺易风无法承受六道归元的空前气劲。
但白衣剑客却并未能洞悉这一点他只知六道门中六道归元的可怕故当倪易斋借机抽身而退时他竟未加以拦阻而是全神戒备贺易风。
贺易风缓缓举刀刀至齐肩时倏然颤鸣刀身所沾染的鲜血蓦然被无形真力激化为血雾将刀身笼罩其中蔚为奇观。
白衣剑客如鹰隼般掠空而起以瞬息千里之闪电般迫近贺易风。
剑起!
快至虚实莫辨似乎疾刺向贺易风咽喉的不是剑而是一往无回的意念。
纵是在黑暗处观战的战传说亦感到如身临其境般的压力。
贺易风长啸如鬼哭神泣似已不为人类所有。
长啸声中刀刃蓦然破空划出似若凭空突起一股飓风自下而上暴卷声势骇人。
刀剑交击之声竟是那般沉闷让人顿感心神滞纳极为不适。
白衣剑客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透剑而至胸口如负荷千斤重压手中兵器几乎把持不住。
白衣剑客暴旋而起剑芒贴身飞扬形成巨大的光柱试图封挡对方接踵而至的攻击。
贺易风如影随形冲天而起高擎长刀遥遥横劈刀法简练至无以复加却偏偏有千军辟易之势!此刻贺易风自知无法久撑故一味全力攻袭。
在这一刀之下巨大的光柱顿时化作万点银芒倒卷而回。
白衣剑客闷哼一声如轻羽般倒飘而出长剑倏然下指火星四溅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轨迹倏而弹起终稳定身形。
但他的肩肋处却已绽开一片血红色。
贺易风脸上却毫无喜色依旧是一片死灰。没有任何停滞他已身形再起凌空挥刀纵劈!刀犹如魔鬼附体破空之声森然可怖看似简单的一刀刀的轨迹却扑朔迷离不可捉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