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花犯挺拔的背影战传说有些感慨地道:“不愧是四大圣地的传人。”
小夭不平道:“我看不出他有什么高明之处既要充当正人君子匡邪扶正又假惺惺地不愿杀人!”
战传说道:“这正是他可贵之处既爱憎分明又真正做到了有容乃大。”
爻意忽然插了一句:“你能如此评价他岂非说明你的心境更高他一筹?”
战传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道:“群峰耸然我能见群峰之高峻却并不等于说我比群峰更为高峻。”
爻意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战传说转过话题道:“当务之急仍是尽快追上殒城主我们已因恨将而拖延了一段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爻意道:“依我看其实我们并非要急着追上殒城主。”
小夭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战传说也一脸愕然。
爻意解释道:“恨将已亲口承认他是有意要把你引出坐忘城那么现在惟一能使你不得不暴露行踪的最好方式就是利用你救殒城主心切这一点。劫域的人要伏击你根本不必知道你在何处他们只须知道殒城主的行踪即可。所以只要他们追杀你的计划一日未成功他们就一日不会对殒城主下毒手。若是你急于追上殒城主反而正好如他们所愿!”
战传说回味着爻意的话沉吟道:“这么说也不无道理重尉将、落城主是恨将所杀暗杀殒城主未遂也是恨将所为。现在看来也许他是有意这么做目的是让我、让坐忘城的人都感到殒城主危在旦夕否则为何身处重重保护中的落城主被杀害了殒城主是被囚护的人反而得以幸免遇难?”
小夭救父心切道:“依我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由坐忘城三万战士护送我爹进禅都冥皇若识得时务倒也罢了不识时务便将禅都闹个鸡犬不宁!”
爻意、战传说知道她这是气话也不以为意。
△△△△△△△△△
苦木集北面四五十里之外。
一座小山前。
高大而残破的古庙。
古庙前有一条大河从古庙庙门通向河岸处铺着石阶石阶一级一级地顺着地势而下直至最后两级石阶没入了河水中。
河岸上有两截树桩二尺多高皆是被伐倒后单单留下树桩用来系舟用的树桩的树皮都被绳索磨去了光秃秃的。
但奇怪的是一截树桩竟长出了一根细枝细枝上长着几片叶子已在秋风中枯萎了。
却未飘落。
一级一级的石阶都被磨得十分圆润看得出曾有无数双脚踏过石阶。
只是如今石阶已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越往下墨绿的颜色就越深。
看样子这应是一座曾经香火鼎盛的庙宇香客日日络绎不绝每天都有小舟载着香客划至庙前再把小舟系于树桩上。人们带着虔诚的表情踏过一级级石阶走入庙内。
只是这些苔藓证明近来已很久没有人涉足此地了。
但今天却是一个例外。
墨绿色的苔藓上已多出了杂乱的脚印自石阶角缝处长出的草茎也被踩得茎折叶断。
脚印是有人去河中挑水留下的。
挑水的是押送殒惊天前往禅都的卜城人。
这一路卜城战士共有四百多人正如南许许对战传说所说的那样他们比战传说三人早半日到达苦木集并未在苦木集逗留。
但四五百人的军马不比单车独骑可以一路狂驰天黑驻营时他们离苦木集也只有四五十里的距离。
百合平原是南北窄东西宽此地已在百合平原的边缘不时有并不甚高的山丘在视野中隆起只是常常是独成一体并未形成山脉。
殒惊天被安置在庙中。
而几座营帐围绕着古庙安扎。
虽然与坐忘城的对峙已成过去但在这群卜城战士心中所能感受到的并非轻松释然而是沉闷。城主落木四的被害对众卜城战士来说实在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古庙内的气氛因此更显沉重!
古庙早已只是一个空架子徒有四壁单问与殒惊天相对盘膝而坐两人之间是菜饭碟盘。
只是碗筷却备了三份。
一份是他们为落木四备下的。
如果殒惊天不是戴着脚镣他们看上去反倒更像促膝而谈的朋友。
单问声音低缓地道:“栾青那边已借灵鸽传书而至他们那一路人马一直未有人偷窥滋扰。”
“如此说来对手倒看得很准知道我是由这条道前往禅都!”殒惊天道。
“但这条道岂非走得也很顺利?”单问道。
殒惊天目光略略抬起正视着单问道:“莫非你看出了蹊跷之处?”
单问微微点头道:“两路人马都未受袭击这事本身就很蹊跷。按理既然在千军万马中对手仍能无所顾忌先杀害落城主再暗袭殒城主那么此刻他应该早已动手了!”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此人究竟在等待什么?”
望着眉宇紧锁的单问殒惊天心潮起伏不无感慨地道:“是我殒惊天连累了落城主连累了单尉更连累了卜城诸多战士。”
单问略略提高了声音道:“你我不必再为此事担忧他越迟出手越好最好永远不出手才合我单问之意。来你我同饮一杯!”
酒成一线倾入碗中酒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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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木集长街一侧的一座茶楼。
这是左知己的隐身之地。他亲手杀了九名劫域劫士之后便重新折返茶楼。
早在战传说与恨将血战长街之时茶楼中的掌柜、伙计、茶客都已远远地避走了。
剩下的全是左知己的心月复亲信。
左知己觉得自己已没有必要再留在苦木集所以他返回茶楼后就要下令所有的人都撤走。在这种时候他们若仍留在茶楼中实在太惹眼了尽管所有的人都是易过装的从衣着上看不出是卜城的人但他们的面孔对苦木集的人来说却是十分陌生的。
左知己正待下令之际忽然有人对他道:“城主还有一件事你不能忘了。”
左知己一震侧脸望去现说话的人是司空南山。
左知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空南山沉默了好一阵子方道:“左右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属下是提醒城主别忘了十方圣令。”司空南山道。
左知己目光倏闪。
司空南山接着道:“战传说既然把哀将的苦悲剑带在车上那么说不定十方圣令也在马车上。战传说大概是想把苦悲剑与十方圣令一并带到禅都以证实他的说法:殒惊天无罪!”
“你怎么知道战传说有十方圣令在手?”左知己显得漫不经心地问道声音却冷得让人心寒。
“城主别忘了属下本是一直跟随在落木四身边的战传说对他所说的话属下听到了不少。”司空南山似乎有些紧张了连声音都有些轻颤。
“战传说的话就如此可信?冥皇明察秋毫洞悉万里怎会随随便便将十方圣令交与他人?”左知己道。
“是是。”司空南山道:“冥皇英明盖世自是不会随便将十方圣令交与他人但这却不等于他人不可以以其它手段取得十方圣令。十方圣令若是因此落在战传说手中终是不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我们真的能找到战传说所说的十方圣令将它交与冥皇冥皇一定会十分高兴!”
左知己沉默了片刻脸上慢慢有了笑意:“如此说来是应该去马车上看看有无十方圣令了?”
“正是。”司空南山恭恭敬敬地道。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说这句话时左知己目光一直停留在司空南山的脸上像是要看出一些什么。
司空南山的神色中只有恭敬他很简练地应了一声:“是。”便向长街方向走去。
一直等到司空南山返回左知己仍静立原处。
司空南山有些失望地道:“我找遍了车内每一个角落也未见十方圣令的踪影。”
左知己淡淡地道:“如果真有十方圣令战传说也会随身携带的。”
司空南山很吃惊地望着左知己道:“城主……”
“看来你的确是个识时务的人能为我尽心尽力。其实十方圣令之事我早已想到但我知道十方圣令绝不会在车内甚至它也不在战传说手中。相信坐忘城派出的人除了战传说之外另外还有一路人马既然苦悲剑在战传说手中那么十方圣令就应是在另一路人马手上。”
司空南山赶紧道:“城主算无遗漏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左知己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吐出一句话:“不必在这里逗留了。”
一声令下百余左知己的亲信心月复便悄然退出了苦木集。
对左知己来说恨将的死对他并无多少影响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恨将的死对他反而有利。
恨将目空一切谁也不知道他若活着会不会将落木四被杀的真相说出若单问或其他对左知己本就有所不满的人知道落木四是左知己与恨将的勾结下被杀害的那么左知己的城主之位定然不保。
所以离开苦木集时左知己非但没有挫败感反而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与此同时在左知己的人离开后不久战传说、爻意、小夭三人回到长街。
当三人见九名劫域劫士皆已毙命时无不吃了一惊。
小夭道:“难道是那‘金童女圭女圭’折回来后又改变了主意把这几人都收拾了?”
战传说道:“杀他们的不是花犯。”
其实小夭也知不太可能是花犯所为但她还是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这些尸体所躺的位置与我们离开此地时并无多少改变这说明他们是在我们离开片刻后就被杀了!而花犯却耽搁了一段时间——还有这药囊还未打开也证明了这一点。”战传说拾起了地上被左知己踢开了的药囊。
小夭道:“无论是谁杀的都不重要反正他们也是死有余辜!”
战传说并不如此看劫域劫士的被杀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在苦木集中除了潜伏了劫域的人之外还有其他武道中人。
他想了想立即走至已破损不堪的马车旁仔细查看忽然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小夭忙道:“现了什么?”
战传说已自马车破开的侧壁内缩回身子道:“没什么。”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些很值钱的东西。此去禅都恐怕要接触的不仅仅是武道中人而是形形色色这些东西也许会派上用场。
至少眼下可以使战传说三人再拥有一辆马车。
……
半炷香后。
三人怔怔地站在长街上都有些沮丧。
他们已一连敲了二十三户的门试图找到一辆马车但结果只有一扇门被他们敲开了。
门只开了一条小缝就又迅关上了。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门重新关上之前落在了战传说的脚前在月光下闪闪亮。
战传说惊讶地弯腰将之拾起一看竟是一锭金子三人大感奇怪愕然相向。
屋内传来一颤抖着的男子的声音:“小的家中老母正在病不敢劳驾几位爷进屋怕几位爷威猛如神老母禁不住惊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战传说瞪大双眼哭笑不得。
爻意道:“看样子方才与恨将那一战已让苦木集人人自危。”
小夭美目一轮道:“我有办法不过恐怕只能骑马不能乘坐马车了。战大哥给我金锭你们只须在由此向北的路口等我即可。”
战传说将信将疑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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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木集北路口。
战传说、爻意在等候着小夭战传说既不安又焦急此刻他倒有些后悔同意由小夭独自一人去买马了。
正当战传说心神不定之际有马蹄声传入耳中并由远而近。
很快他们便看到小夭骑着一匹马一路小跑而至后面还牵着两匹。跑至眼前她并不下马而是飞快地道:“快上马!”
战传说见三匹马中只有一匹有马鞍不由有些奇怪道:“难道马的主人家未备齐马鞍么?”
小夭笑道:“我找遍了整个苦木集才好不容易买到这三匹马你还挑剔什么?这有鞍的马是留给爻意姐姐的。”
战传说也笑了道:“你的确是立了奇功一件。”
说话间爻意已上了有马鞍的马战传说也上了马背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那边竟有七八个人手持火把、木棍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呼喊声响起一片。
“女飞贼快将我的马留下……”
“休得让女飞贼走月兑了!”
“小心她有同伙!”
战传说吃惊非小他正待问小夭是怎么回事小夭冷不丁地在他的坐骑上抽了一鞭战传说立时连人带马冲出老远!
耳中只听得身后小夭高声笑道:“本女飞贼可是大慈大悲的女飞贼已将一锭金子放在马槽中……”
她的话又惹来一阵叫骂声:“可恶!如此胡言乱语实是欺人太甚!”
战传说暗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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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木集终已远离于视线之外了追赶他们的人更是早已被抛在身后。
月光下曲折蜿蜒的路径呈灰白色在百合平原中向北方延伸直至于远处与夜色融作一体。
战传说率先勒马放缓度小夭、爻意也随之放慢度三马并绺而行。
战传说侧脸看了看小夭道:“贝总管他们若是现你突然不知所踪岂非会大为担忧?恐怕坐忘城已乱作一团了。”
小夭道:“牛二会把真相告诉贝总管的。”
战传说道:“如此说来这事是牛二与你暗中合谋的?”
小夭道:“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救出我父亲!当得知你们要离开坐忘城为救我父亲而前往禅都时我便在你们在为出前做准备的时候设法找到了牛二。”
“看来在临离开坐忘城时牛二离开马车的短时间内就是你们实施偷梁换柱之计的大好时机了。”战传说道。
小夭有些得意地道:“我这个计策可是瞒过了所有人你们都不会真正留意一个车夫的。”
“更不会将城主的女儿与车夫联系在一起。”爻意插了一句:“不过你这么做恐怕会让贝总管为难。你救父心切众人会觉得情有可原而牛二却不同但贝总管若是只追究牛二之责就显得有失公允若是不问牛二之罪亦有不妥。”
小夭吐了吐舌头道:“我可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如何能离开坐忘城。贝总管他们是决不愿让我离开坐忘城的他们会认为我非但救不了父亲反而连自己也难以自保。你们放心就算贝总管会追问牛二的过错也不会太苛刻。等回到坐忘城后我再向贝总管求情向牛二赔个不是。”
战传说显得很严肃地道:“如果早一点现你假扮成了牛二我一定会让你立即回坐忘城!”
他对小夭擅作主张离开坐忘城颇有些不满口气也因此而甚是严厉。
他倒忘了小夭是坐忘城城主的女儿而他只不过算是坐忘城的一个客人。
他过于严厉的口气没有使小夭不快相反小夭反而觉得心中有一丝甜美与欣喜感。
她声音柔柔地道:“为什么?是否因为我不能帮上什么忙?而为何现在又不让我回坐忘城了?”
战传说道:“让你回坐忘城是因为此去禅都万分凶险;现不让你返回坐忘城则是因为此刻你独自一人回城同样十分危险。”
“我既已离开坐忘城不到我父亲平安无事的时候我是绝不回坐忘城的。你若不愿与我同行我便独自一人去禅都。”
战传说心道:“这岂非是要挟我吗?让你与我们同行尚且不放心何况让你独自一人前往禅都?”
小夭见战传说默不作声心中又有些不安了暗忖自己是否太过任性了?
这么想着她忙转过话题道:“对了我究竟称你为陈大哥还是战大哥?你说你是战传说是真的吗?”
战传说道:“是真的。先前对你父亲及坐忘城其他人都自称陈籍多有不敬之处不过我借称陈籍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小夭有些愤愤不平地道:“不二法门行事未免太过草率在未弄清真相之前就将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让整个乐土都以为战传说是……是一个大恶人。”
战传说反倒有些意外了他诧异地道:“为何我说我是战传说你一点都不怀疑?”
战传说的诧异不无道理除小夭外其他任何人都会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因为相信战传说就等于间接地否定了不二法门的说法。
而无论在什么时候否定不二法门都需要一定的勇气!
小夭道:“不为什么。”
战传说先是一怔忽又笑了。
小夭奇怪地道:“有何可笑的?”
战传说回头望着爻意轻叹一声道:“若是早知我说出真相会这么容易被人相信又何必为自己捏造一个假名?”
爻意笑而不言笑容有些神秘。
小夭见战传说一直抱着那只盒子便道:“战大哥所谓财不可外露你何必总是这么抱着它?就像一个守财奴!”
虽是戏言却也提醒了战传说此去禅都路途遥远总这么将盒子抱在怀中的确不妥于是勒住了坐骑将盒子打开。他记得盒子底部铺有一块叠成软垫的黄绸想用黄绸将盒内的金叶、银锭及十几枚大小不一、价值不菲的珠宝打成包便于携带。
战传说小心开启盒盖后忽然愣住了。
他愕然现本应是垫在盒底的黄绸竟覆在了上面开盒即可见!
“难道是那个杀了九名已受伤的劫域劫士的神秘人将盒内之物顺手牵羊全取走了?”战传说心头不由闪过了这个念头。